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翌日一早，齐溪月被思雨叫了起来。
昨日被陆怀霄抱回屋睡觉以后，她就没醒过。纵观她不过十几年的人生，还从未纵容自己睡过这么久，非但不觉得舒爽，反而还觉得头痛。
她后悔万分，低叹：“以后不能再喝这么多了。”
“知道就好，还不快起来？再不走可就晚了。”
门外传来陆怀霄的声音，房门紧闭着，从齐溪月的位置只看到站在门外的一道剪影，隐约见到外面天光大亮，着实是不早了。
她还没醉到断片的地步，依稀记得昨日的事情，没好意思和陆怀霄说话，暗暗催促着思雨动作快些，出了门也故意一眼都没给陆怀霄，低着头直往前走。
陆怀霄不明所以，但并不计较，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一人宽肩窄腰，身姿颀长，宛若翩翩公子，一人清丽恬静，温婉美好。思雨默默跟在他们后面，恍惚间竟觉着这两人极为般配。
她禁不住晃了晃脑袋，她又没沾过酒，难道还昏了头不成？
大抵是的，她下了决断。
今日的太傅府很是冷清，估摸着除了齐溪月自己，谁也没把今日的回门当回事。所以在见到齐溪月的时候，府卫很是愣了一会儿才弓着腰迎她进门，再一路飞奔去向齐太傅通报。
在抵达太傅府之前，齐溪月或许还想象着齐太傅夫妇对她翘首以盼的模样，可眼下看太傅府越是冷静，她的心便越凉，甚至于她已经清楚地预想到，她今日是得不到齐太傅的道歉了。
她抿了抿唇，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刻意走慢了几步，待陆怀霄与她并肩，她便挽上了陆怀霄的手臂。
“你这是？”陆怀霄低声道。
“做戏啊。”齐溪月高高抬起下巴，“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穿的，事到临头了，陪我做个戏都不行？”
“行，当然行。”
陆怀霄轻笑，拉近了与齐溪月之间的距离，乍一看还真像对浓情蜜意的新婚夫妇。
如此走至正堂，他们毫不意外地见到了齐太傅震怒的神情，而这神情又在下一刻变为了震惊，显然是认出了陆怀霄。
唯恐齐太傅道出真相，陆怀霄先下口为强，长袍一撩跪在堂上，“萧淮见过齐太傅、齐夫人。”
一说出姓名，齐太傅果真就摸不清这是个什么状况，一时不再贸然张口，齐夫人在外人面前则是一向以夫为天，齐太傅不说话，齐夫人便是一句也不会多说。
齐溪月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却怎么都想不通原因，只好掠过这茬，极不情愿地哼哼一声，“女儿见过爹娘。”
“干出那等荒唐事，还知道回来？”
面对陆怀霄，齐太傅不知该说什么，但面对齐溪月，那他要说的可多了去了。
他儒雅的脸上满是怒火，没有怒吼，却更令齐溪月心惊，“昨日是陆小将军做错了事不假，但你呢？大庭广众之下扬言悔婚，还去牵一个乞丐的手，甚至还去将军府撒野。你置你的名声于何地？置太傅府与将军府的颜面于何地？”
齐溪月心跳如雷地听着齐太傅的声声质问，心脏仿佛被揉捏成了一团，酸涩得要命，哽咽着点点头，“嗯，女儿知道错了。”
“知错是好事，知错就……”
“但女儿不悔，就算再来一次，女儿还是会这么做。”
还以为齐溪月有心悔改，齐太傅刚刚缓和的神色就因她这一句再次严肃起来，“我看你是太久没抄家规了，把家规都忘干净了。”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齐溪月心知肚明。
“女儿知道，这就去抄家规十遍。”
她转身要走，陆怀霄随着站起来，考虑是要跟着齐溪月走，还是现在就留下来和齐太傅解释一番。不过步子还未踏出去，齐太傅帮他做好了决定。
“夫人你随溪月一起去，萧淮留下，我有话同你说。”
陆怀霄顺势留下，齐溪月担忧地往回看了一眼，却被随后走来的齐夫人带了出去。
待她们走远了，齐太傅这才说道：“陆小将军？”
“正是。”
不似在将军府里那副随心所欲的样子，他自知有错，便鞠躬道歉，“前日之事是我一人之错，与齐小姐无关，请太傅大人莫要迁怒了齐小姐。”
“逃婚的确是你的错，但后面的事情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她应该为此负责。”
齐太傅油盐不进，“陆小将军眼下不必为溪月开脱，不如先将事清说个清楚，完了再来论是非也不迟。”
陆怀霄在逃婚这件事上本就理亏，又将事情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临了，他说：“待我与齐小姐的约定结束，定上门负荆请罪。”
齐太傅也没料到齐溪月和陆怀霄还能有如此缘分，语塞许久，道：“事已至此，我们要的不是负荆请罪，我们要的是你将溪月照顾好。”
“但我们彼此无意，这只是个约定。”
“那就让约定变成事实，如今溪月名声已毁，难道陆小将军真要让她做个弃妇不成？难道这就是陆小将军上门赔罪应有的态度吗？”
自然不是。
可齐太傅眸子里又冒出点点怒火，陆怀霄看得清楚，正色道：“齐太傅，强扭的瓜不甜，我与齐小姐最好的结果应当是好聚好散。将军府自会担下所有的责任，还齐小姐一个清白名声。”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等小辈说拒绝就拒绝的事？你们已然拜堂，就不可胡来。”
“您认为那也算拜堂吗？”
“如何不算？！”
齐太傅拍案而起，声声震怒，陆怀霄正要开口，正堂大门就被齐溪月一把推开，跑到陆怀霄身前双臂展开，“有什么火冲我发，萧淮就是一时倒霉被我看上了，关他什么事？他什么也没做错，再不济你就去找陆小将军说理去，横竖也怪不着萧淮！”
“还萧淮，你知不知道他……”
“齐太傅，您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
陆怀霄及时打断齐太傅的话，在齐溪月身后对他摇了摇头，“我会认真考虑，请齐太傅给我一点时间。”
说到底，齐太傅要的也就是他的一个承诺。
即使他知道陆怀霄只是担心他在齐溪月面前戳穿身份，但只要陆怀霄给出这个承诺，他就可以相信，至少将军府的信誉是值得信任的。
“那你尽快考虑，没旁的事了，你们回去吧。”
他轻而易举地放了人，甚至都没有追究本该回闺房抄写家规的齐溪月，怎么会又出现在正堂。
齐溪月悄悄松了口气，依然后怕地抓着陆怀霄的手腕，走出正堂好远以后，轻声问：“我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没有。”
陆怀霄对她笑了笑，问：“怎么？担心我受欺负？”
从昨日起，陆怀霄的表现就越来越不像个乞丐了，胆子越来越大，现在还敢取笑她。
齐溪月微张着唇呆了一下，无端的觉着脸热起来，然后轻轻哼了一声，“好歹是我带回来的人，要受也是受我的气，凭什么受他的气？”
她回过头，正对上陆怀霄含笑的黑眸，感觉脸上的热意似乎更盛了。
“那，那你刚才和我爹说，要认真考虑的事情是什么？他逼迫你什么了吗？”她抬手扇了扇风，试图扇走那缕缕热意。
“他要我做上门女婿。”陆怀霄随意找了个借口。
不过这借口也说得过去，现下齐溪月名声已毁，再想嫁个好人家属实是难，还不如陆怀霄这个乞丐好拿捏。
可齐溪月仍是不满，“凭什么要你做倒插门？换做我，我也不愿嫁去别人家，不如就当是我们自己拥有了一个新家好了，谁也不必进谁的家门。”
“嗯，听你的。”
陆怀霄如是说道，忽然又问：“那你呢？你不是去抄家规了？”
没想到在齐太傅那躲过的问题，又让陆怀霄问起来了。
齐溪月没想好该怎么扯谎，就实话实说，“若是以往，抄了便抄了。可现在我一点也不想抄，你都不知道齐氏家规有多长，我得不眠不休一整日才勉强抄完十遍。况且我怎么可能真的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我爹？正好我娘对我还算放心，送我回了屋后就走了，我就趁机跑了回来。还好我来得及时，正好碰见我爹冲你发火。”
说了一大串，最重要的只有一点。
陆怀霄听得明白，心尖好似被触碰了一下，嘴上是半点不饶人，直接说了出来，“所以你还是忧心于我。”
“没有，你是我带回来的人，我得对你负责。”
齐溪月答得迅速，余光悄悄瞅着陆怀霄，看样子是不大相信，大抵是坚信着齐溪月就是在担心他。
不过，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就这样吧。
齐溪月不再争辩。
太傅府比城东那处宅子要大得多，两人走了许久，终于临近了齐溪月的闺房。
她稍稍放慢了脚步，侧目对陆怀霄说：“其实，有件事需要和你说。”
“何事？”
“在爹娘看来，我们是新婚夫妻，因而今夜里我们必须睡一起，你不会介意吧？”她含着一丝怯意，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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