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靖王相候书房求教 贾琏为师同病相怜
贾恩侯回到庄上，听张海说靖王就在书房等他，不禁就是一愣。靖王这几天可没少来，来了不是跟他闲聊扯淡，就是跑到操练场上消磨撒汗，可还从没去过他的书房呢。
“回来了，快来跟我讲讲，你这些勾勾画画的都是些什么。”一见贾恩侯进了书房，靖王不等他见礼说话，便挥手将人招到了身边，侧过去半本册子给他看。
“哦，就是些数字和算学，我闲着没事教孩子们玩儿的。”贾恩侯扫了那册子一眼，见是他抄写出来当教材的，打个哈哈道：“呵呵，当年跟个洋和尚学了些。”
那册子上，数字、符号等用的是阿拉伯数字，靖王看不懂也是正常。不是他说，琏小少年真是个脑子聪慧的，这都已经是他给那孩子抄的第三本数学册子了。
对了，还有晟子那小子，别看着小小年纪的，居然也学到了第二本上。就连他那个小闺女，也是聪明伶俐得不得了，数起数儿来溜得很呢。
靖王点了点头，暂也不追究来历的事，只点着自己看不明白的那些，道：“这些数字倒也罢了，我虽不熟但总还见过，倒是你写的这些公式，有些我是真的弄不明白。就好似……”
耳中是靖王的询问，贾恩侯慢慢地将公式讲解说明，听得他频频点头。半晌后，靖王低低地轻叹了一声，道：“恩侯，果然是学有所成啊。只不知，这册子可否让我抄一抄？”
“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靖王爷只管将这本拿去便是，我这里还有旁的小册子呢。”贾恩侯大方地送了册子，瞥一眼靖王又道：“对了，听说靖王您准备筹建一支少年骑兵，且有意对之勤加操练？”
靖王先是听说册子到手，嘴角便已经微微勾起了，再听见贾恩侯问起了少年骑兵的事，不由得眼中笑意更浓。
他原就计较着拉贾琏从军，继而将贾恩侯牵至麾下的事，却不想本反对父子从军的贾恩侯倒是先张了嘴。这样一来，不禁让他有了即将事有所成的预感。
“那就多谢恩侯了，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要再来求教。”靖王将册子阖上，仔细地揣入袖中，方道：“至于说少年骑兵，我这边确实已经在筹划着了，中秋之后便会正式建成操练起来。大约年后吧，便会派往南边去。”
理了理衣袖，靖王继而道：“说起来，我筹建少年骑兵，也是拜恩侯的锻体之术，让我有了许多想法。如何，恩侯可是改了主意，愿意从军随我一同打磨这支队伍？”
贾恩侯闻言连忙摆手，摇头道：“王爷可别说笑了，我本就是生性散漫的，自个儿都不是个从军的材料，就更别说是打磨少年队伍了，只怕少不得要毁了小辈们。今儿问起来，不过是听琏儿说起过，想要跟您求一求详情罢了。”
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若实在不行，就将小少年暂且送进靖王麾下。无论如何，先将跟义忠亲王有关的亲事避过去再说。
靖王听了眼睛就是一亮，心知贾恩侯这是对儿子从军有了想法，怕是改了主意想要将贾琏往军中送了。这自然是正合他意，是以靖王便大方地同贾恩侯讨论起建新军的事来。
……
他们两个大人在这儿聊少年骑兵，另一边厢几个孩子却在好好学习着。平常，这时候该是贾恩侯当老师的，但今日因他回了府上，便改由琏小少年为人师了。
窗前的小桌上，小娃娃和晟子各坐一边，一个数着数字，一个算着乘法。此时大约是做完了，都将小本子交给了琏小少年，请他做批改评定。
给人当老师，在贾琏这还是第一回，感觉颇为新鲜稀罕。为了维持为师的做派，小少年端坐在主位上，就差没捋一捋还没长成的胡子了。
他先拿起妹妹的小本子，看着她在上面写得歪歪扭扭的数字，有些想笑又有些羞愧。好家伙，他这妹子才多大，竟然数数到过百都不错。
小少年深知，他自己小时候可是没这么聪慧。当然，那也是他小时候没人教的缘故。这就不由得又让他想起了偏心爹，在心里头暗暗地磨着牙。
“哥哥，乖乖有没有写错啊？”在庄上的这一个多月，小娃娃已经跟哥哥混熟了，全然不似在府上那样羞涩怯懦。这会儿，她已经腻到了贾琏的身边，小身子趴在哥哥的大腿上，仰着圆嘟嘟的小脸问道。
这娃娃本就是婴儿肥的身材，又被贾恩侯好吃好喝惯养着，整个人比在荣府时胖了两圈儿。她这一趴上来，琏小少年只觉得腿上一沉，低头就对上那双相似的桃花眼。
“乖乖没有错，写得都对。”就是字儿难看了点儿。贾琏不自禁地就放柔了自己的桃花眼，轻轻地捏了捏小妹子的胖脸蛋儿。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将这个妹妹，真的当成妹妹了。
小娃娃听了就欢呼一声蹦起来，拍着巴掌就往外跑。她可是急着去玩呢，不然一会儿天黑了，爹爹就不许她再外面蹦蹦床、滑滑梯了。
目送着小妹子蹦跶着跑走，琏小少年的脸色就是一黑。忿忿地哼了一声，将她的小本子扔下，转而拿起了另外一份。这是那个小晟子的，一个不知如何得了偏心爹青眼的家伙。
在本子上划满了对号，贾琏心中羞闷愈盛。这也是个让他羞愧的，年纪比他小，学东西却不比他慢。小少年盯着本子，在心里暗暗地握拳，今后还得更加努力，决不能让这些小东西给超过了。
小晟子接过自己的本子，仔仔细细地将之收整好。他这一套学习用具，都是老爷赏赐的，就别提他有多珍惜了，更别提心里有多感激那个人。
今天，老爷没在跟前，小晟子忽然想起件事，问道：“琏爷，我能不能问问，姑娘叫什么名字？”平常有老爷在，他不敢问。
“她叫、叫……”叫什么来着？乖乖？不对啊，那只是偏心爹的昵称而已。二姑娘、二丫头？也不对呀，那只是小妹子的排行罢了。
贾琏的话猛然顿住，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因为他忽然间发现，他竟不知道小妹子叫什么，抑或者是小妹子就没个名字。唔，难道说，偏心爹还没给小妹子起名儿？！
“你管我妹妹叫什么，你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就行了。旁的，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你就知道了。”琏小少年心里有了挂落，不耐烦地摆摆手，快步往门外走去。
他得看看小妹子去，他可怜的小妹子啊，偏心爹连个名儿都不给起。赫然之间，小少年觉得跟小妹子有了同病相怜。他家的那个老头子啊，真是心都不知道偏哪儿去了。
小晟子的脸一僵，但很快就又露出了些许恍然。他本以为是琏爷嫌弃他奴才的身份，但一想到琏爷方才的脸色，便多少明白过来。原来，这当哥哥的也不知道妹妹叫啥啊！
到幼儿游乐场看了眼可怜的胖妹子，琏小少年就脚步沉重地往书房见偏心爹去。他，得为小妹子讨个公道，都已经三岁多的娃娃了，还没个名字怎么行。
只是，小少年方才走到书房门外，便听见里头传出一阵大笑，把他吓了个激灵。
“哈哈哈……”靖王抚掌大笑着，笑后拍拍贾恩侯的肩膀，赞道：“跟恩侯你想谈一场，当真是获益匪浅啊。我就说，你该当到军中去，可不能再那般妄自菲薄了。”
贾恩侯被那巴掌拍得直呲牙，忙挪开些身子，讪笑一声道：“王爷谬赞，谬赞了。”他也就是把后世的军训提了提，也不知是哪里让这厮获益了。
自己有没有谬赞，靖王自然心知肚明，深邃地目光凝视了贾恩侯半晌。然后，他也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道：“既如此，我就将琏儿收下了，孩子交给我，你只管放心便是。”
嘶，他怎么总觉得这厮不对劲儿啊。贾恩侯心中错愕，靖王不像是那等轻言放弃之人，为何总是他一回绝就不吭声了呢？不过，他也并未细想，现在眼前的事定下了再说。
只是，还没等贾恩侯道谢，便听见了小少年惊喜莫名的声音，“老……父亲，您答应我去从军了？答应我进少年骑兵了？我，我能去当将军了……”
贾恩侯被小少年吓了一跳，靖王却泰然自若。他乃习武之人，早已听见外面有了动静，只是淡然地看着少年。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对于贾琏这孩子他倒还喜欢，不是个混小子。
“嘁，这就指望着当将军了，先学学怎么当兵吧。臭小子！”吓了老子一跳。贾恩侯揉一把小少年的脑袋，忽然有了种把人送出去的失落感，要不他就……
想到一半猛地摇了摇头，贾恩侯急忙打住自己的心思。可不能再胡思乱想，不然说不定就把自己想到靖王麾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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