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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山中豪宅


  

  女孩离开后不久,同样的方向就传来相似的脚步声,只是那声音更重,更不稳,像是跌跌撞撞一般。

  莱斯利拉着艾伯特躲在角落,准备看看情况。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昏暗的不知尽头的走廊。身边的艾伯特同样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问:“那会是什么?”

  莱斯利心里也很紧张,因为这次的声音远远的就传来,躲藏好之后已经有一段时间,却迟迟没见走廊深处有身影走来。似乎,和刚才从走廊走来的女孩动静差别太大,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响。

  当然,她不可能这样告诉艾伯特,否则少年该跟着一起担惊了,她安抚道:“看看就知道了,别怕。”

  说话之际,艾伯特看到有巨大的黑黢黢的影子映在墙上,他拉拉莱斯利的手,说:“姐姐,你看。”

  莱斯利看去,心中一紧,不断祈祷:千万别是猜想的那样,一定要是人类,是人!否则,要是怪物,那可怎么办!

  那身影越来越近,脚步声也尽在耳边,刺激着莱斯利灵敏的耳朵与剧烈跳动的心脏。

  她伸出手,放在艾伯特的肩上,死死抓住他的衣服。

  “呼——呼!——呼!!”

  缓而有力的呼吸声传入耳朵之际,莱斯利能清楚的感觉到她身上突然起的鸡皮疙瘩。

  天呐,这哪里是人啊,太像星战里面带着面具的维达的呼吸声了!

  一秒又一秒,时间流逝,莱斯利却像被凌迟一样,饱受折磨。

  终于,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而那个人,是莱斯利从来没有想象过的!

  她整个人突然僵住,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熟悉却又变得陌生的身影。她颤抖着身体,站了起来。

  身旁的艾伯特刚想叫住她,却发现她异样的表情,担心的跟着一起暴露在外面。

  莱斯利紧握的拳头松开,手掌在大腿上用力的搓了搓,随后朝走廊走去,边走边叫:“杰森,杰森叔叔。”

  听到此话的艾伯特愣住,吃惊地看着走向男人的莱斯利。

  杰森?杰森叔叔?

  男人猛地甩了甩脑袋,突然记忆深处闪现一些模糊的画面。他恼怒的一拳砸到墙上,将墙上的油画震动。

  草地上,杰森与莫莉带着几岁的莱斯利露营,小女孩和其他小朋友开心玩耍的样子。

  学校里,杰森在教师办公室,处理莱斯利与同学打架的事情,她依然不知错,愤怒的样子。

  她怀抱纸箱,只工作几天就被辞退时落寞回家的样子。

  她一边唱着生日歌一边拍手快乐的样子。

  叔叔,杰森叔叔?

  那些断断续续不连贯的画面刺激着杰森已经迟钝的神经,他死死的闭着眼睛,十个指头在头上不断抓挠着。

  他用力地扯着头发,面容狰狞扭曲。

  莱斯利走到他面前时,已经满脸泪水。她难以自控的抽泣着,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呼吸。

  眼前的杰森仍然是那个高大的男人,可又不是莱斯利熟悉的叔叔。他像着魔一样抓挠着自己,脸颊上甚至刮出几条新鲜的血痕。

  他瘦了许多,虽然高,却瘦骨嶙峋。

  他身上衣衫褴褛,邋遢至极。甚至散发出许久未做清洗的刺鼻味道。这,和莱斯利心中的叔叔判若两人。

  艾伯特站在她身旁,看着在一旁捶墙挠头的男人,疑惑道:“他真的是你的杰森叔叔吗?”

  “是他。”莱斯利泪眼模糊,她跨步走近杰森,伸手抓住他肮脏的手臂,哽咽道:“叔叔,我是莱斯利啊,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在这里?”

  莱斯利?

  男人的记忆深处又闪现出一些画面,那些带着声音的美好景象。

  “莱斯利,别害怕,有叔叔在。”

  “莱斯利,你莫莉阿姨过生日,我们一起送她一份礼物好不好?”

  “莱斯利,你每天都研究打折优惠活动,不如花时间做正事!”

  “莱斯利,你又被辞退了?”

  那些过往不断的涌入脑海中,到了男人难以承认的程度。他用力挥动手臂,眼疾手快的艾伯特迅速将莱斯利拉到边上,才免于被杰森甩到别处。

  莱斯利讶然,看到杰森此刻的模样,心痛得难以呼吸。

  艾伯特将她护在身后,看着发狂的杰森,不敢相信:“他好像……不认识你了。”

  是啊,她看出来了,他不记得她了。

  杰森的喘息声格外明显,他突然转身到两人面前,伸长脖子,直直地注视着莱斯利。

  她的容貌,她的短发,她的样子,他好像……还记得。

  他的目光变得温和,声音也柔软:“莱斯利,莱斯利是你?”

  莱斯利伸手捂住嘴巴,无声的大哭。

  她努力镇定,努力不让眼泪滑落。她越过艾伯特,走到杰森面前,松开手,露出大大的微笑,只是嗓音在颤抖:“是,是我啊,叔叔。你……”

  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若无其事,莱斯利失声痛哭,扑到杰森怀里,用力的抱住她的叔叔,从小就给她温暖的杰森。

  杰森有片刻迟疑,好似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他抬起手,离她后背几厘米的半空中停下,犹豫之后,才在她背上拍了拍。

  他微微张嘴:“莱斯利,我没事。”

  可莱斯利明白,他明明就有事,他刚才的样子,凶狠自残目怒凶光。那不是她的叔叔,不是照顾她二十三年的那个男人。所以她害怕,她痛哭。她不敢去想,却又想弄明白,他为什么在唐纳德的山间住所里,又为什么会变了模样。

  任由怀里的莱斯利放声痛哭,杰森的目光落在几步之外纯真的男孩身上,他问:“你是谁?”

  艾伯特:“我叫艾伯特,我和姐姐一起来的。”

  杰森听不见他说话,只得问:“你不会说话?”

  艾伯特反应过来,点点头。

  莱斯利呜咽着说:“他是艾伯特,是我的好朋友,我到这里多亏他的帮助。”

  杰森朝艾伯特露出感激的笑容,说道:“谢谢你,艾伯特。”

  艾伯特腼腆的露出微笑,低下头。

  他见莱斯利渐渐平复情绪,关心道:“姐姐,你好些了吗?”

  莱斯利离开杰森的怀抱,抹了抹脸颊的眼泪,终于不再哭泣,而是感激的笑了。

  这种久别重逢,她再也不要经历。

  三人落座,杰森讲起:“当时在墓地,天黑后我听见你的声音想过去找你,却突然感觉身体无法动弹,便向你求救。”他咽了咽口水:“那之后意识开始模糊,等我彻底清醒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乌尔谷,随后被唐纳德带到这里。”

  莱斯利感慨:“原来是这样。那刚才……我看到你时,你为什么是那种样子?”

  杰森垂眸,黯然失色:“我也不知道,唐纳德说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让我喝一种药水。我喝了之后意识逐渐模糊,有时候做过什么我也不清楚。”

  虽然不解,但莱斯利隐隐的有些担心。唐纳德,会那么好心的帮助杰森吗?

  就在这时强尼匆忙回来,见三人安静的坐着,对莱斯利说:“我们该走了!”

  莱斯利拉起杰森的手,道:“叔叔,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三人走到强尼身边,强尼见杰森,再见莱斯利喜悦的表情,说:“他就是你找巫师的原因吗?”

  莱斯利微微点头,回答:“谢谢你强尼,如果不是你带我来这里,我就不会见到我叔叔。”

  她注意到强尼背上背了一卷东西,伸长脖子看了看,强尼警觉的侧身,怒目而视:“走吧!”

  莱斯利也不管他有何事,反正杰森已经找到,现在带着离开就行了。

  走出山间的恢弘建筑,众人回到悬崖边,杰森紧抓莱斯利的手,担心莱斯利害怕的男人说:“别怕。”

  莱斯利有片刻心酸,随即笑道:“我没事叔叔,以后也不会再害怕了。”

  杰森:“那最好,我真的不希望你到现在还胆小。”

  在强尼的带领下,几人在黎明十分回到山脚。强尼跃马而上,他收紧背上的羊皮书卷,对众人说:“我们就此道别,再见。”

  莱斯利仰头:“再见。”

  虽然有过不愉快的事情,但现在告别之际,莱斯利还是真心祝福:“一路顺风。”

  于是,强尼快马离开。

  莱斯利转身对杰森说:“叔叔,我们先回罗特城,给你找个地方洗漱,买些新衣服吧。”

  杰森微笑点头:“然后呢?”

  “嗯~”莱斯利作思索状,说:“让伯德温带我们回旺兹曼拉,那里是预言树存在过的地方,或许能找到让我们回家的办法。反正不能找唐纳德,他给你喝的东西,肯定有问题。”

  她看向艾伯特,征求他的意见:“你觉得呢?”

  听她说要回去,艾伯特很失落。

  但既然找到叔叔,又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呢。虽然她名叫莱斯利,却提前六年到来。虽然她体内有预言之心,能听到他的声音,可是她要走,他又怎么能自私的留下她。

  艾伯特言不由衷:“回去是个好办法。”

  莱斯利心情明媚,这是这段时间来最肆意最开心的时刻。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悬着的心不再提心吊胆,至少杰森安全,和她一样。

  她看向伯德温,想到一个问题,问:“加上杰森,伯德温能行吗?”

  艾伯特落寞地走到伯德温面前,手心抚在他鬃毛上,低头与伯德温交流。过了会儿,他抬起头,说:“他可以的,姐姐。”

  莱斯利得意地对杰森说:“伯德温是一匹很厉害的马,能在茂密的森林里穿梭。”

  而这时强尼快马加鞭的回来,他不忍心丢下莱斯利几人,急着说:“唐纳德回来了!”

  啊——

  莱斯利吓得脸色惨白,他们趁巫师不在家偷偷跑到他家里——强尼好像偷了唐纳德的书卷,而她,把杰森带走了!

  唐纳德要知道,不得灭了他们。

  莱斯利不知所措,求救的看向强尼。见她慌乱,强尼显得镇定许多,他说:“跟我来。”

  他调转方向,先行一步。

  艾伯特已经上马,莱斯利快速跃马而上,当她急着叫杰森时,才发现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痛苦的捶打着。

  莱斯利担心:“叔叔!”

  她急切又惊慌的叫声引来强尼与艾伯特的注意,他们也看到不断自残的杰森。

  忽然,杰森霍地从地上站起来,他的双眸暗淡无神,漆黑一片。

  莱斯利跳到地上,刚要朝他跑去时,杰森又呼——呼!——呼的大声喘息,随后腾地朝崇山峻岭中狂奔而去。

  “杰森叔叔!”

  话音刚落,强尼就捂住她的嘴巴,严厉地斥责:“你想告诉唐纳德,我们在这里吗?”

  莱斯利掰开他的大掌,朝他怒吼:“为什么?你从唐纳德家里偷走了什么?!”

  她恍然大悟:“你来偷东西,既然是偷,肯定知道唐纳德昨晚不会回家!那你为什么让我跟来,你明知道我来找唐纳德,他不在家,你却让我跟你一起来乌尔谷!枉我那么感激你带我来!”

  强尼被问得哑口无言,他重回马背,拉着缰绳,转过脑袋,说:“如果你不想被唐纳德知道偷偷进了他家,最好跟着我!”

  话毕,快马加鞭扬长而去。

  艾伯特叫住:“姐姐,我们必须跟着他。”

  莱斯利愤恨的站在原地,气急道:“他有秘密!”

  伯德温来到莱斯利身旁,艾伯特向她伸手,道:“那我们更应该跟着他,问清楚。”

  莱斯利无奈,只得上马。伯德温快速离开,追寻强尼的身影。而莱斯利,望着渐渐明亮的山间丛林,不知道杰森去了哪里,他会怎样。

  才刚明媚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

  伯德温轻松追上强尼,与他并排而行。

  天色大亮,此刻是回罗特城的路上。莱斯利坐在艾伯特身后,她侧过脑袋,看着强尼背着的书卷,问:“你背上的是什么?”

  强尼没回答。

  这令莱斯利更加气愤,她再次问:“你为什么让我来乌尔谷,当你的陪葬品吗?如果唐纳德回家,就把你偷东西的缘由归咎到我身上?”

  迎风而行,风吹乱她的短发。

  强尼:“回到罗特城,我会告诉你。”

  莱斯利:“好!”

  城门关闭前,三人回到罗特城。天色暗下,强尼酒馆内,烛火冉冉。

  长桌前,莱斯利、艾伯特与强尼面色沉重的坐在椅子上。莱斯利盯着强尼,强尼则一副有心事思索的模样。

  莱斯利忍不住问:“回来了,强尼,你该告诉我为什么了。”

  艾伯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

  强尼掌心在桌面上撑了撑,缓缓地呼了一口气,撑起健硕的身子,隔着桌子,站在莱斯利对面。

  他垂眸,看着倔强的女孩:“我怀疑,唐纳德是布兰索安在罗特城的间谍。自从唐纳德当上军师之后,与圣城的战事节节败退,国力大不如前。”

  虽不是特别明白,但莱斯利说:“那他应该是圣城的间谍,而不是什么布,布兰索安吧!”

  强尼重回座位,认真地说:“开始我也这样认为,但是前几天来的那个女孩,让我恍然大悟。”

  莱斯利纳闷:“哪个女孩?”

  强尼:“唐纳德派搜查队来抓的那个,因为她走了最后错抓艾伯特的那个女孩。”

  莱斯利气愤道:“就是她?!”

  强尼不紧不慢地说:“她是圣城的凯莉公主,而她被唐纳德抓,我想我可能一直以来都定位错了唐纳德的身份。既然不是圣城,那或许就是布兰索安。”

  莱斯利不解:“这与我和你故意带我去乌尔谷有什么关系?”

  强尼回答:“我答应过你去找那名本该被抓走的喝过变声药水的女孩。”

  莱斯利强烈怀疑,她手托腮,问:“你会那么好心?再说艾伯特被抓后已经回来了,再找那个女孩又有什么用!”

  强尼不疾不徐地答:“好,那我直接回答你,因为我知道,如果是山姆他一定会帮助你们。我既然会去乌尔谷,确实如你所说,可以肯定唐纳德昨夜必定留在国王行宫。但为何带你去,是因为唐纳德有一件宝物,名叫至真火焰,他没带在身上,想必留在家里。如果你直接找他,或许他会拒绝帮助你,或者要求高额报酬,我说过他是个利益为上的商人。但如果你跟我一起去他家,找到他的至真火焰,就可以越过唐纳德,寻求你想知道的答案。而事实是你在那里见到了想找的杰森叔叔,正好如了你的意愿,不是吗?”

  莱斯利不知该不该相信,歪过脑袋看向艾伯特。

  只见艾伯特低着头,过了会儿才抬起头,说道:“阿什利说唐纳德确实有至真火焰。”

  莱斯利垂眸,看到在艾伯特脚边的小老鼠,看来阿什利又找来了。

  她依然不能轻易相信强尼的说辞,问:“那你帮我找至真火焰了吗?你偷的那东西可不像什么火焰!而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没提前告诉我,也好让我找啊。”

  强尼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啊——

  莱斯利才想起,她告诉强尼的名字叫昆恩,而不是本名莱斯利。因为麦尔斯说她是预言树预言中的女孩。那么,如果别人也知道预言,那她的名字就会引起怀疑,带来不便。

  虽然叫莱斯利的人未必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但她一点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所以说了个假名给强尼。

  莱斯利没回答,而是问:“你转移话题?心里有鬼吧!”

  强尼淡定的说:“你的真实名字,你为何找唐纳德,你和那个神志不清的男人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在唐纳德山间的豪华住所里,这些我都不知道对吗?”

  莱斯利默默点头,嗯了一声。

  强尼再说:“我不知道你的姓名,你的来历,你找巫师的缘由。但还是带着你去了乌尔谷。甚至在唐纳德回去时,折回通知你,带你离开。我想问,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这、莱斯利不说话了。

  要说强尼是坏人,那倒不至于,但强尼作为一个酒馆老板,去管唐纳德是什么间谍,这是真的吗?

  虽被问得不知如何作答,莱斯利还是问:“你不是一个酒馆老板吗?唐纳德是不是间谍和你有什么关系!”

  强尼双臂环于胸前,看着她,说:“我确实是一名酒馆老板,但是山姆不是,他想成为罗特第一勇士,想为这个国家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而我,不仅代表我自己而活,还有他的那一份。”

  这么说,莱斯利明白,山姆的死至今困扰着强尼,他不想再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了。

  既然已经知道杰森和她一样来到奥兰大陆,那现在纠结强尼的动机又有什么用。就像他曾经说的那样,不过是结伴同行的关系而已。

  莱斯利最关心的当然是目前仍然留在乌尔谷的杰森,她问:“那杰森呢?”

  强尼听到莱斯利叫过这个名字,问:“你找到的那个男人?”

  “是他。”

  强尼呼了一口气,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我去乌尔谷拿到了唐纳德与布兰索安的部分通信,我会交给乔治国王。我们的国王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唐纳德。自身难保时,唐纳德不会带走杰森。”

  莱斯利起身,跟在他身后,催促道:“那好,我们去国王行宫,我只要找到杰森,你要做什么我不在乎!”

  艾伯特跟在她身后,充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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