第6章 第6章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该介意的人不该是陆怀霄，而是齐溪月。
偏偏此时此刻，生怕被拒绝的人是齐溪月。
陆怀霄都怀疑她是不是完全没接触过外男，以至于完全没有顾及到她自身的安危，气笑道：“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你会吗？”
齐溪月愣愣眨眼，倒也不是全然不懂，在陆怀霄的注视中后知后觉地红了脸，连忙补救，“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们得睡一间屋子里，但不是说要同床共枕。”
“嗯？”
看来心里还是有点数，但还不够。陆怀霄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听得她心慌意乱。
“我的意思是，我睡床上，你打地铺，中间还要隔着屏风。”她兀自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爹娘守礼，总不至于还听墙角，差不多装一装就是了。”
说完，她吞了口唾沫，小声问：“可以吗？”
“我能说不可以吗？”
“不能！”
齐溪月提高了嗓音，随即意识到自己有求于人，又换上了软糯的音色，“我刚刚不还在我爹面前护着你了吗？我还给了你银两，助你重振家门，作为报答，你就不该帮帮我吗？”
姑娘家本就长得清丽温婉，这下软着嗓子更显得温柔小意。
可陆怀霄就是看着她一声不吭，眸子黑漆漆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齐溪月还是心慌。
“我看你是真不怕我对你做什么？还是说为了做戏，你真的连清白都顾不上了？你知不知道夜深人静之时，我们共处一室，你会有多危险？若是我想动你，你便是叫人也来不及了。”
说着，姑娘家的美眸渐渐泛起了水光。
齐溪月是个要强的，顶多私底下对着思雨掉眼泪，对着陆怀霄只会硬撑的，泪珠挂在眼睫上要掉不掉的，反倒更让人怜惜。
再一回想到正堂里齐溪月维护他的模样，都不需要齐溪月说什么，陆怀霄就认输了。
“要不你晚上把我绑着？省得我晚上乱来。”
“那你是同意了？”齐溪月水眸忽闪，擦掉泪珠，“你怎么这么不信自己？就这么断定你会对我胡来吗？”
“这根本不是我信不信自己的问题。”
陆怀霄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决心要好生教教这对他毫无戒备之心的大小姐，“你要记着，要提防任何一名进你闺房的男子。不对，不单是进你闺房，所有男子，你都应好生提防着，尤其是进你闺房的男子。女子力量偏弱，更容易吃亏，若真出了事，你又该如何是好？”
他语重心长，像极了幼时苦口婆心教读书的先生。
好在齐溪月是个令人省心的学生，尽管心里头觉着好笑，但还是弯了弯唇角，乖乖答道：“知道了，那你今夜里若是绳子绑着不舒服又该如何？”
“不如何，忍着。”
陆怀霄轻笑一声，反问：“倒是你，会绑人吗？”
还真是个难题。
齐溪月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子该学的是一样不落，还学得极好，自幼便是京中闺秀的典范，可绑人这种粗活，她是真没学过。
不过也不打紧，她冲着陆怀霄笑，“你教我？”
“那你好生学着。”
入了夜。
或许是齐太傅又到了气头上，就当他们二人没来过一般，就连吃饭也是各吃各的。
齐溪月索性也不管他，只安心做好今夜这场戏。
思雨听从她的吩咐，特意在地上铺上了上好的棉絮，好让陆怀霄睡得舒服，再按着陆怀霄的指导，一点一点将他绑成了一个无法动弹的□□花。
这场面怎么看都不大正常，思雨睁大了眸子，默默退了出去。
关上门时，她的嘀咕随着微风飘入房中，“怎么会有人手把手教人怎么把自己绑起来？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
齐溪月顿时脸红，迅速松开了绳子，佯装无事发生。心说思雨最近胆子也是越发大了，真当她说话别人听不到吗？
脸颊发着烫，她抬手轻轻搓了搓，故意板着脸，“你若是睡不好，可千万不能怪我的。”
“绝不怪你，夜深了，祝你好梦。”
陆怀霄转了个身，背对着屏风，闭眼睡去。
齐溪月起身绕到屏风后，吹灭摇曳的烛火，爬上床。起初也是背对着屏风，但毫无睡意，挣扎了半天又转了身。
月色朦胧，床榻正对着窗口，隐约可见一层微弱的光线。透过薄薄的屏风，还能看到陆怀霄的身影，一动不动，不知他是完全动不了，还是睡深了。
不过齐溪月想，应该是睡深了。
就凭陆怀霄对她苦口婆心的那股劲儿，她就断定陆怀霄今夜不会对她行不轨之事，故而也更加不忍心绑着他睡觉。
按照他说的法子绑了是一回事，但下没下力气就是另一回事了。
齐溪月把绳子系得很松，很容易就能挣脱掉，她就不信陆怀霄真的没发现。
她轻抿着唇偷笑，没发出半点声音，忽地就见屏风后的人坐了起来，再过一会儿，他就出去了。
夜里的时间走得似乎慢一些，齐溪月睁着眼躺了许久也没见陆怀霄回来，正巧也没有睡意，就爬了起来，打开门，闻到了院里浓烈的酒香。
院中有一座凉亭，陆怀霄便披着一件宽袍大袖坐在亭中赏月饮酒。
柔和的月色披撒在他的身上，镀下一层莹白的光。衣袍轻薄，被清风吹得荡漾，他仰头饮酒，喉结滚动，美色当前，齐溪月不知不觉就觉着口干舌燥，脸颊又在发烫。
大抵是美色误人，她暗暗唾弃自己，走上前去，“你夜深不睡，怎的还背着我喝酒？”
她坐到了陆怀霄面前，凑上去闻了闻酒坛子，味道要比她昨日喝的桃花酿要香得多，料想味道也会更好，拿了个白玉酒杯就要倒，却被陆怀霄抢先夺下了酒坛。
“你这是做什么？只许你喝，不许我喝？”
“这酒烈，你喝不得。”陆怀霄答道，见齐溪月还仰着头不服软，便说：“你忘了昨日醉成什么样了？还敢喝？”
想起昨日醉酒后的无赖模样，还有今日睡醒后头疼的感受，齐溪月缩了下脖子，但很快又抬起了下巴，“没忘啊，但那是因为喝得太多，这次我只喝一小口就一定不会醉了。”
“你确定？”
“确定！”
齐溪月笃定，站起来要拿酒坛，结果陆怀霄长臂一伸，将酒坛拿得更远了些。齐溪月探着上半身就要去抢，谁知一时没站稳，脚底打滑向前扑去。
她吓得双眸紧闭，等待着摔倒的剧痛。
却万万没想到，一只有力的手臂提拉住她的后领，前领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而她的头距离地面，不过短短三寸，只差一点点，她就会以五体投地的姿态摔倒在地上。
只是，现在的姿势也不比五体投地美观多少，还不如直接摔下去一了百了。
“我知道你手劲大了，但你能否先把我拉起来？”她闷声说道，只觉在陆怀霄面前已经丢尽了颜面。
说陆怀霄力气大，那是真大，一只手就把她提溜着站了起来，那感觉就好像在飞一样。
可齐溪月不乐意，转身就背对着陆怀霄坐下，连背影都在诉说她不开心了。
“咚——”
陆怀霄将酒坛放了回去，半字不提摔倒一事，问：“就这么想喝酒？”
换来的是齐溪月一声轻哼，陆怀霄静默不语。
再过上半刻钟，齐溪月先熬不住了，气呼呼回过头，“又要问我，又什么都不说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怎的就这般吝啬，连一口酒都不愿给我喝？”
“那你是想去酒楼，还是想喝这口酒？”
昨日醉倒前，陆怀霄的承诺忽然在齐溪月脑海里回荡，她倏地一笑，“还想让我两者选其一不成？你昨日便答应过带我去酒楼，你休想反悔，这酒，我也非喝不可。”
这次，她连酒杯都不要了，抱起酒坛酒来了一口。
烈酒入口，辛辣的味道直冲头顶，呛得她差点一口全喷了出来。还是顾及着形象，强忍着咽下肚，方才咳出声来，“这酒怎会这么辣，太呛人了，一点也不好喝。”
她被辣得脸都皱成了一团，陆怀霄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她，放声大笑：“让你逞强？都说这酒烈你不能喝了，这下被呛着了吧？”
说起来还是齐溪月理亏。
可陆怀霄越是笑得开怀，她就越是不高兴，板着俏脸把酒坛推了回去，试图揭过这茬，“不喝了，说话算话，说喝一口就只喝一口。”
“就算是想再多喝一口，你也喝不下去了吧？”
奈何这人说话可真是哪不痛快往哪戳，齐溪月气得踢了他小腿一脚，“若不是我不忍心真将你五花大绑，你哪还有机会在此赏月饮酒？你倒好，竟还取笑于我？”
“那我不笑了。”
陆怀霄当着她的面亲手将上扬的嘴角拉了下来，要笑不笑的模样尤为滑稽。
齐溪月那点儿小埋怨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几乎难以自制的笑意，废了好大的力才没真的笑出来。
“不够，你得答应我，不仅明日会带我去酒楼，日后还会陪我去别处寻乐子。”
对过去的大小姐来说，出门寻乐子难如登天，于陆怀霄而言却是易如反掌，唯一的问题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应当在明日结束。
日后，又该是何时？以何身份陪她出去寻乐子呢？
再者，日后的齐溪月还愿意见他吗？
他沉默半刻，道：“明日我会带你去酒楼，至于旁的，日后再说。”
齐溪月面容一僵，才缓和的心情又跌落下来，却是一声未吭，黯然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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