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相见
“何错之有？”崔氏冷哼一声，脸色阴沉：“我把你二姐交给你，你倒是好样的，仗着安南王的势就开始欺负你二姐。合着咱们崔家帮你找到一门好亲事，你就以为自己很了不得？”
“她崔未佳在本王眼中就是独一无二，就是一顶一的好。”殷沂南隐忍着怒气的声音略显黯哑，“就算她不是出身崔家，本王依旧会娶她，本王思慕她与任何外物无关。”
殷沂南安抚似得将未佳的手包裹在手心里，暖意从她的手掌心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未佳只觉得胸口酸涩的厉害，可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实际上殷沂南也没有给未佳开口的余地，他不容置喙道：“有本王在一日，就有她崔未佳嚣张一时，尔待如何？”
一时间殷沂南竟一改从前登门时候的温文尔雅，那个杀神始终是杀神，不再遮掩的时候就是久居高位的丞相夫人崔氏都有些心惊。
未颖吓得红了眼眶但不敢哭出声，小心的将身子掩藏在崔氏身后，见未佳竟由得安南王这个外人对娘亲出言不逊，更是将未佳埋怨彻底。
“好，好，好！”崔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沉声道：“既然如此我崔府容不得这尊大佛，不若安南王早些将人娶了去，那也全了她另栖高枝的心。”崔氏怒上心头，只觉得脸上无光，不觉得连说话都口不择言起来。
“娘——”未佳不可置信看着崔氏。
“住口。”崔显爆喝一声，怒气冲冲走上前，一只手高高扬起就是舍不得落下。
崔氏眼眶一红，自知失言便不再言语，只是低声啜泣，但那番话却是针扎一般刺进未佳内心。
“爹爹，既然娘亲如此一说，那便将婚事提前吧。”未佳低低说了一句，见殷沂南身子动了动，赶忙将他衣袖一扯，示意他不要说话。
“自未佳懂事以来，心感爹爹娘亲多有照顾，既然娘亲如此一说，我与王爷早有陛下做媒，还请爹爹早日将婚事提到日程上来吧。”未佳福身，那幅隐忍不哭的样子只看得殷沂南分外心疼。
“丞相，若是贵府容不下未佳，不若就今日离去，我安南王府大的很。”殷沂南冷哼一声，适时添了一把柴。
“胡闹，”崔显额头一阵作疼，不用说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我崔家家事，还请安南王不要过分干预我崔家内务。何况只要我崔家的女儿一日未进你安南王府的大门，那便一日是我崔家的女儿，方才的话我崔显只当没听过，安南王好走，不送。”
“好在本王今日进府撞见这一幕，若本王不在，指不定崔夫人是怎么欺辱未佳。叫本王走？行，给本王和未佳一个交代便是。”
“我夫人是未佳的亲娘，难不成还会害了自己亲生女儿不成？”崔显脸色十分不好，瞥见殷沂南那张嗤笑讥讽的脸时候，他只觉得气血倒流，浑身都不顺畅。
“安南王，你莫要欺人太甚。”崔氏眼见殷沂南咄咄逼人，心里对木头一样的未佳更为不喜，不等她说下去，崔显一声爆喝。
“闭嘴，”崔显额头突突直跳，“来人，送夫人和二小姐回房。”
“老爷。”崔氏到底还是不死心，崔显眉一竖，瞪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
等崔氏和未颖一走，崔显屏退众人，叹了口气：“未佳，今日你娘是有不对，你如此安南王替你出头爹爹不怪你，但凡是见好就收。你这般不肯言语，是要为父给你下跪道歉不成？”
崔显说着就要下跪，未佳赶忙上前托住崔显：“爹爹，我没有那个意思。”她心底何尝不知道这不过是崔显得哀兵之计，可正如崔显说的那样，她又能如何？
崔显拍了拍未佳的手，叹气道：“日后爹爹必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婚期也会提到日程上来。放心吧，崔家，毕竟是你的母家。”
无论如何，她崔未佳日后的荣辱皆和崔氏一族密切相关，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安南王，不知如此你可满意？”崔显冷哼一声，这个岳丈的谱还是要摆一摆的。
殷沂南只看向未佳，并不作答。
未佳早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松开手，与殷沂南保持一定的距离，柔声道：“有劳王爷挂念。”
殷沂南柔和了脸，崔显见此便接着道：“时辰不早了，未佳你送送安南王。”
“丞相，既许诺，便请重诺。”殷沂南拱手退步，临走还不忘叮嘱一声。
崔显懒得理会，转身也往崔氏院子去。
未佳不紧不慢走在殷沂南身侧，两人之间头一遭如此安静。她心念起伏，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必送了。”殷沂南身形一顿，原来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府门口。
“回去吧，有什么事差人告诉我一声。”殷沂南低声叮嘱这一句，见未佳低垂着眼的样子，娇羞胜花，好不迷人。
殷沂南咽了咽口水，趁自己还克制的住赶紧转身离开，白马嘶鸣，颀长的身姿顿时消散在夕阳中。
未佳呆呆望着，眼底不免闪过一缕失落，遂自嘲一笑，转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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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帝霍然起身，上前一步拧起大理寺少卿的衣服领子厉声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那人现在何处？”
难不成当年那孩子，还活着？
大理寺少卿不敢遮掩，忙一五一十说清楚来龙去脉，并郑重添上一句道：“微臣现在将人单独安置在厢房内，并派了守卫看护安危，陛下不必担心。”
嘉靖帝由于激动连手都在颤抖，深吸一口气，他拍了拍大理寺少卿的肩膀道：“你做的很好，很好。”
若真是——
真是天不亡他陈国，天不亡他！
“快，速速带朕去看看，”大理寺少卿忙跟了上去，此时嘉靖帝健步如飞，一时间就连正当壮年的大理寺少卿都有些赶不上。
但走了没多远他忽而顿住脚步，眯起双眼透着丝丝寒光：“且慢，先把禁卫军统领李阳叫来。”
未央宫里还住着一个毒妇，这些年来害了他不知多少未出世的出世的孩儿，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个长大成人的，不论如何他不能再冒险。
嘉靖帝叫来禁卫军，将整个宫里围的如铁桶一般。尤其是未央宫，许进不许出，里里外外三层□□，这才放心离宫。
辜明日见里里外外有侍卫护佑，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当下便心知肚明。
那死士被当场格式，竹安撅着嘴站在他旁边，也不似从前那般责问他为什么把她丢下。
辜明日负手立在床前，他原本以为自己等着这一日的时候心情应当会很激动，可竟然什么感觉也没有，大约，是仇人还没伏诛吧。
这样想着，辜明日将袖子里的簪子又握的紧些，他忽而问道：“竹安，你当日，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
竹安一愣，呐呐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不过就是救人而已，怎么弄那么复杂？
竹安见辜明日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着情形是一定要一个答案的，她撇撇嘴道：“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啊，我的心告诉我，你不能死，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辜明日盯着竹安看了半响，轻笑道：“我眼下孑然一身，死了也就是烂命一条，你后悔什么？”
“不许你这么贬低自己。”竹安气鼓鼓说道，“反正我就是不想看着你是，我就是要救你，不需要理由。”
辜明日看着竹安这般气鼓鼓的样子，心上一暖，含糊不清道：“来日，必定不负你。”
“什么？”竹安听不大清楚，正问着，门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来了！
辜明日不由得下意识挺直了身子，目光死死盯着那道门。那不光是未来的希望，更是过去十几年来化为尘埃的见证。
嘉靖帝推门而入，只见油灯下立着一青衫少年，剑眉星目，身材瘦弱。
那模样，分明就是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嘉靖帝颤巍巍伸出手，眼底湿润：“孩子，过来。”两人相对，皆红了眼眶，竹安站在一旁看着，两人那酷似的容颜，哪里还需要旁人解释？
来人一副显赫样子，见到辜明日如此激动，竹安心下安定，很是有眼色离开，给这多年未见的父子腾出地儿，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只留在这院子外面不肯离开。
辜明日上前一步，“噗通”跪在嘉靖帝跟前，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看着嘉靖帝将自己搂入怀中。
嘉靖帝将他半搂在怀中，禁不住老泪纵横，就这般样貌，这还需要什么证据？
“孩子，苦了你了。”
当年，是他对不住他们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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