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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两颗心的靠近


我辗转难眠,想起当初我以为我定会成为陛下的发妻,成为太子妃。

        那出戏后,陛下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那之后他经常会送我好看精致的发饰,他说女孩子爱美是应该的。

        有的是由银雕花做的步摇,还有的是金步摇,赤莲蟠凤;一支白玉簪子,簪头被雕刻成一朵荷花,三千青丝为君绾,不论如何,能在他身边就好了;还有垂珠簪,银胎点翠凤钗,那簪头落了只碧绿的凤,流苏上配着一串串墨蓝色的珠子,流苏末端坠着同色的银蝶。

        各式各样的一应俱全,云儿就眼看我的妆奁越来越多,每次帮我收拾妆奁时都会说好生羡慕我有人如此宠爱。

        可她不知,唯有那日周华轩轻轻点着我的脸颊才是令我最痴迷于心的,我要的也只有这个罢了。

        “姝儿,你做的好。”他总是喜欢摸我的头,手掌整个搭在我头上,每次抚上我的头我都会觉得分外温暖。他的手白皙且骨节分明,那手生得好看,连我一女子都认为他的手细腻,像是生来就是用来观书习字的而不是舞刀弄剑的,又经历了这几年来的历练,现在的他这个在我面前的他越来越有皇叔的模样了。

        我当时认定他会娶我,还特意求大娘娘提前从宫中给我找了教习嬷嬷教我礼仪教我入宫的规矩,想着到时候能更早些入宫去陪我的“小夫君”。周华轩一直都说爱看我笑,为了让那个笑能更好看也为了我的所举能更得体,我跟着教习嬷嬷的训导练了许久,大娘娘都称赞我愈来愈有太子妃的风姿了。

        那时开始他变得很忙,不能经常像以前一般抽身陪我,他就命人带些西域进贡的新奇玩意啊,亦或者是新开的店内的小食之类的。

        那时魏王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和小姐乃是情投意合,心心相印。

        在外人眼中或许再也找不到比我们更般配的了,不论从家事还是文采亦或者是相貌,我与太子殿下已是天作之合。

        父亲,娘亲,大娘娘,我兄长,包括是皇叔都像是心中暗定了这门婚事。

        我——魏王爷家嫡出的小女儿,魏将军的妹妹,长平公主的义女,未来的太子妃。

        皇叔病况加急,没多久便撒手人寰,好在江山稳固,子子孙孙些都能过得安稳。

        自然陛下顺利登基了。

        听闻皇叔走后,先皇的宠妃——钰贵太妃,整日在殿中以泪洗面,一日醉酒后在殿内自尽了,手搭在盆上,血水混于盆中,侍从是隔日才发现她过身了。陛下震怒,贵太妃殿的侍从全赐死了,追封为皇贵太妃,谥号慧贤皇贵妃,以皇贵妃妃礼下葬,太后得知钰贵太妃的死讯后更是郁郁寡欢,前往皇寺清修,不愿留在宫中徒增伤悲。

        “姝儿,你会不会怪孤?”他来时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像是很久没睡过好觉了一样,满眼倦意,闻见他这句话我忽然有些晃神。

        我知道他没有能让他依偎的人了。

        那时我才刚试过从宫中送来的婚服。金丝银线绣的裙衫,银线藏于赤色中,只见赤中透着淡淡银光。那是宫中最好的绣娘绣的裙衫,听闻陛下命那些绣娘做精致些,光是那裙衫上的花都要绣三个月。裙尾的凤尾以及那一朵一朵簇拥在一起用金丝勾勒出的花,无一不是在跟我说,这本该是作为皇后出嫁的衣裳。

        而不是作为王妃。

        “淰姝,孤才登基,朝中少有老臣不服孤仍站在皇兄那边,孤江山不稳,你一定要帮孤。”

        他握着我的手,我摸了摸他的脸,那令人熟悉的眉眼,梦中多少次他熟睡在我枕边,从眉峰一直到嘴角。

        不会是我的了。

        “姝儿,清儿也不错,是我看到大的孩子,”大娘娘安慰我,她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抹过我眼角的泪,“生在这皇权富贵的人家中就是这样,没有决定的权利,一切都已利益为重。说轩儿不对,未能遵守承诺,但轩儿也有自己的难处,其实你嫁与清儿也未曾有何不好,至少免于宫中的明争暗斗……”只听她轻叹一声,我往大娘娘怀中靠了靠,手抓着大娘娘的衣衫,那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大娘娘的衣衫,我泣不成声。她的手轻抚着我的背,没再说话。

        成亲那日,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我穿着该是后位的婚服嫁给了陛下的皇兄,我与他的婚宴,奢靡无度,陛下送来成山的贺礼,更有当初承诺我的金丝凤钗,异国珍宝数不胜数。陛下娶皇后时提倡节俭朴素,并未办何大礼。

        此般奢靡,像是他在向我道歉。

        明王府的灯火通明,婚宴期间每晚都安排烟花宴与百姓同乐,王爷心慈更是许下向民众施粥连三月。我与王爷光是婚宴就办了三天三夜。

        父亲知道我有多么爱殿下自然看到我这样也不好受,出嫁前他来我房中,往日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对我的心疼。但我知道,他也没办法,他抚上我背的手是头一次在微微颤抖,似在一同与我难过。那晚他跟我聊了许久,他走前对我说,‘姝儿,或许不进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次日,看到明王迎亲的阵仗,再加上也算是在他手下长大,从小看到大,他也算满意这个女婿。

        但唯一的掌上明珠出嫁,嫁的又不是自己的心上人,为父却没办法,他定是不好受的。他大抵是怕触目伤怀,与明王多喝两杯后便和阿娘一起说回府去了。

        “小姐,来人说老爷和夫人都回去了。”

        云儿跟我报完父亲和阿娘平安回府后,正准备跟我说什么,还未开口,我便闻见房门开了。

        沉重的脚步声离我愈来愈近。

        “何人?王爷婚房都敢闯?”门外没有侍从,云儿不知是谁如此贸然走进来,我头盖着盖头,也只能看见一双鞋落入我的眼帘,我更不知是何人。

        “云儿姑娘,本王是您小姐的夫君。”那人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温润如山中清泉,丝毫不像是一个将军该有的声音。

        “王爷吉祥,是奴婢的不是。”听声音是云儿跪了下来,我怕明王要罚,正准备自己动手将盖头掀开跪在地上与他求情,告诉他都是我管教不好时,他又说话了,

        “无碍,云儿姑娘作为陪嫁丫鬟来明王府今日也累坏了,厨房的下人们做了些吃食,云儿姑娘去看看有没有爱吃的,没有的话再叫厨房做吧。”

        我如释重负,但云儿仍旧有些怕,带着惴惴不安的语调应是后便夺门而出。

        屋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淰姝,今日的宴请你喜欢吗?”

        我坐在床头,额间还透着一丝薄汗,玉如意挑开红盖头,我这才看清他的脸,眉目如画,看上去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令人丝毫联想不到“将军”二字。

        我低下头,我没有回他的话。

        他望向窗外那片被月光照着发出幽暗的光的湖面。

        “淰姝,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那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湖,但在府中建湖也是我在京中第一次听闻,虽不比当初太子殿的大却也实属是奢靡。

        他离我不远,但我觉得我们隔了很远很远,隔了的虽不是山和海,但隔了一个周华轩。

        明王丝毫不吝啬,他将所有好的东西许诺全部赠予我。他对我说:“淰姝,以前本王便认定天下何物都不及你半分,现在你成了本王的王妃,即便得到了你,本王也不会改变这个想法,本王不会负你的,”他走到床边我坐的位置,靠我近了些,“你别担心,本王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姝儿相思意。”虽然听起来感觉他人笨笨的,但他说这些就像在跟我表明他的都是我的,也只会是我的。

        “王爷,我不爱你。”

        当时我抗拒着一切除了陛下以外的情爱,我觉得是因为王爷的存在才让陛下担忧,让我也不能在陛下身侧不能与陛下共白头。

        这一下,他愣住了,他眼中暗淡了些,他看着我,他的难过像是映在湖中的月亮,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显而易见。

        “本王知道,淰姝,本王可以等。”

        “淰姝,本王不会勉强你。”说罢,他伸手来想摸我的脸,我下意识退了一下,

        “淰姝你别怕,好吗?”

        他是在问我,也像是在求我,求我再与他近一些。

        我能做的很少,只得将手轻轻抚上他的手,仅是这样,我也能感受到他那不立于言表的欣喜。

        可能在他身上看到了些许自己的影子,想到自己也是无数次求着陛下给我爱,我有些于心不忍。

        那是我们婚宴后的第三天,我们共枕同眠的第一晚,地上的被褥。

        我们的关系缓和了些,我不再将他拒之于千里外。

        他睡在我身侧,我枕着他的呼吸声入梦。

        那是时而平稳时而又有些急促的呼吸。

        像是得到我了的安心又充满了怕失去我的担忧。

        我们睡在一张床上,被褥是一人一床,被褥隔着我们的人,更像是隔着我们的心。

        当时我认为大概是听闻我不爱他他便不再想碰我,正巧我也不太想理他。

        我与他就是典型的同床异梦。

        之后我才知道,他只是一直在将就着我,一直在等我放下心中的芥蒂。

        一直等着我能对他哪怕有一点点的感情。

        “淰姝,今日友人邀本王一同去游船,你……愿不愿与本王一同前去?”

        那是我与他成亲后的第二个月,那日我坐在院子的亭中,摆弄着陛下从宫中派人送来的玩意,好似叫什么镜,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个小物件把弄在手里,从那个圆形的小洞望去,盛开的荷花却近在咫尺般。

        我想从这个小洞里看看陛下的心,放大了看清晰地看,看看那颗冷似冰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与王爷平日很少会说话,除了他提起陛下我会多问两句以外。

        他坚持每日下朝回来时给我带京中那家生意红火的糖人和点心。当然我并不关心他为我做了什么,哪怕看到他回来时衣衫上可能是想快些回来而勾有泥点也不会在意。我只会接过糖人,随后客套的跟他行礼,对他微微一笑并伴随着一句:“谢王爷。”

        他也习惯了吧,总会一声不吭地回到屋里,换好干净衣物后到书房忙他自己的事情,这个过程不会再对院子里的我多说一句。

        我们总是保持着这样的相处模式,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关心。

        直到那天,湖中荷花开的是极好,他叫我去游船。

        那天好热,就算换上王爷找人新给我制的薄纱的袖衫也好热,我就这样看着他,他站在我身前为我挡着烈阳,问我时又显出一些害羞的样子却又故作镇定,那个样子看着呆呆的,我不禁还有失笑。

        “好。”我放下手中的玩意。

        他估计也没想到我居然会答应得这么爽快,眼中闪过悦色。突然觉得作为一个妻子,我一直都不合格。看到他欣喜的样子,心里才好受了些。

        荷花埋着头不知道自己的盛开悄然带来了长夏。

        在船舫上,王爷与友人时而高谈远志,时而谈论军事。

        我在一旁听着有些发闲,我不想多参与这些事情,便走到船厢外,有帘子隔着,他们声音越发小,终于不用听国事了。

        云儿是陪着我出来的,听一旁的艄公开口道,

        “夫人可真是好福气。”

        “上船前,里面那位大人还特意前来与我说怕夫人游不得船,怕夫人会晕船,还让我行船多妥当些。”

        我哪有这么娇气!

        见我不言,艄公又接着开口道,

        “夫人,此乃游船旺季,那些官老爷都想带着家中的妾室游船,看大人对夫人呵护有加,又只带夫人一人游船见友人,可见大人对夫人的重视,可见夫人和大人夫妻恩爱。”

        这船夫嘴巴也会说,在外人看来,我和王爷恩爱有加,在外面我还是照顾他的面子,时时刻刻保持着王妃该有的体面与王爷“伉俪情深”。

        “云儿,赏。”

        “这是明王妃赏你的,天下人都该知道,明王对王妃的真情。”

        云儿眉梢都透露着一丝傲气,从兜里掏出些许银两给他,那船夫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王妃,”他忙作揖,大概是在行船他动作不大,我点头允了,“多谢王妃多谢王妃。王妃与王爷的感情民间早有流传,那真情令许多小女羡慕着呢。”

        听他乐呵乐呵的在后面拍马屁,他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也算令我满意。

        王爷从船厢中走出。

        “淰姝,里面太闷了吗?”

        我扶额,轻轻摔倒了他怀中,他也顺其自然接住了我。那怀抱很温暖,有些熟悉的感觉涌上来,可我并不在意这个。

        “淰姝,可有不适?”

        大概是被我这样吓着了,我看出他眼中有些许慌乱。我身体在他怀里又软了一些。

        “王爷,姝儿想你抱着。”

        红晕悄悄的爬上他的脸至耳根后。

        “姝儿,胡闹。”

        大概出于私心,我将他环住。

        “王爷,就这样抱着姝儿好不好。姝儿想你抱着。”

        这句话也不假,他的抱确实温暖令人沉溺。他一下子把我抱起来,我整个人悬在他的怀抱中。我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他将我抱回船厢,他刚坐下我便想跑,没想到狠狠地被他揪回来。我被他抱起坐在他腿上。

        “王爷此举不妥当,”他盯着我,笑声传入我耳中,“王妃理应抱入洞房而并非尔等未娶妻的人前。”

        那位友人打趣道,我还不忍脸跟着红了。是个识趣人,他一步并两步的走出了船厢,就留我们两人在里面。

        他的嘴唇靠我愈来愈近,最后轻轻落在我脸颊上。

        “淰姝,哪怕是骗我的,我也高兴。”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像小猫挠我挠得我心痒痒的。

        偶尔在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他会用“我”来自称,先前不知以为他不喜欢以本王自称罢了,后来才知道他只是想与我更亲近些。

        他还算是了解我。

        兴许被船夫夸得上了头,不忍想与他演演那恩爱的戏码。

        “王爷,可就一定觉得姝儿在骗你?”

        我抬头正想着好好挑逗他一般时,不经意对上了他的眸子,他的双瞳与陛下似像非像,他的眉眼不注意看的话可能会将他与陛下沦为一人,但细看他的眸子更加清澈明亮。

        我伸手用指尖描绘着他的眉眼。

        “姝儿不骗我,岂不是更好?”

        他抓住我的手,正准备亲下来时,我躲开了。

        那个吻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脸颊上。

        果真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儿子,他的眉眼总是让我想起在宫中那位。

        他似乎有些失落,但不明显,依旧轻轻地帮我理着耳边散出来的碎发。

        真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

        “没事,姝儿。我可以慢慢等。”

        游船游了半日,等下船时,夕阳的余晖撒在湖岸边。他伸出手将我护着下了船。

        王爷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带我去吃了好多平日里没吃过的糕点,去看了好多小玩意。

        与那位友人临别后,还问我想不想去看星星。

        月落乌啼,晚风吹拂过树梢,落叶簌簌而下,落英缤纷。

        他第一次拉着我的手,不知为何我没有再闪躲,他似乎有种我拒绝不了的魅力。

        牵着的手摇啊摇啊,在月光的映照下两人影子重重叠叠。

        身后没有随从跟着,连云儿和他贴身的随从都被他打发回府了。

        第一次褪去了明王妃的身份与他一同走在灯火通明的街头,如同普通的民间夫妻一般。

        我们一起在路边买糖人,他帮我抢那些女人都在抢的胭脂,我们一起听说书先生追捧当今圣上,也听他说陛下的哥哥明王对府中那位的夫人的那份情有独钟。

        “走吧,夫君。”许是听到这些我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似有烧红的云霞攀上脸颊绕着我的耳畔。撒着娇喊他走,他可是最吃这套了。

        湖中已然印出月亮的晕影,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二人时光,不,可以说是几乎没有的二人时光。

        他将我领到一处山丘上,我们两人齐肩坐在软软的草地上,相互依偎着。

        看远处有踏不尽的星辰。

        我偷偷瞥他一眼,他脸上洋溢的满是欣喜,像还是十七八岁般烂漫,温柔且炙热。

        那时,我的心跟着动容了。

        或许,好好与他过完以后的日子也不错。

        “姝儿。”

        他轻轻唤我,此刻我看着他,看着他的眉眼,看他那明亮黝黑的眼睛眨啊眨啊,他的眼睛如宝石一般在夜色中明亮透彻,他可真好看。

        尽管眉间与陛下多么相似,那双眼睛也是截然不同的。

        眼神不善道谰言,与他目光相交时,是温暖的。

        “王爷,唤姝儿可是有事要于姝儿说来听?”

        “这并非府中,大可不必如此拘谨。”他靠我近了些,风轻轻拂过,拂过地上的草坪,拂过我的脸,衣角也被轻轻吹起。

        “姝儿,别叫我王爷了,听着怪生分,叫逸清可好,或者像刚才一般叫夫君。”

        他那一声夫君可是把我说的有些脸红,毕竟不太好意思回想方才,那是想他快些走才心生此计。

        “逸清……”我听他的话,有些支支吾吾,但又转念一想却发觉这是作为妻子应该做的啊,虽不好意思直接唤他作夫君,但至少能接受唤他逸清。

        “乖。”

        晃神间,他又近了些,近到他的睫毛把我的脸挠的痒痒的,我有些愣住了,他又轻轻贴我更近了些。

        近到他的唇轻轻点了上来。

        风拂过绿地,拂过我的脸,将我的衣角吹起,唯独他悄悄拂上了我的心。

        那晚看过星星,风将云吹动,只有风和天上的星星明了我与他关系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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