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回归
未佳斜躺在榻上，漫不经心把玩手中的九连环。下方留娘战战兢兢跪着，夏薇和夏翠立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
“你说，你的老乡可回去了？”
留娘兀自镇定，低声回道：“回三小姐的话，已经回去了。还多谢三小姐您的恩典。”
“可是我怎么听相生寺的僧侣说，你并没有去过相生寺？”半天都解不开，未佳索性将九连环丢弃在一边，慢步走到留娘面前俯身：“你说我应该拿你怎么办呢？”
“三小姐。”留娘浑身一抖，一脸惊慌的看着未佳：“三小姐—”
“如果你坚持不说实话，留娘，我这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三小姐—我，民妇不是有意欺骗您，三小姐，对不住，真的对不住。”留娘连连叩头，她转头看了看夏翠和夏薇，欲言又止。
未佳拂袖，夏翠忙搬了椅子在跟前，一把坐下，她挥手道：“你们先出去。”
“三小姐。”夏薇和夏翠同时出声，很是不放心。
“无妨，她不会伤害我的，毕竟她儿子还在府里头呆着。”未佳意有所指，端看着留娘脸色一变，她心底稍微松了些。
看来这留娘还是有几分真，至少在意那个孩子是真的。
等门一合上，留娘重重几叩头，带着哭音道：“三小姐，民妇没有什么见识，当时承蒙三小姐所救，心中很是感激。但民妇不是有意要欺瞒三小姐，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谁活在这世上没个苦衷？”未佳嗤笑一声，“从你进府以来我可有哪处苛待于你？留娘，做人要凭良心，别把我对你的容忍，当成你放肆的本钱。”
“是是是，留娘真的没有这个意思，”留娘又是三拜，嘴唇蠕动，话到嗓子眼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怎么？还是不肯说？”未佳起身理了理裙摆，“那么就不必浪费时间。”
“三小姐，我说，民妇什么都说，只求三小姐您别赶民妇走。”留娘泪流满脸，咬牙心一横：“民妇是去看康伯公世子。”
“康伯公世子？”未佳狐疑，“你同他认识？”既然与康伯公府认识，那又怎么心甘情愿到她崔府？
“我，阿柱是世子的孩子。”留娘索性一口气将说了出去，未佳心一沉。
“你说什么？”未佳仔细将留娘神色扫视一变，却见她神色不似作伪。
“当真？”
“民妇说的都是真话，此事康伯公府世子也知道，只是那世子夫人是个不肯容人的，于是民妇这才—”在未佳慑人的眼神下，留娘顿感羞愧。
利用未佳的善意，本就是她不对在先。
“我崔家且先不说与康伯公府关系如何，留娘，既然康伯公世子夫人不容你，你又投身到我崔府，是何居心？”
“三小姐恕罪，三小姐恕罪，是民妇鬼迷心窍，想要留在长安城，可家里遭了难，民妇是真的无处可去。”留娘连连叩头，不住哀求未佳。
“简直一派胡言，”未佳冷哼一声，“若你所言不假，你一介农妇，又怎么会跟康伯公府世子认识？”
“民妇说的都是真的，三小姐您要相信民妇。”留娘连连叩头，“当年民妇尚在家中待嫁，外出的时候不小心碰上了在外视察的康伯公世子，这才有了这一段情。”
未佳静默片刻，又道：“我们崔府不可能为你一个乡野村妇去得罪康伯公府的，你应当明白。”
留娘连连点头，眼底闪过失落，却也十分理解：“民妇虽然不知道那些个大道理，但这些基本做人还是知道的。你我本就萍水相逢，三小姐能帮民妇这么多已经是很好了。”
未佳应了一声，声音也缓了下来：“你能明白这很好，如今你是不能再留在相府，别急，我会帮帮你另外找一处安身之所。”
见留娘微微起身，她忙出言安抚：“你我相逢既是缘分，那我便好事做到底。只是你若是留在相府，他日东窗事发，未免给我相府带来麻烦，另寻他处已是最好的办法，你可愿意？”
留娘有些不甘，但仍然是抬起头说道：“可是我已经与世子商量好，过几日世子会来相府一趟，到时候他自会开口向相爷索要我。”
“荒谬！”未佳怒喝一声，“你们拿我相府当什么？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冷哼一声，她只觉得异常恼怒。
“你走吧，我相府留你不得。”未佳不由分手，将夏翠和夏薇两个叫进来，“把她赶出相府。”
真应该听凡叔的话，还好发现的早！
未佳心底默念一句，留娘的呜咽声越来越远，闲来无事，索性去看看夏若伤势如何。
因着夏若是为她而上，于是崔氏准了未佳将夏若安排在她旁边厢房的请求。
见未佳进门夏若挣扎着要起身，未佳上前一步将夏若按住：“你别起来，我就过来看看你，伤势如何了？”
夏若脸色还是有些青黄，虚弱一笑：“奴婢好多了，三小姐您不必愧疚，救您于为难是奴婢的职责。”
“傻，”未佳叹了一声，安抚了夏若几句，怕扰了她休息便退了出来。
院子外敲锣打鼓，礼乐声响。
“外面是怎么回事？”这么大阵仗，莫非是哪位公主出嫁？
不应该啊！
若是公主出嫁，她们相国府早前便应该收到消息，差了夏薇出去打听，不多时那夏薇一脸喜色回来。
“三小姐，是陛下，是陛下流落在外的皇子给找回来了。”夏薇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欢快。
当今陛下只有四皇子一子，身患心疾，上至群臣，下至百姓无一不担心陈国的将来。
辜明日么。
未佳望着那些南飞的大雁，一瞬间无比茫然。终于将他推了出去，改变了这一世的事情，可为什么心底还是有些失落？
“天子圣驾，旁人回避。”
鼓锣声不断，百姓们纷纷伸头看着那黝黑的骏马上的辜明日，一身红金蟒袍，俊颜如玉，威严自生。
殷十二朝下面看了一眼，嗤笑道：“换了一身装扮还真像那么回事。”
殷沂南只瞥了眼便没兴趣观望下去，抿了一口茶，他举着杯子忽然说道：“殷大，你说要是自己养的狗大了，忽然发现他是匹狼，该如何是好。”
殷大抱拳回道：“任凭他是狗是狼，要不要留着他的爪牙也是王爷您说了算。”
殷沂南但笑不语，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等仪仗走了老远，他蓦然起身，眼神犀利看向远去的仪仗：“兵部，吏部的人怎么说？”
“兵部侍郎武通本来就是我们的人，吏部张子良那老匹夫仗着背靠皇后娘家康伯公府，不肯与我们的人合作。礼部侍郎钱孙中立，至于刑部侍郎崔源乃丞相大人的族兄，因此尚未接触。”
殷沂南只手敲打着栏杆，道：“崔显是只老狐狸，手里握着刑部，并不会轻易就站在我这边。尤其是辜明日这一身份昭告天下，他或许更会想办法把女儿嫁给辜明日。”
说道这里他忽然一顿，凭着男子和男子之间的直觉，他分明察觉出辜明日对未佳有情。
殷沂南嘴角噙着冷笑，以为自己做了皇帝的儿子就能与他一争高下？笑话，他会让他知道，当初他是怎么助他爬上去的，日后就会如何让他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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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
皇后素来风轻云淡的脸色此时早就难看至极。她赤着脚在寝殿里来回踱步，心底狂躁不安。
陛下忽然派人将她的寝殿团团围住，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陈公公快速进门，皇后转身问道：“怎么样，可问出什么来？”
陈公公哭丧着脸，说道：“娘娘，那些个禁卫军守口如瓶，奴婢没用，什么也问不出来。”
皇后一口气没提上来，随手捞起什么就是砸过去，怒声道：“废物，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本宫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是要两眼一摸瞎么？
总之已经一夜未眠，眼下天大亮，皇后竟出奇的冷静下来。
陛下总不能将她关一辈子，她的四皇子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幼子稚嫩，必然不会对她如何。
陈公公连滚带爬往里跑着，嘴里喊道：“娘娘，娘娘，陛下把那些禁卫军撤走了，都走了。”
皇后应了一声，沉声问道：“可有问清楚宫廷朝野，昨日发生什么大事？”
陈公公顿时低头不敢接话，皇后脸一沉：“还不快说！”
吓得陈公公一个哆嗦，断断续续说道：“奴婢打听到陛下，陛下将，将当年废后之子找，找了回来。”
“什么？”皇后霍然起身，再也镇定不住，抬脚就是猛地踹过去：“你这个废物，要不是你办事不利，岂会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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