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4章 蛇蝎
孟含笙不动声色地顿了顿，状或无意地端过补汤，低头吹了吹，问道:“明婉呢？”
站在一旁的是个小丫鬟，手抖得厉害，一听这话，忙不迭地跪下了，道：“明、明婉姐姐上茅厕去了……”
孟含笙看着她，那静静的目光好似看透了一切，那小丫鬟擦擦汗，也知道自己说话不严谨，引起了小姐的怀疑。但一想着大夫人的话，想着带病的老娘，终究是狠下了心，咚咚咚地磕起了头。
“这是作什么？”孟含笙毫不意外，只是回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孟夫人。
丫鬟在犹豫之间已经想好了说辞，道：“小姐容禀，明婉姐姐不是真的去了茅厕，而是，而是被人叫走了。”
“哦？”孟含笙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这话说的奇怪，明婉是我身边的贴身丫鬟，这府上还有谁能使唤她？”
丫鬟镇定下来，口齿伶俐地道：“小姐，若非明婉姐姐被人邀走，被我撞个正着，我也没有胆子进到此处来。”
孟含笙仿佛慎重了一点，道：“你想说什么？”
丫鬟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立刻深深地叩下去道：“小姐，夫人今日之事与明婉脱不了干系，望小姐明查！”
这丫鬟今日见孟含笙雷厉风行地处置了蔡姨娘，便知道自己若是真像大夫人说的那样，将有毒的汤药喂了孟夫人，一定得不了一个好下场，说不准反倒害了自己老娘。
只是大夫人有令，自己和老娘的性命都在大夫人手里，丫鬟不得已想出了另一个法子——将明婉拖下水顶缸，先夺得小姐的信任，再将毒死夫人的罪责推到明婉头上去。
孟含笙沉着脸，一言不发。她自然不信这凭空冒出来的丫鬟的一句话，但她明了，丫鬟的背后一定有人指示，这孟府里，还有人想要她母亲的命！
“你此言，可有依据？”孟含笙念头转瞬即逝，她笑着扶起了丫鬟，亲切地问道，“若真如你所说，我势必不能放这狼子野心的丫头在我身边。”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小姐若是要见凭据，这便是我从明婉那里搜来的首饰，如此成色的首饰，若非小姐赏赐的，她是从何而来呢？”
孟含笙见那丫鬟果然从怀里摸出了一件眼生的金钗来，当真不是她院里的东西。
孟含笙扶着丫鬟的手道：“好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自以为取信于孟含笙，喜道：“奴婢名叫小桃。”
孟含笙低着头道：“小桃，我虽不愿信明婉与我离心，只是这首饰当真不是我与她的东西，这却推脱不得。但我若要打发了她去，也得有个实证，你可愿为我做件事？”
“小桃自当为小姐效力。”小桃兴奋地脸都红了。
孟含笙吩咐她盯紧了明婉，势必要找到明婉与“他人”勾连的证据。
见小桃下去了。孟含笙一袖子打翻了补汤，着人叫了明文来。
明文一进卧房，就被孟含笙的脸色唬了一跳，忙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明文，我有事托于你。”孟含笙道。
明文一怔，忙跪下表忠心道：“奴婢是小姐的人，小姐让我作什么我就作什么。”
孟含笙将小桃的事一说，道：“如今母亲病重，弟弟尚小，父亲素不管事，若是被人钻了空子，我也没有脸面再见母亲。”
“明文但凭小姐吩咐！”明文心中自然火起，她对那小丫鬟无甚印象，但今日若不是小姐通透，那人能给明婉泼脏水，自然也能给自己泼脏水！
孟含笙道：“明日我会叫了明玉明月回来，假装你和明婉同被我厌弃了，那个小桃我会多有信重，你和明婉便在暗中替我打听出她勾连的是何人。这些日子，你和明婉都会受些委屈，我不方便见她，你替我多多安抚着。”
孟含笙心知明文最担心的是什么，提早给她下了定心丸，道：“你且放心，虽然明玉明月回来了，你们在我身边的待遇还是一样，只等此间事了，我便让你们回来。”
明文点头下去了。
没几日，三房的下人就发现风向变了。三小姐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虽还担着名儿，小姐却不让她们近身了，反倒早早地唤了先前的明玉明月回来。
不仅如此，小姐身边还有一个三等丫鬟忽然受了重用，日日陪着小姐伺候月子里的夫人，流水似的赏赐往屋子里搬，连那小丫头的重病老母也托小姐的福气，请了郎中仔细看病，一应药材全从三房的账上走。
以前都是夫人管家，就连小姐身边的明玉明月也没得过这个脸面。不少下人都去奉承小桃，指望自己也能捞点好处。
小桃得意忘形之际，也没忘了继续告密明婉与他人勾连的“证据”。
孟含笙看着自己手里的所谓“证据”越来越多，不禁冷笑一声，将它摔在了桌上。明玉将那叠“证据”收拾好，低声问道：“小姐，你打算何时收网？”
孟含笙摸摸手腕，道：“不急，明文可有查出来什么？”
明月这些时日都在偷偷与明文联系，她走过来摇摇头道：“明文说，她和明婉已有了怀疑的对象，只是这些时日，小桃都守在小姐身边，连院门都不出。她们抓不到证据。”
孟含笙思忖着：“既然如此，便给她放个假吧，让她得空联系一下自己的恩主。”
守了月子里的孟夫人大半个月，眼瞧着孟夫人又越来越清醒的模样，孟含笙一乐，对小桃：“这些日子多亏你陪着我照顾母亲，如今既然母亲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该给你放放假，让你松快两日。这两天，你便回去见见你母亲吧。”
小桃喜不自胜，忙道：“多谢小姐恩典。”
小桃背着大包小包的赏赐回了自己破破烂烂的家。歪在病榻上的老母道：“你这些时日做什么去了？怎么得了这般多的赏赐？”
小桃笑眯眯地道：“娘，你就别管了，我得了小姐青眼，这些可都是三小姐赏给我的！”
小桃母亲一惊，道：“你上次不还说替大夫人做事吗？如今怎么又得了三小姐青眼？这、这万一被三小姐知道……又或者被大夫人知道，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呀！”
小桃被老母一泼冷水浇下，不耐烦地道：“母亲，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见过了母亲，小桃偷偷回了孟府。她避开了三房的地盘，到了大夫人的院外，道：“我要见大夫人。”
大夫人最近也听说这小丫鬟跃升成为了孟含笙身边的红人，原本不打算见她，如今也不得不道：“让她进来。”
小桃笑脸吟吟地走进来，对着大夫人行礼道：“大夫人好。”
大夫人低眸一打量她，果然发现这小丫鬟今非昔比，头上插了三四根钗，样样都比她拿来收买她的成色好，心中自然有气，质问道：“我吩咐你办的事你可下手了？”
小桃摸摸自己头上的金钗，笑眯眯地道：“大夫人，你也瞧见了，我如今呀，也不是之前那个三等小丫鬟了，你能给我的，小姐一样能给我。我何必放着好日子不过，要去作那丧尽天良的腌臜事呢？”
大夫人皱了皱眉，道：“好大胆的蹄子，竟然同我讨价还价起来？你母亲和你的身契可还捏在我手里。你就不怕我发卖了你们？”
小桃不紧不慢地道：“大夫人说笑了，若是被我捅出去，你暗自买凶残害孟夫人，你的大夫人之位，无论如何也坐不稳当吧？”
大夫人早知她会这样说，气定神闲地道：“你有何证据？”
小桃敢来找大夫人，心里自然是有底气的，道：“大夫人可能不知道，我们交易的桩桩件件，我母亲都清楚的很，我为了以防万一，还留了大夫人赏赐于我的银两首饰，那些东西数额巨大，可不是我一个三等丫鬟能够接触得到的。”
小桃从袖里摸出一张纸，笑道：“有大夫人私印为证，大夫人如何脱得了干系？”
“你欲意何为？”大夫人道。
小桃笑眯眯地道：“人呢，我自然还是帮你杀的，只不过，夫人要答应我，将事情全推到明婉身上去。等我成了三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我自然不来烦扰大夫人。”
大夫人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孟含笙那个没良心的还会保你不成？她连蔡姨娘说打发也就打发了，何况你个小小丫鬟。”
小桃两头占着好处，就怕有一天被置于死地，她心里有着盘算，就等明婉丧命之后，捏着私信，哄着孟含笙替她要来卖身契。
因此如今对于大夫人的威胁也毫不在意，直道：“大夫人，快把药给我，等此事一了，我自然不来打扰您。”
大夫人摸出药粉给她。
小桃刚拿到药粉，“彭！”房门就被撞开了，孟含笙大步走进屋内，冷笑着道：“大伯母与丫鬟商量些什么呢？不妨说来，我也听听？”
小桃惊慌地抬头，见孟含笙身后许久不见的明婉恶毒的眼神紧紧盯着她，顿时知道，今日之事，她怕是得不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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