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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华生医生回忆录十七


  他一直称呼她为“那位女人”,这是一个特别的,很带着敬意的称呼。当然,绝不是因为他对她有什么近似于爱情的感情。自然,她是才貌超群,在策略方面,惊人的非凡。她的才智在他心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不过并不是说他以才智见长,便会对另一位以才智见长的人倾心不已(不能这样用相配来推断爱情)。但不得不说,她改变了他对女性群体的看法(就是特纳太太多次嗤之以鼻的那种看法),并给他留了个深刻的教训,让他这辈子都不再轻视女人的智慧。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做艾琳·艾德勒,一个将永远存留在他记忆中的女人。

  那年三月二十日的傍晚,我出诊归来,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两朵红玫瑰想送给梅丽,以作为我回家晚了的抱歉。路过贝克街时站在那所公寓前,我在心中感慨万千。我把这儿当做我新的人生开始的地方。

  于是我敲了门,想要拜访我的朋友。赫德森太太开了门。

  “哦,医生,你来啦,”她高兴地把我往屋里迎,“又来看我们了。进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餐。”

  “不不不,赫德森太太,”我摆摆手,“梅丽在家等着我呢。我就看一眼福尔摩斯,看完就走。”

  “那你难以如愿了。”她遗憾地摇摇头。

  “怎么?他出去了?”

  “那倒没有,只是他在与人谈话,估计是他的委托人。你是不知道,他的委托人们……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唉,谁都能进我的公寓!”

  我有意不接这个茬:“没关系,我可以去看看,他不会介意我打扰他。”说完我就走上了楼。

  起居室里乱七八糟,桌上烟灰缸里满满的烟灰,钥匙啊,文件啊,摆放得乱七八糟,唯有舒舒服服在扶手椅里的福尔摩斯是干净的,我长叹一口气。他怎么可以在这么邋遢地环境下把自己弄得这么整洁呢?要不是屋里还有另一个人,我一定大喊一声“看你把日子过得”!

  “嗯,华生?”福尔摩斯向我挑了挑了眉毛,“来得正好,今天挺忙吧,跑到有一个笨手笨脚的女仆的气管炎病人家里一定不会顺心。请坐,别客气,烟丝在波斯拖鞋里自己拿——您可以讲您的事情了,先生。您怎么不坐呢?”

  来客神秘兮兮的带着黑色半面面具,身材高挑,身穿黑色西装,双排扣,披着深蓝色大氅,里衬是血红色的丝绸,胸前是一颗绿宝石胸针,袖口也是绿宝石,看上去价值不菲。他的腿很长,当你把目光顺着他的腿往下走时,你会有一种那双腿长的无穷无尽的错觉。他的皮鞋擦得噌亮,而且样式时髦,非常昂贵,质量与手工都是上乘。我看见他把双手背在后面,十根修长的手指格外白皙,右手上面配带着一只巨大的蛇形的绿宝石戒指,贵气逼人。左手是一只蓝宝石戒指,晶莹剔透,闪闪发光。他的腿不耐烦的抖动着,用一只脚尖在地上不断打着节拍。总之,他看上去有些轻浮,而且打扮得既光鲜靓丽,又有些庸俗粗野。

  听到福尔摩斯邀请他坐下,他也只是晃了晃肩膀,但并没有坐下的意思。“我的事情必须是严格保密的,”他说,“我能相信这位先生吗?”

  “华生是我的助手与挚友,要么一起谈,要么您什么也不谈打道回府。”福尔摩斯懒洋洋的说,“顺便说一句,您不想坐可以不坐,正好给华生腾空。”说完他便站起来把我按进了扶手椅。我有些尴尬的坐下来,打手势示意来客可以坐在沙发上。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坐。

  “你们可以叫我冯·克拉姆伯爵,我是波西米亚贵族。请问华生先生,您也精通于侦探吗?”

  我刚想张嘴回答,我的朋友便抢在了前头:“华生还是很有些推理才能的,尽管他至今可能也不知道那段阶梯是十七阶,但您不想坐下的原因他应该能推理出来。”

  是人都能推理出来好吗,誰让你把屋子搞得真么乱!我暗自腹诽,并盘算着一会儿去数数那段楼梯是不是十七阶——多半是,连福尔摩斯都那么说了的话。

  来客咳嗽了一下,继续以一种庄严的口气说:“别误会,并不是嫌弃您的房间,只是个人习惯。您不介意吧。”

  “不,是我的屋子太脏乱了吧?毕竟您提前出现,我也没来得及收拾。”福尔摩斯说。

  “首先,我要说明,此事关于我们王室的名声,也会影响到欧洲的历史进程,希望您事后不要透露此事。”

  “风流韵事确总影响名声,这是常识,您真的不摘面具吗,王储殿下?”

  闻言,我们的来客怔了一下,身子都僵了,好几秒钟后才说:“上帝啊,您怎么知道?”

  “你的信,纸张是波西米亚制造,这是很昂贵的一种信纸,”福尔摩斯欠起身子去拿书架上的信纸,“从笔迹来看,字母的写法很有特点,还有奇怪的语法……我早就知道您的国籍了。”

  “太神奇了!”王储殿下瞪着眼睛说,“太神奇了!您也是这样知道我是王储吗?”

  “不是,”福尔摩斯安详的回答道,“只是家兄今日早晨刚提醒我,来拜访我的其实是您。一位身份尊贵的王储,跑到英国来委托一名咨询侦探,要让大英政府完全觉察不到动静,还是有些高难度的。家兄擅长收集情报与信息。”

  王储楞了一下,然后慢慢回答说:“没想到贵国情报网这么灵。那我还能相信您吗?”

  福尔摩斯拿起他的烟斗,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我是我,家兄是家兄,我有我的职业道德,尚不会把您的私事报告给政府。您大可以放心。”

  王储殿下挠挠头,慢慢地坐在了沙发上,摘下了面具,我这才能看见他的真容。其实即便他带着那半面面具,我也能从那尖削的下巴与高高的鼻梁推断出这是一个足够英俊的男子。但是他那不断左顾右盼的绿眼睛还是让人感到轻浮与疏离。

  “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艾琳·艾德勒这个名字呢?”

  福尔摩斯平静的抽着烟斗,没有说话。

  “她……的确如您所说,这算是一件风流韵事,关系到王室的名声。她是一个歌剧演员,在德国与法国都小有名气,现在她来到了伦敦,要在这里扩展她的事业。我与她的相识也是因为歌剧,在一次为王室奉献的演出上,我们相识了。然后的事情随便您怎么理解,是我勾搭了她也好或是说她爬上了我的床也好,反正……我们相爱了。”

  我的朋友因为他那糟糕的遣词造句而轻微的皱了一下眉头。

  “然后,这当然是一段见不得光的爱情——倘若这也能算□□情的话。事实是,她从我的手里拿走了一份机密文件。然后她就逃之夭夭了。”

  “她勒索过你吗?”福尔摩斯问。

  “没有。”

  “哦?那她把文件出卖给别国政府了吗?”

  “也没有。”

  “那就很奇怪了,她何必这么做呢?”

  我们的客人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了手心里。

  “您没有把事情说完。要不,是您威胁了她,以至于她要以此保命,要不,是您背叛了她,她想要对您报复。不过我看是前一种可能性大点儿,报复的话就应该把文件卖掉,让您承受更大的损失。”

  王储摇摇头:“我没威胁过她,绝对没有。我宁愿相信只是一次绝望的报复,她恨我,但又不想下太重的手。”

  “说得通。您背叛了她?”

  “我即将大婚,对方是斯堪的纳维亚国王的二公主。她很不高兴,就带着那份文件逃跑了,而且她还有一张我们的合照。”

  “合照?”

  “合照。”

  “那您真不谨慎。”福尔摩斯嘟囔着,把烟斗放在桌上。

  “所以请您想办法把文件与照片弄回来。”

  福尔摩斯用长长的手指敲打着扶手,闭眼沉思着。

  “您试过吗?”

  “当然。我雇过人去搜查她,去偷盗。但一无所获。她狡猾的令人惊叹。而且她还有一个帮手。表面是她的律师,名为戈弗雷·诺顿,实际上是她的情人。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却把我绑在她的衣带上,要把我活活的拖死。”王储殿下愤慨地说,然后换了种坐姿,又挠了挠鼻子。

  福尔摩斯歪过头,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而他又眨了眨眼睛。

  “您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吗?”我的朋友说。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

  “您走吧,殿下,”我的朋友从身边顺手拿过一本书,自顾自的翻页,“您隐瞒我事情了,恕我爱莫能助。”

  “我没办法和您说尽事实,关乎一个国家的安宁与政治的稳定。但大部分事情都在这儿了,希望您去帮助我找回文件与相片。”

  福尔摩斯抬起头来,看着对方恳切的眼神,这才放下了书:“好吧,殿下,我也不愿意因为我不肯施以援手便导致您的国家遭受不幸。好了,我们谈报酬问题吧。”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委托人相当积极,他立即掏出了一堆金币与各种珠宝,全丢在桌子上。

  “这是当前的费用,先生!到时候我愿把一个省奉上!”

  福尔摩斯感兴趣的扬了一下眉毛:“这么说来我还有机会做领主喽?”

  “只要您完成任务,先生。”

  福尔摩斯点了一下头:“此事等我解决了问题后再谈吧。告诉我艾德勒小姐的住址和您下榻的宾馆。”

  我目送尊贵英俊的王储殿下离去后,不禁感叹说:“即便是王子,也难以逃过爱情的魔力啊!”

  “是啊,更何况现在有一位小姐因为她的报复心将影响一个国家的安危,这可不像是好事。收起你浪漫的情怀,华生,在尊夫人生你气与你的玫瑰花枯萎前快回家去吃热腾腾的晚饭。”

  我这才注意到时间,不禁从椅子上跳起来:“哎呀,坏了!我得赶紧回家!”

  “结婚有什么好的,”福尔摩斯摇着头说,“看看你,华生,连在外面的时间都有限制了。”

  “你不懂,大侦探,这是为了不让最爱的人担心……算了,玫瑰花分你一朵。”

  他瞪起眼睛:“我要那个干什么?”

  “送给佩芝小姐呗!”

  然后我得意的看着他的脸从苍白逐渐变得潮红,最后烦躁的一踢桌子:“华生,别拿我开心!”

  我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逗你了,可你得告诉我你两个怎么样了。”

  他咬着嘴唇,像打针前的小孩一样不断的把腿乱踢,眼神怨恨,又是生气又是难为情但好像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别扭了半天他才说了一句:“挺好。”

  “挺好是多好?”

  “就是说,我有时会去她那儿吃顿晚饭什么的,你知道,反正就在对面,而且赫德森太太手艺再好,我也有烦厌了的时候。”

  我坏笑着点点头:“就这样?”

  “好吧,偶然一起出门散散步。”

  “散步?你?我的天,真是有进步。还有吗?”

  他翻了个白眼:“前几天刚去了我大学时常去的饭店吃了牛排。”

  重温旧情?不错。我满意的点点头:“好吧,看来你交代的差不多了。”

  他哼了一声。

  我笑着站起来:“行啦行啦,这不挺好的吗?玫瑰花留给你一朵,我要回家吃饭了。”

  “我不要!”他粗暴地说。

  “你当然不要,你得送给佩芝小姐。”

  “我要把它丢进垃圾桶了华生!”他气鼓鼓的交叉双臂在胸前。

  “随你的便,反正我留给你了。再见!”说完,我站起来,穿大衣,拿手杖,戴帽子,带着属于我的那朵玫瑰花,走出了起居室。

  晚上我吃完了那顿热腾腾的晚饭,女佣收拾了桌子,梅丽坐在餐桌对面,摆弄着放在花瓶里的玫瑰花。我看着她烛光下温柔的神情与婉丽的脸庞,感觉自己真是幸福极了。

  “不敢想象没有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感叹说,“自我们结婚后,我就幸福的不得了了。你看看,我有你,有诊所,还有个时不时能见个面的老朋友。一回家就是热饭热菜,熨好的衣服,整洁的房间,有个人可以让我说说知心话。我真是幸福得不得了了。”

  梅丽在桌子对面冲我微笑,她看上去优雅又温柔。

  “你会一直过这种日子的,约翰。我会一直是你的妻子。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对我求婚时说了什么吗?”

  “梅丽,我爱你,”我伸手握住她的手,“就像世上任何一个男人爱女人一样恳切。”(注一)

  她满带着幸福微笑,欢愉的神色简直要从她的眼睛里溢出来。

  “我也爱你,约翰。”她说。

  烛光摇摇曳曳,浪漫而又温暖。我爱她,永远的爱她,我绝对不想再重返单身汉的生活了。我会和她一直生活在一起,一直一起在烛光下吃热腾腾的晚餐,一直互相拥抱互相抚慰,一直到我们老去,老的走不动路,也会牵着手把头靠在一起,对彼此说我爱你。

  女仆的推门而入打断了我们的亲吻,梅丽不好意思的推开了我,女仆则抱歉的看我。

  “没关系,简,怎么了?”

  “有客人来访,先生。”

  随即,福尔摩斯健步走入。

  “抱歉,华生夫人,我想把您的丈夫借去几个小时——不,简,好姑娘,你不用为我倒茶。愿意陪我去看一场歌剧吗,亲爱的华生?”

  “你应该带着佩芝小姐去啊,福尔摩斯先生?”梅丽有点调皮的笑,“不是很合适吗?”

  福尔摩斯立即露出一种“连你也打趣我这世界完了”的表情,然后窘迫的用手掩唇,咳嗽了一声。“呃,不,夫人,这不合适带她去……而且,她今天晚上不在家。为了一个案子,夫人。”

  “就是今天的那个?”

  “一点儿没错。”

  梅丽向我点点头,然后给了我一个吻:“注意安全,亲爱的。”

  就这样,梅丽第一时间断了我的后路,我只好不情不愿的离开温暖的家,爬上了福尔摩斯的马车(其实也没那么不情愿啦)。

  一直到入了场,坐在了座位上,我才开始问:“那朵玫瑰花呢?”

  “我说了,我把它扔进垃圾桶。”

  “说实话!”

  “好吧,”他耸耸肩,“本来想去对街蹭顿晚饭顺便给朵玫瑰花做报酬,结果她出门去了,我就把花留给了女仆,好转交给她。”

  那也行啊。我点点头,又接着问:“我们很快就要看到艾琳·艾德勒小姐的演出了吗?”

  “不错的推理,华生。”他嘲笑我。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乐队开始若有若无的奏乐,我转回头,不再理他。至于破案——哼,交给智勇双全的大侦探吧!我可要好好观赏歌剧了。

  红色的幕布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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