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愿妥协
我被服侍我早膳的侍女唤醒，已经是次日清晨了，我被周华轩软禁在这宫中，我知道他在等我的答案，这个答案还只能是答应他，不然就不算是答案。
昨日于软榻上睡着了，进宫很累，与陛下争论许久很累，光于榻上只觉着这塌好软好软。朝服很沉穿在身上都没来得及换，更是被褥也没有盖，一醒来只觉着冷。
夜渐风凉，我似乎患上了风寒。
“娘娘怎的在这里睡着了，是奴婢照顾不周，还请娘娘恕罪。”来人是昨日送我回宫的侍女，她在我面前跪下。
“无碍，快起来吧。”也该怪自己，在软榻上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娘娘，陛下让公公来传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跪着我面前的小侍女我想起了云儿，只不过看上去她可能也不过及笄之年。只不过她始终是埋着头不看我，对我十分恭敬，不像云儿还总喜欢对我撒娇，她年纪不大但却让人觉得老成持重。
宫墙是无趣的，宫规是无趣的，就连那活生生的宫人也是无趣的。
“回娘娘的话，奴婢叫悦莹。”
“娘娘，陛下那边……”
“就说我不舒服。”
“可是娘娘……”
肉眼可见这小丫头有些焦急。
“悦莹，不必叫娘娘，叫本宫王妃吧。”
她连忙跪下。
“娘娘使不得啊，被陛下听到，奴婢会掉脑袋的。”
她就跪在那里，我看向跪在地上把头低得很下去的人，一瞬间，不知说什么好。我不想向周华轩妥协，但我也不想害她。
过了半晌，她就那样一直跪着，这让我忽得想到了云儿，在宫中的话肯定比在王府要小心翼翼得多，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行了，本宫知道了，”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看着她在我跟前跪着，肩膀不住地抖动，我心软妥协了，“你退下吧。”
“谢娘娘大恩大德，奴婢告退。”
她正准备走，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的泪水，情绪收得极快，微微的抽泣声也慢慢止住了。
“悦莹，备辇，我要去陛下那里。”
她又回过身，行了个礼，眼底淡出一丝喜悦。
“是娘娘。”
果真是周华轩亲赐的婢女，什么事情都搞的稳稳妥妥的，我提出的事务都能处处替我打点好，很快我换下了昨日以来一直穿着的朝服，换了一套听闻是陛下才给我准备的衣裳，随意收拾了一下。宫门外，步辇已经候着了，悦莹扶我上了步辇。
我想着去把事情说清楚也不是不好。
也是时候该面对自己的真心了，若总是想着避而不谈也不是办法。
步辇一路摇晃着，路过皇后的寝宫时，只见里面的嫔妃陆陆续续走出来，看这个时辰，大概是才与皇后请完安。
她们见我更是一脸狐疑，估计都在想着，这女的谁，这么大阵仗，皇后明令减少宫中步辇，多走走遇上同僚姐妹还能促进感情。
再看看我，倚在步辇上，一副懒惰奢靡不堪的样子。
“好像是明王的王妃。”
“听说，明王妃可是得明王独宠。”
“明王府上只有她一个妻子？”
“是啊是啊，明王和明王妃的感情还是一段百姓流传的佳话呢。”
听到这里，我还不忍小骄傲了一下，那些女人羡慕我。因为我可以得到我丈夫的独宠，但她们不一样，她们只得在深宫中争宠，费尽心思去想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夫君多看自己一眼。
“那又怎么样，而且好像北漠战败……”
“那岂不是……”
虽然她们越说越小声，其中一人言语中透露着些许对王爷的轻慢。
但这是我最不想听见的还是被我听见了。
她们这群每天只会在后宫中争宠的贱人也配讨论明王的生死？
我命旁侧的悦莹叫他们停下步辇，停在那几人旁，三步并两步得走到她们前面。
“参见明王妃。”
她们向我行礼，这次我没有听王爷的话，哪怕是尊而不亲也要做一个有礼貌的王妃。
我没有回应她们，而是一下将那位说王爷战败的美人推倒在地。那美人真是弱不禁风，我还没用力，她就倒在地上。
“娘娘……”
她身边的侍女慌慌忙忙地将她扶起。
“明王妃有什么了不起，反正明王都过世了，也不过是个空名头。”
这句话一出来，我一下子就炸了。她一脸的傲气似我不敢拿她怎么样。
“你说什么？“
我恶狠狠地看着她，一步一步逼近她，她有些后退，但依旧鼓着两只眼睛看着我，似不愿让步。
“放肆。敬美人，此话乃是大不敬，本宫素日怎么教你们的。”
大抵是见外面围了许多人，皇后出来了。听闻这话，怒意上颜。那位美人，不守宫规，无视宫中地位，无尊卑之分，仅凭宠爱便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真是丢皇家的脸。
“皇后娘娘恕罪。”那几人忙跪下。
“请王妃见谅。”皇后撇了她们一眼，随后走到我面前。
和昨日跪在地上看着落魄急了的女子不同，她今日看着端庄了许多，虽是素衣，但整个人看上去端庄大方雍容华贵。不得不说果真是在中宫之主，言语柔婉却又像冷刃般的锋利。
“来人，将敬美人拖回宫中仗责三十，禁足三月，罚三月俸禄，日日在宫中抄女诫，文溪每日戌时去敬美人宫中取。”那个叫文溪应该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姑姑。
“王妃，失礼了。是本宫没能治理好后宫才让这种嫔妃来扰乱了王妃心情，这样对王妃大不敬。”
“皇后娘娘言重了。”
简单的行礼，假装客套一下，多半是有关王爷的后事，以及劝我不要太难过。只是最后似乎在她冷不丁地嘲讽我。
“听说昨日，未央宫住进了一位女子。本称王妃为皇嫂，今后不知是不是该叫王妃妹妹了。”
我被她哽得无言，她看我时，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回想着昨日在陛下殿里他们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不知是不是为这个而吵。
“料到嫂嫂定还有急事，我便不打搅嫂嫂了。本宫就先回宫了。”
“恭送皇后娘娘。”
说罢，我向她行礼，她便带着众嫔妃转身回了寝殿，随后我也坐上步辇，随着步辇摇啊摇啊，很快就到周华轩那儿了。
“娘娘，陛下可真等了您好久。”
周华轩身边的公公苟着脸赔笑道，领着我进去。
“参见陛下。”
“不用如此拘谨，淰姝。”
他将我扶起，身边的侍从都识趣的退下了。
“淰姝，昨日是孤心急了，孤侧夜难眠，孤不该如此，时时刻刻想到都觉着那会对你太凶了。”
“淰姝，原谅孤可好？”
身为天子，他居然愿意低头向我道歉，若是在以前，我定会去毫不犹豫地又扑到他的温柔乡里。
“淰姝，你可想好了？”见我不语，他走到我面前。
他在等我的回答，看着他的样子，看着那熟悉的眉眼。他与明王长得像但他们不像，他们截然相反。
他们两人一人爱素衣一人总是一身黑袍。如今我心心念念的最喜着黑袍的郎君就在我眼前，说着要我做他的妻子，我却高兴不起来，大概是那黑色变成了浑浊的黄色，就如同我不能再与他似从前一般。
我脑海中浮现的仍是那一身素衣，月光多少带着一丝寒意，月光洒在他身上，他坐在床前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我告诉我别害怕的周逸清。
他望向我时，那眼神像是在冬夜中瑟瑟发抖时点燃了火堆般的温暖，那温暖似万年冰山皆可融。
“陛下……”
我正开口，大概是见我失神，也或者他觉得我沉默了太久。
“孤的淰姝，最喜唤孤太子哥哥，”他低下头拨弄着腰间挂着的红绳玉髓，看着委屈极了，“淰姝，今后像之前一样叫我华轩好不好？”
“华轩……陛下此举若被宫人闻见了，实属不太妥当。”我退开了一步。
“孤觉得你没想好，你再回去想想吧。孤有的是时间等你。”
两个人两张嘴各答各的。
我知道的他在给我台阶下，也在给自己留台阶。我肯定不会再硬着头皮跟他说我不愿意的，毕竟他是皇帝，时时刻刻都能让我掉脑袋。
“来人，昨日御史送来的那两棵桃树栽到未央宫。“
“谢陛下赏赐，臣妇告退。”
他不言，那一下子压迫感就上来，不怒自威。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可能始终不能理解，为何我一直不愿答应他。他乌黑的长发落在腰间，不知何时他也爱好着素衫了，那青灰色落在他身上，他本生得就白这下衬得他更白了，似比平日的侃然正色看起来温文儒雅了许多。
有许多不一样的情感在他眼中流离，更多像是流连于遗憾不甘。
“淰姝，就真没什么想对孤说的了？”
他不停地拨弄着手中的玉髓，像是拨弄那颗乱麻了的心。
“陛下可宣云儿进宫？”我走上前，将那些礼节摆在他面前。
半刻的沉默。
以前同他我怎会如此客客气气的。
以前我是抱着他只爱我，愿意包容我的心思，才在他面前不守宫规，胡乱撒娇，在他面前大大咧咧。现在大不如前了，因为我知道了，他不爱我。我一有做不对的地方，他随随便便就可以把我赐死。
他爱的只有权势。
“好，孤允了。”
我们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久好久，我一直弯着腰低着头。他像是想了好久，他在想什么呢。
我望向他，那眸子是好看的。眼底是一如既往地看不出太浓烈的感情，但依我看，他是不高兴的。
“谢陛下，那臣妇先告退。”
我走出寝殿，虽还是没说清楚，但总归轻松了些。
至少，云儿能入宫陪我了。我晚上想周逸清时不再寂寞了，还有个搭伴说话的，她能与我一起谈谈闲。
“娘娘，轿子备好了。”
我被悦莹扶着，抬脚上了辇。那句紫禁城的风水养人果然是真真的，宫中确实生活滋润，事事都有人照顾着，但舒适也是牢笼。
“娘娘，陛下赐的树栽好了。奴婢也已经命人将石桌和石凳放置好了。”
“悦莹，你为何会被钦赐到我身边侍奉着？”
我真的只是好奇，是多有能力的一个人才会被圣上钦点。
“回娘娘的话，奴婢一直跟在疏敏姑姑膝下。”
原来是疏敏的人。陛下乳娘带出来的的人果然不一般，事事具备，什么事情都能帮我办好。
但这不就是安插了个眼线在我身边吗，无所谓了，除了王爷不再想对谁费心思了。
“悦莹，你去把偏殿收拾出来吧，我的好姐姐过几日要进宫来陪我。”
她点点头便命人去办了。
她虽然聪慧，所有事情都能做的面面俱到，但论了解我的心境定是比不过云儿的。那丫头陪了我这么多年，从小到大一直照顾着我，她对我所言所想了如指掌。
回去时，心情算是勉强过得去。
坐在石凳上，看着两棵新栽的桃树。
桃花和梅花是反季的植物，怎的会在一个季节开。看着院角的茉莉渐渐有了些花骨朵，我才觉得日子有了些生气。
黑夜渐渐填满了天空，在一片漆黑中挂着一轮圆月，月色在黑暗中拢着我。在月色下，我静静地坐在那颗梅树前，看着那茉莉初开的花骨朵。
要是当初，对周逸群清好一点，现在我心里会不会也好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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