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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我连碰都不能碰了,是吗


  回到家,楼兰忙不迭拨了个号码。

  “岳母?”

  “是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没事,您说。”

  “帮我查查我所在古镇一个叫水流的中年男人。”

  身形高大的男人睨望落地窗外纷纷而落的雪花,眉宇间神色定了定。

  莫航将所有资料交到她手上时,试探性询问“您怀疑……”

  纸张翻阅数下,眸色舒展。

  “好,我知道了。”楼兰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你有没有经历过命运如此突如其来的馈赠?

  这份馈赠,让人感觉随时都可能收走。

  “先别跟青黛提。”

  他陌生的眼神和这二十多年的经历,她要一样一样牵出来。

  于青黛,她要给缺失父爱多年的女儿,一个好爸爸。

  于自己,她要为这丢失的二十多年一个弥补。

  是失忆还是其他,自己都要搞清楚。

  同样心情复杂的,还包括水流本人。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一个女人抱着孩子,面容模糊,不停在他耳边哭泣。

  每每欲伸出手,两人顿时化作泡影。

  她的出现,仿佛一道雷霹雳而下,雷霆万钧之中,梦中的女人,清晰可见。

  ‘叩叩’,有人敲门。

  “打扰了……”

  楼兰拂掉半湿的长发,垂下的眼帘带着些许狡黠。

  正愁没借口寻人,这场大雨来得真及时。

  心神恍惚的男人,勉强稳了稳。

  瞥了眼雨雾濛濛的天气,古镇的雨,要么不下,要么落下个半小时。

  一阵寒风袭来,他都忍不住打冷颤。

  一旁的女人,环住双手,双腿直抖。

  “进来吧。”

  侧身,争取让自己的声音冷漠而平静。

  如果说外面是乱不忍睹,那里面,则是惨绝人寰。

  楼兰忍俊不禁。

  逸城以前,也不爱收拾房间,东西走到哪里丢到哪里。

  怎么提醒也没用。

  每次,都需要她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

  有一次,她气得三天没理他。

  他就逃课,故意站在雨中等她下课。

  最后还是心软了。

  此后,他的坏习惯依旧没改,她却默默为他收拾,再无任何怨言。

  爱一个人,不是一味扩大他的缺点。

  指责与包容,她更倾向后者。

  谁让他是自己最爱的男人?

  一件外套兜头罩下,打断她的回忆。

  “换了。”

  男人朝里指了指。

  她撩开遮帘,卧室还算整洁。

  只是……太小了……

  眼眸一一览过他呆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心,猛地抽疼。

  这居室,太过于简陋。

  还有这床板,如何容纳他一米八几的身长?

  视线落在右手边的一个与她同等身高的房门。

  “好了吗?”

  她收回手,退回床榻旁“稍等。”

  解开外套,里面的衣服也湿了一半。

  第一次如此心神不宁的男人,心跳如擂鼓。

  不知如何应对的他,只能不听催促。

  “喂——”

  “嗯?”

  “我里面的衣服也湿了……”

  男人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千万种情绪杂糅在一起,一秒一种情绪。

  仿佛变异体,一秒一种颜色。

  楼兰换好他的衣服出来时,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索性,她把长袖折了又折,裤腿也是如此,就是冷了点。

  “那里有火。”

  从进门到现在,他都在为她考虑,距离,却始终保持在三步以上。

  “你不冷吗?”

  她走一步,他退一步。

  没多久,他被自己逼至墙角。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中催生。然而却被一个电话打断。

  男人贴着墙壁,小心挪步。

  终于抛开后,似乎还松了口气。

  她掐了掐自己的脸颊,还算嫩,虽没以前年轻了,可也还不至于到吓人的地步吧?

  “我说水流,你怎么敢放我家小姨子的鸽子?”

  这头,一心多用的男人压根没怎么留意那端人说了什么。

  随意应付了几句。

  本以为结束了,谁知外面突然拔高一个声音“水流,我们来了——”

  地中海男人领着一个火红色大衣的女人,未上锁的门,就这么被推开了。

  然后——

  四双眼,大眼瞪小眼。

  楼兰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特别是看到那一头波浪卷的女人。

  举止优雅走过去,莞尔“你们是水流的朋友吗?”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波浪卷女人本就是个火爆的性子,瞥见这般情况,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黑了。

  什么都没说,甩头就走。

  地中海男人三步一回头,显然还在发蒙”小、小姨子,等等我……”

  楼兰捂嘴,故意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

  男人挡在她面前,把门阖紧。

  “那换我了,”楼兰一把摁住他的后背,皮笑肉不笑,“你跟那女人,什么关系?”

  一股阴郁的气息瞬间袭来。

  “没关系。”

  “那她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

  “如果我没来,是不是进门换衣服的人,就变成她?”

  他蹙眉,挣脱她的桎梏。

  假设性的问题,他从不回答。

  楼兰见他沉默,瞬间当成默认。

  心,像是被人用刀片一块一块割下来。

  泪眼模糊中,她抡起双手捶打,声声如利剑,刺破他的心“我找了你多年,最后的消息却是罹难。你明白那种余下孤生只能自己度过的心情吗?”

  “那个曾说要陪我一辈子的人,就这么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再也回不来了……是,如果不是我疏忽,女儿压根不会被许明德偷走,也不会害得我们一家三口离散死亡……可你就这么恨我,连见都不想见我了吗……”

  她哭得声嘶力竭,最后倒在他怀里,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他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一下一下拍抚她发颤的脊背。

  “你……别哭了……”

  千言万语到嘴边,就出了四个字。

  楼兰抹了把眼泪,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那你告诉我,这二十多年,为什么没有回去?”

  小麦色皮肤的男人浓眉低了低,像是在斟酌什么,又像是在酝酿什么。

  “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理智之门‘轰’地被大水冲翻,楼兰深吸一口气,冷漠睨他一眼,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而走。

  她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他竟然在装傻?

  他总有本事,能把她气得肺要炸裂。

  倏地,一把浅灰色的破伞立在头顶,为她挡去冷冷的冰雨。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脚步加快,长腿也提了速。

  故意绕开伞地,被他一把捉回,低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别闹!”

  说完,伞柄递到她跟前。

  到底是谁在闹?

  “方才还在怀疑我是否认错人,现在又来装好心。你还真是个矛盾共存体!”

  她冷场热讽,就是不接伞。

  雨势换风向,水流从她的左边绕到右边,伞面从东北转移斜西45度。

  “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

  抹了把脸,愣是将伞塞给她。

  楼兰站在原地,眸光中,满满都是他孤孑离去的背影。

  第二日早起,水流忽觉喉头一阵发痒,咳嗽不止。

  可送货的时间不能变。

  地中海男人对着货单签字,欲言又止。

  水流装作没看到。

  “等、等一下……”

  “有事?”

  “昨天那个女人……”

  忽然窜出一个火红人影,双手叉腰,拔高的嗓门如打鸣的公鸡“我哪里不如那个女人?我都没嫌弃你,你反倒来羞辱我……”

  夹枪带炮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引得四周工人纷纷看过来。

  自觉丢脸的地中海男人边扯过小姨子边恶语呵斥那些工人。

  “……我看,那个女人天生狐媚,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说够了?”

  水流刀子般的锐眸扫过去,仿佛将她剜耳掏心。

  “当、当然没有……”

  水流拉开车门,面无表情道“我终于知道你嫁不出去的原因。”

  一句话,一针见血,也见血封喉。

  红衣女人气得浑身发颤,中英夹杂着咒骂。

  接连几日,喉头犹如被火烧般,吞咽一下都疼得要命。

  身体渐而乏力,咳嗽不止。

  门外忽然一阵敲门声。

  心猛地一滞,是她吗?

  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出现。

  “水流——”

  这一声,彻底打破他的希冀。

  “我听他们说,你感冒了?身体怎么样?严不严重?我送你去看医生……”

  罗蓉满脸忧心忡忡。

  抬手。

  男人偏头,躲开她的触碰,心头泛硬“有事?”

  滞停在空中的手有些多余,罗蓉尴尬一笑,收回。

  只片刻,又满血复活般从菜篮掏出一盅瓷罐,献宝似的“这是用好几种草药熬出来的,赶紧趁热喝。”

  鼻音有些重的男人,瞥了眼黑乎乎的液体,有些抗拒。

  刚想拒绝,见她额间滴落几滴汗珠,兀自吐了口浊气。

  仰头,一口闷。

  索性味蕾有些失效,尝不出那股苦涩的中药味。

  见他顺从喝下,罗蓉心里汩汩冒着暖泡。

  趁此闪进屋内,一把撸起袖子,边收拾边提醒他“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老是逞强。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

  水流蹙眉,甚不喜欢别人动他东西。

  抬脚,忽顿住。

  那个忙碌走动的人影,渐渐模糊,与记忆中某个倩影相互重叠。

  脑袋开始朦胧。

  “老婆,辛苦了。”

  “称呼为时过早。”

  “迟早都是,提前适应又何妨?”

  眼前晃过两个人。

  男人身形高大,搂紧女人,眸光温柔。

  女人小鸟依人,依偎在他怀中,嘴角噙着笑。

  他晙着眼,尝试辨认那两张模糊的面孔。

  越是着急,越不得而视。

  心上一急,一把伸手攥住

  叩叩叩

  水流猛然醒神,眼前呈现的,是罗蓉那张略微有些圆润的脸庞。

  “抱歉。”松开她的手。

  “没关系”罗蓉恍若回到十八岁那个怦然心动的年纪,红着脸指了指门口,“有人敲门,应该是高鹏。”

  他侧头扬起一声“门没锁。”

  随心的一句话,在看到进来的人时,硬生生愣了半天。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鼻尖哼出一句话,转身就走。

  水流三两步拦住她“找我什么事?”

  平淡的声音下,是怦怦跳动的心。

  她来了。

  “还伞。”

  楼兰面无表情递过去。

  水流扫了那伞一眼,不接也不语。

  两人就这么僵持,簌簌冷风从四周流窜。

  “水流,这位是你的朋友?”

  楼兰嘴角扯了扯,蓦地想笑。

  世上真有风水轮流转这件事。

  同一句话,却出自不同一张嘴。

  有时候,万事就如变幻莫测的天气。一时风平浪静,一时又波涛汹涌。

  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几天的时间,就能改变很多东西。

  “是的,介意我进去坐坐吗?”

  楼兰挽了一绺绸发,眉峰如黛,清浅一笑。

  罗蓉看了水流一眼,随即做了一个姿势“请进。”

  换做以前,她断然不敢如此。

  可方才

  罗蓉轻轻摩挲几下手腕,欣喜得难以自持。

  那力道虽重,却让她少女心泛滥成灾。

  “你经常帮他收拾啊”

  稀疏平常的话,添了个尾音,意味完全不同。

  楼兰不紧不慢扫了一圈。

  垂下的眼帘,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罗蓉不好意思搓搓手,话语立马被人抢走“你怎么过来了?”

  蹲下身的楼兰,手还未触及他的土坯,立马被人截住,一把拎起。

  好不容易站稳,对上的,是他皱紧的眉头。

  女人白色的羽绒服一角与脏兮兮的地板亲密接触的那刻,他第一次生出厌烦不打扫房间的念头。

  可楼兰却误会了。

  低头,男人粗糙的手指历经岁月的磨砺,茧子丛生。

  “你以前每做成一样青瓷,都是第一个捧到我跟前现在,我连碰都不能碰了,是吗?”

  再抬起头,眼眸糊了一团水汽。

  水流心上一凛,沙哑的嗓音低如一瓶窖藏多年的陈酒“你要是想看,后院的窑室有一批。”

  罗蓉有些震惊。

  他不是从不让任何人接近窑室?

  这个女人是谁?怎会对她如此例外?

  两人对望的眼神,似乎带着非同寻常的味道。

  凝白如雪的肌肤,时髦的穿衣打扮,举手投足的优雅

  “贺家那位大婶子把闲置的房子租给一位外来客,听说是位上过电视的歌手,那气质那长相,一看就知道是大城市来的”

  “妈妈?老妈?”

  罗蓉神色恍惚“什、什么?”

  “从水流叔叔那里回来,您就一直精神恍惚。”

  “有吗?”

  她干笑两声。

  高鹏咬了口西红柿,意味深长一笑“是不是水流叔叔”

  罗蓉当场给了他一颗爆栗子“小孩子家家,脑子里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边带着去。”

  高鹏朝她背影做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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