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兴致高不想口失言　　被包围要叙同窗情

　　哼，小屁孩儿，还想跟爹斗！

　　坐在马车上，贾恩侯挑眉睨着琏小少年，若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的脚丫子都在一下下点着。得意，这就是志得意满的得意啊！

　　贾琏根本不想搭理这个偏心爹，板着小俊脸向窗外瞅着。他们出来已经有阵工夫，眼看着都要到聚宝斋了，这老头子还在这儿嘚瑟，真是也不嫌丢人。

　　不就是下个五子棋嘛，小少年就不信还能一直下不过他，就冲老头子下围棋那烂棋艺，早晚也得当他的手下败将。

　　当然，就算下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往后他就不跟老头子下棋了呗，看他还有什么好嘚瑟。

　　就这么着，父子俩各端着架子就进了京。随着张海的一声“老爷、小爷，到了”，马车停在了聚宝斋的门前。贾恩侯当先下了车，又伸手扶了一把蹦下来的便宜儿子。

　　今日的拍卖是聚宝斋的盛会，门前当真是热闹非凡，几个掌柜打扮的躬身迎客，一个个都忙得不亦乐乎。这不，父子俩方才下车，就被门前的一位掌柜迎住见礼。

　　贾恩侯示意张海将请柬地过去，那掌柜的接了一看便连忙又躬身行礼，道：“小的给贾大人您请安，这位是公子爷吧，小的也给您请安。两位快请进，我们大掌柜特意给您留了雅座呢。”说着，他便侧着身子略落后半步，抬手给父子俩领路。

　　路上无话，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楼上雅座，待请贾恩侯父子落座，掌柜的便凑到他的身边，低声道：“贾大人，我们大掌柜吩咐了，万分感谢您对我们聚宝斋的信任，今儿但凡您拍下的物件儿，都给您打九折。”他又指挥这小厮上茶点，然后方才告退了。

　　贾恩侯没怎么在意掌柜的话，听闻有九折优惠，也不过是挑挑眉罢了。他关注着的是这座聚宝斋，以及在聚宝斋里参加拍卖的人，想要看看能不能找着几个眼熟的。

　　真别说，此间倒颇有好几位是贾赦记忆中的熟人，让贾恩侯暗中对上了号。他们俱是京中世家勋贵之人，光是开国八公家的就有几位。

　　这便让贾恩侯看出来，聚宝斋在京中的地位怕是不低，它的背后却不知是站着谁呢。不然，如此年月里的一场商家拍卖，当不能惊动这许多大人物才是。

　　琏小少年还是第一回到这等热闹繁华之地，又哪里还坐得住。兼之偏心爹从不在这上面苛责他，贾琏便蹦跶在栏边，倚在上面往四处看，看得那双桃花眼是直放光啊。

　　“是不是挺热闹，可看见了有熟人没有？”贾恩侯见状微微一笑，缓步来在小少年的身边，揽住他的肩轻晃了晃，道：“等会儿瞧见什么喜欢的，就跟我说一声，咱们可是有优惠呢。”

　　“嗯，嗯，真是热闹得很，比我上回去……去那儿还热闹。”贾琏的神采飞扬，仰着小俊脸向偏心爹笑了，却在话说到一半时猛地顿住，支吾了半晌也没能说清楚。

　　贾恩侯多精明的人，眼瞅着小少年这副模样，大概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瞧瞧，那双桃花眼都不敢正眼看他，却偏偏又忍不住地偷偷去瞥他，大约是想看看他的脸色吧。

　　“上回去了那儿了？跟谁去的？得着什么艳福没有啊？”贾恩侯仍旧是揽着小少年的肩，脸上的神色却有些莫测，睨着他问道：“跟我说说，去的是哪家花楼，见着头牌了没有？”

　　“我、我不是……哎呀，是上回我过生日，珍大哥哥就带我去逛了逛，说是让我见见世面的。”琏小少年跺了跺脚，急声道：“我就是去坐了坐，喝了两杯酒，别的什么都没干，真的。”

　　“行了，着什么急啊，我又没说不信你。”贾恩侯就他都急出汗来了，连忙刮了刮他鼻尖，将小少年安抚住了，方正色道：“琏儿，你如今的年纪尚小，所以我才不赞成你到那地方去，也不赞成你有什么通房，那样对长身体不好。”

　　年方十四岁的小少年，被偏心爹说得小俊脸泛红，撇过一边去不愿让他看见。哼，什么那地方、通房的啊，老头子倒还说他，府上谁不知道大老爷才是个爱沾花惹草的。

　　不过，这回到庄子上都一个月了，倒真没听说老头子占了谁家姑娘的便宜，难道说……贾琏桃花眼蓦地扫过偏心爹，在他身子半当中打了个转，然后就自己身子打个激灵，不敢再看下去。

　　贾恩侯没注意小少年的眼神，只当他仍在腼腆害臊。他略回过头去，正好瞧见兴儿进了雅座，这小厮有点鬼鬼祟祟的，也不知是怎么了。

　　“老爷，爷，”兴儿见老爷看过来，就连忙禀报道：“您猜小的方才瞧见谁了？是珍大爷和珠大爷呢，我还看见珠大爷带着周管家。他们就在咱们隔壁，要不是我躲得快，就也被他们瞧见了。”

　　这些日子在庄子上，兴儿因跟着自家小爷，倒是在大老爷跟前也混了个脸熟，也让他知道大老爷其实脾气挺好。大老爷不但对小爷、姑娘亲切疼爱，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好得很呢。

　　哟，这不光是有熟人，竟然还来了俩亲人啊。贾恩侯微微低头，正好对上琏小少年的桃花眼，爷俩儿对视一眼，便有默契地点点头。

　　人来都来了，就当不知道吧！

　　贾恩侯不知道以往聚宝斋的请柬到没到过荣国府，但以往却是没到过贾赦面前的。就是不知道这回贾珠来聚宝斋，是沾了贾珍的光呢，还是拿着荣国府的那一张请柬。

　　父子俩都是不愿抛头露面的，尤其是在亲人们的面前，便都回了座上坐下，等着拍卖的正式开始。贾恩侯大方地将拍卖册子给了小少年，让他随意挑喜欢的玩意儿去。

　　……

　　“贾恩侯已经过来了？”就在隔壁的雅座上，坐着住在贾恩侯隔壁庄子上的男子。此刻站在他身旁的，正是将父子俩迎进来的那位掌柜。

　　听掌柜的将隔壁情况讲明，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方对身旁的老者道：“今儿可真是非同寻常，你这聚宝斋平日也难得这般热闹啊，都是冲那两面玻璃镜来的？”

　　老者仍旧捻着山羊胡，笑眯眯地道：“可不是。贾大将军送来的那镜子可是稀罕物儿，至少我是没见过那样，又大又平又清又不见瑕疵的玻璃镜。贾大将军，不是凡人呐。”

　　“是啊，一样又一样的稀罕东西，让我的眼都要花了。”男子也点了点头，旋即挺直了身子，道：“找个机会，我要跟他见个面。也好，叙一叙当日的同窗之情。”

　　“同窗之情？哦，是当年的尚书房吧。”老者闻言微微愣了下，但很快便明白过来，却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他，当年进过尚书房？是给哪位当的伴读？我怎么没有印象。”

　　“你自然不会有印象。他确实进过尚书房，却并非给谁当伴读，就是来上个学的。不过，大约是嫌弃尚书房太过严苛，他呆了三天就再没露过头。若非叫人查了查，我也想不起还跟他同窗过呢。”男子似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平素冷淡的脸上泛起了笑意。

　　“啊，那是老荣国公夫妇还在的时候吧。”老者略一琢磨，便拍着巴掌笑了，“我可是听说过，当年老荣国公为了孙子，可是捶过儿子的。行，既有这同窗之情，自然要叙一叙的。”

　　贾恩侯定然不知道，在他那雅座的两旁，一边商量着怎么跟他叙旧情攀交情，另一边则盯着他放下的拍卖品，都在同他息息相关啊。

　　抿一口杯中的清茶，贾珍打了个哈欠，乜斜一眼身边的少年，感叹道：“珠大兄弟啊，你们府上还真是大方，竟然舍得来这儿花这个钱，去给未来少奶奶添嫁妆。啧啧，你瞧见这些人了没，我可听说大半都是冲着那镜子来的，拍出来的价钱绝对便宜不了。”

　　贾珍如今尚且年轻，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却已经袭爵七、八年了。整日里养尊处优、穷奢极欲，年纪虽轻却已开始有气无力、精神不济，一张称得上英俊的脸上，挂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

　　“珍大哥哥说的哪里话，这本是我们当做的事，谈起什么价钱来未免不妥。”被隔房堂兄嘲讽了，贾珠面上也是淡淡的，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瞥了瞥贾珍。

　　他自三年前进学之后，就一直日夜刻苦读书，就等着明年秋闱能高中举人呢。也许是平日里太过刻苦了，贾珠十七岁的少年，身材却单薄得可以，脸色也是白里泛着青。

　　“李家乃是书香世家，素来高洁清贵，老太太、太太对其是万分欣赏的。不过，如今我们要跟李家结亲，却不能让两家失了体面。所以，老太太、太太才想着为李家添妆。”

　　在贾珠看来，他可不在意那镜子拍出什么价钱，能让他顾全了体面便是。左右，他乃是少年进学的读书人，府上的财务可轮不着他去操心。

　　哼，体面？贾珍歪靠在圈椅上，有点不想搭理身边的虚伪少年。若单单是为了体面，那边府上的老太太、太太可舍不得往亲家家里送宝贝。

　　他们呀，为的还不是明年的秋闱，为的还不是李守中国子监祭酒的身份，为的还不是贾珠能顺利中个举？！　　


　　(https://www.tywx.com/ty6999/1489762.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wx.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ty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