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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乌尔谷


  

  强尼被请进房间,落座。

  显然莱斯利不明白,她始终猜不透强尼为何来找她,而且她并不打算去乌尔谷,唐纳德就在罗特城,她为什么要去呢。

  艾伯特在旁边忙碌,给落座的两人送上热茶后,才坐在莱斯利身边的木椅上。

  强尼将健壮的胳膊搁在小小的桌子上,桌板很薄,被他的双臂这么一放,就不由自主的轻微晃动,让莱斯利不安。她思量:强尼身强力壮,虽不知他为什么来找自己,还说要带她去乌尔谷,但如果真的拒绝会不会引起他的不满,从而惹怒他,随之丧命?

  莱斯利突然嘿嘿地笑了两声,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后仰身体靠上椅背,尽量与他相隔远一点的距离。

  强尼察觉到莱斯利神情的变化,她似乎对他的那句“看你人傻钱多,带你出城,随便找个地方杀人越货,对我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当真了,一直防备着他。

  他见莱斯利如此看重钱财故意吓唬她的话,没想到被她放在心上。

  他垂眸盯着桌上的茶杯,伸出食指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斑驳的桌面,思考着要怎样才能得到对方的信任。

  而莱斯利却等不及了,她见强尼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若有似无的声音就像行刑前的倒计时一样,刺激着她敏锐的神经,令她不安。

  她猛地倾身在桌前,抬眼盯着对面的男人:“一起去乌尔谷也没什么不可以,但你总得告诉我你参与此事的原因吧——”她讪讪地说:“我是说,我们即将成为同伴。”

  强尼停下叩击桌面的动作,扫视房间,说:“很简单,因为我和你们一样,想找唐纳德军师。”

  莱斯利歪着脑袋,想到:他不是鄙视巫师唯利是图吗,为什么还要找唐纳德?

  似乎看出她的疑虑,强尼说:“或许等我们得到彼此信任时,我能向你解释其中缘由,现在你不必多想,我们只是结伴同行的关系。”

  莱斯利只得说:“行,那就明早出发吧。”

  强尼走后,莱斯利将艾伯特拉到墙角,悄悄地说:“阿什利还在吗?她知道关于强尼的事情吗?他是个怎样的人,有什么经历?”

  艾伯特眸光澄澈,嘴角微微泛起笑容,盯着愁眉不展的莱斯利,轻声说:“刚才你和强尼谈话时我问过阿什利,她知道一些关于强尼的事。”

  他将莱斯利拉到桌边,将她推到椅子前,温和地说:“姐姐你先坐下,不用这么着急。”

  莱斯利抿嘴,坐了下去。

  艾伯特同样坐下,看着她,道:“阿什利说强尼曾经是罗特第一勇士,这个名额很难得,通常拿第一名的勇士都是参加过几次比赛的老将,但强尼十九岁第一次参赛就拿了第一名。这使他声名大噪,一时间成为罗特城的传奇人物。”

  听到这里,莱斯利好奇的打断:“他曾经那么厉害,为什么现在只是一个落魄的酒馆老板?不是应该得到国王重用,走上人生巅峰吗?”

  艾伯特但笑不语。

  莱斯利急了,皱眉对着他:“快告诉我!”

  艾伯特乖乖讲述:“当年参加比赛的还有他的一位好友,名叫山姆。两人的父辈关系不错,这让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比亲兄弟关系还铁。勇士比赛与其说是比赛,不如说是一场残忍的厮杀,死伤对于比赛来说是家常便饭。各个环节的设置都不是常人能完成的。比赛途中,两人相互帮助,才得以活到最后关卡。但就在最后一个环节,山姆遭遇危险,强尼为了拿第一,没有及时救对方,最后山姆在离胜利不远的地方,死了。”

  这是一个沉重的故事,莱斯利听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怎么表达此刻内心的感受。

  亲如兄弟的朋友,因为自己的好胜心死掉……

  艾伯特伸手轻轻搭在她手腕上,说道:“没有人觉得强尼的做法不对,比赛是残酷的,敢参加就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哪怕是死亡。但强尼过不了自己那关他知道当时做了错误的决定。他拿着丰厚的奖金,给山姆操办了一场豪华葬礼,随后便开起了酒馆,因为山姆爱喝酒。”

  听完强尼与山姆的事,莱斯利抬眼看着明明稚气未脱说话却像个大孩子的艾伯特,她欣慰道:“谢谢你艾伯特,让我知道这些。”

  艾伯特收回搭在她手腕上的手,低头说:“姐姐你不用对我说谢谢,我们之间不用客气。”

  莱斯利嘿嘿的笑两声,抬头看向窗外。

  天色已晚,明早要和强尼出城,她起身,说道:“睡觉吧,晚安。”

  艾伯特:“晚安。”

  ——

  天刚蒙蒙亮,一夜都睡得不安稳的莱斯利就摸索着起床,提着油灯走到窗边,推开遮板看向朦胧中的罗特城。

  晨风拂面,吹起她凌乱的还未梳洗的短发。

  窗外朦胧一片,整个城市还未苏醒,依然处于沉睡中。

  莱斯利放下遮板,站定在窗前。她不由的为即将到来的事情担心,她担心唐纳德不会轻易帮助寻找杰森。对于唐纳德,已经有所了解,他是巫师、军师、更是一个商人。他爱财,而这正是莱斯利没有的。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强尼的声音传来:“准备好了吗?城门很快会开,快点下楼,我在下面等你们。”

  莱斯利看向趴在桌上还处在睡梦中的艾伯特,悄声回答:“好的。”

  她走近艾伯特,推了推他的肩膀,叫道:“该出发了,艾伯特。”

  艾伯特半睁着眼睛,见她已经起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注意到她加深的眼圈,担心的说:“姐姐你得休息好,否则路上会没有力气。”

  莱斯利故意耸了耸肩,扬起声音:“我很精神,快点吧!”

  ——

  强尼骑着一匹骏马走在前面,莱斯利双手抱住艾伯特的腰,伸长脖子看着前面的风景。

  而艾伯特则坐在前面,拉着伯德温的缰绳,迎风前进。

  行走在宽阔的草地上,他微微侧了侧脸,对身后的莱斯利说:“姐姐,你不要把脸露出来,很冷的,躲在我背后就行了。我会紧跟强尼,不会走丢。”

  莱斯利紧了紧抱在他腰上的双臂,将下巴搁在他肩头。冷风将刘海吹无情吹起,她盯着前方的强尼,在少年耳边说:“你认为我们跟着他去乌尔谷是正确的选择吗?虽然从阿什利那知道强尼当年的事,但他为什么要找唐纳德却不知道,你觉得呢?”

  艾伯特紧握缰绳,认真的想了想后说:“没关系,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我们时刻警惕就行。”

  好吧,既然已经答应,如果现在反悔恐怕会让这个曾经的罗特第一勇士生气吧。更何况,说不定能在乌尔谷见到唐纳德,那样至少能让他听听关于杰森的事,也是好的。

  经过一段路途的跋涉,莱斯利跟着强尼在天黑前来到乌尔谷。

  这里崇山峻岭,地势险峻,处处都危险至极。

  在一小块稍显宽阔的草丛中,强尼率先下马。他牵着马走到后跟来累得骨头都快散架的莱斯利面前,对她说:“下面的路得靠双腿,将马留在这里。”

  莱斯利一愣:“你不是说到了吗?”

  强尼挑眉,环视了四周,反问:“是到了,但是你以为唐纳德住在这里?你看见屋舍了吗?”

  莱斯利仔细看看周围,确实没看到任何屋舍,显然要到唐纳德住的地方,还需要一段距离。

  她可不愿被强尼噎话,一边下马一边嘀咕:“走就走呗,谁还害怕不成!”

  跟着强尼走在险峻的山壁中,莱斯利仰头望着即将暗下的天色,不免被这阴冷的气氛吓住。但她告诉过自己必须勇敢面对,只得咬紧牙关跟在强尼身后。

  忽然,身后的艾伯特抓住她的手,说:“姐姐,我走你前面,你跟着我。”

  不等她听明白,艾伯特便走到前面,紧握着莱斯利的手,领着她一步一步穿梭在高大的树木中,走在强尼开辟的“道路”中。

  莱斯利安心的跟在他身后。

  夜幕降临,强尼点燃火把。

  明亮的火光在阴沉朦胧的夜幕下显得格外亮眼,四周不断传来飞鸟走兽的鸣叫声或是走动造成的声响,这令莱斯利不安。

  通过前面强尼举着的火把的光线,她看清艾伯特的身影,他明明那么小,却能让她心安。

  在强尼的带领下,三人来到峭壁前,站定。

  而莱斯利已经吓得快不能呼吸,死死地捏着手,不断的祈祷,千万不要害怕,不要乱动。

  因为眼前是凸起的岩石,而身后是恐怖的悬崖。她忍不住抱怨:“强尼,你确定唐纳德住在这里?他是不是有病?”

  谁会住在悬崖峭壁上,而且这里没有屋舍,根本就不可能!

  强尼将火把熄灭,顿时眼前一片漆黑,天上没有月亮,甚至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莱斯利胡乱的挥手,突然黑暗中,艾伯特抓紧她的手腕,温柔的声音传入心扉:“没事的姐姐,唐纳德真的住在这里。刚才来的路上我问了只名叫加尔的野兔,他说唐纳德就住在峭壁中。”

  啊?

  莱斯利微微向声音的来源方向倾了倾身,小声道:“那我们怎么进去,加尔有说吗?”

  艾伯特:“不知道,但既然强尼带我们来,他应该知道。对了加尔说看见一个女人在白天进去了。”

  莱斯利纳闷,当然这不是她关注的重点,既然他们能来山谷找巫师,那别人当然也可以。

  越到现在她越是紧张,不仅因为身处峭壁前,更怕这段时间坚信的信念会受到打击。

  也许今晚会见到唐纳德,也许唐纳德会告诉她杰森的去向。可如果,如果杰森没在这里,只有她一人来到这个世界,那她该怎么办?麦尔斯的话言犹在耳,什么无尽之地,预言之心,这些是她和身旁的艾伯特能面对的吗?

  莱斯利想找到杰森,因为杰森是照顾她二十三年的亲人,再因为——如果真的必须在这里,她希望身边有个人,一个从小就保护她给她安全感的人。

  当然,她更希望杰森幸运的还留在墓地,那样他就可以回家,和莫莉阿姨和好,继续生活。

  而答案,或许在今晚就会揭晓,杰森是否一起来到奥兰大陆。

  强尼有力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可以进去了,跟着我来。”

  “呼!”莱斯利深呼吸之际,艾伯特的气息就在她身边:“走吧,姐姐。”

  她站到强尼身后,跟着他高大强健的身躯走在一条山间隧道之中。

  在火把的映照下,莱斯利模糊的能看清一些周围的景象。

  隧道是人工修筑,顶端和两侧都雕刻着精致的图案。走得越久看得也越清楚,相隔一定距离,石壁上便突出一块精心打磨的石块,上面摆放着细长的烛台,烛台上面是一只正在燃烧的白色蜡烛。

  莱斯利感慨:“真奢华,唐纳德卖变声药水到底赚了多少钱!”

  艾伯特小声道:“或许是因为太多女人进入罗特城,所以买药水的人很多。”

  在强尼的带领下,走过一段隧道的三人来到正厅。

  满满的金色让莱斯利快眼花了。她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吊顶,上面是一副巨大的完整的图案,美轮美奂,栩栩如生。就连巨大吊灯上的蜡烛,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但凡有任何一点瑕疵,都无法被选中。

  强尼左右探探,对莱斯利说:“你们呆在这里,我去看看。”

  什么?

  莱斯利不假思索本能的抓住他粗壮的胳膊,问:“你要去哪里?”她脑袋里想起一个问题,问道:“你为什么非要带我们来这里,你有什么目的,对吗?”说完,莱斯利背脊一凉,后怕的松开抓住强尼的手。

  艾伯特站在她身后,轻声说:“别怕,姐姐。”

  强尼看看两人,又扫了扫四周金碧辉煌的环境,说道:“我带你来见你想见的巫师,不是正如你愿吗?”

  莱斯利还是觉得不对,想了想,说:“可我在酒馆问你时,你连乌尔谷在哪里都不愿透露,为什么又好心带我们来?”

  强尼发笑:“既然怀疑,为什么要跟来?”

  莱斯利被问得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老实说:“你这么魁梧,我怕拒绝你你会杀了我们……”

  看她认真的态度,强尼收敛笑意,说:“不用担心,其实……是我自己要来这里,既然知道你们想找巫师,顺便带你们来。”

  莱斯利松口气,赶紧道歉:“对不起啊,强尼。我不该怀疑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谢谢你带我们来找唐纳德。”

  强尼站定,再次环视四周,说道:“那么,我先去做我的事,你们……暂时在这里呆着吧。”

  “好好,你先去忙!”莱斯利笑着:“不过,走的时候记得叫上我们。巫师……好像没在家。”或许今天并不能见到唐纳德,那莱斯利得紧跟曾经的罗特第一勇士才行。

  强尼从东侧的走廊离开,莱斯利和艾伯特留在正厅。

  这时,从另一侧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两人警觉的靠在一起,紧张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处。莱斯利充满期待,又不得不有所担心。

  然而,见到的却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她个子不高,肤白貌美。

  艾伯特想起加尔说白天有女孩进入山间,对身旁的莱斯利说:“或许是那位白天进来的人。”

  而这时那位女孩也看见站在大厅正中间的两人,警惕的靠在墙边,拔剑而对。

  莱斯利背脊一挺,立即说:“别怕,我们也是来找巫师的,我们是一伙的。”

  女孩靠在墙上,整个人颓然无力。

  忽然,她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顺着华美的墙壁滑倒在地。

  莱斯利与艾伯特立即跑过去,才发现她的白不仅因为肤色,更因为她气色虚弱,连嘴唇都失去光彩。

  莱斯利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想将女孩的胳膊搭在她肩头,却发现女孩个子不高,只得将她的胳膊环在自己腰上,带领她朝座椅边走去。边走边问:“你来找巫师,为什么会这样?”

  女孩脸色惨白,气息微弱:“谢谢你的好意,我要离开,谢谢。”

  她松开被莱斯利握住的胳膊,羸弱地站在她面前,感激道:“很谢谢你们,但是我得离开,再见。”

  “喂!”莱斯利叫道:“那个,是不是唐纳德将你害成这样的?”她猜测:“是他提出的条件吗?他那么爱财,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帮助别人。”

  女孩顿步,转身回答:“是我自己,再见了。”

  随后,她撑起身体,鼓足力气离开。

  莱斯利用力的呼口气,用以掩饰此刻内心的不安与担忧。

  不知道唐纳德会提出什么要求才愿意告知杰森的下落。金钱,估计她和艾伯特现有的金银珠宝并不能满足胃口大的巫师。

  其他的,除了命,她没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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