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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毒誓


  忙完了一天的活计,此时已是月上  西头。

  阿秀伺候麻媪洗脸洗脚上床睡觉后,才终于可以歇歇了。

  烧好一盆热水,阿秀坐在厨房灶口边上。

  她将头发披散开来,对着水,用手指细细地梳通着长发。

  这寒冷的夜,只有这灶台边上,才有些余热让人取暖。

  可这心里的寒,又能通过什么才能彻底驱散?

  阿秀怔怔地看着倒映在水盆里的绝美脸庞。

  不期然,一行泪就顺着脸滴落在盆子里,将那人脸瞬间打散开去。

  阿秀双手捂着脸,死死咬着唇,决意不让一丝哭音泄出去。

  可终究却任由数不尽的泪水溢出手心,落得胸前衣襟都是湿答答的。

  她魂穿到这世上才短短数日,却好似过了几年之久。

  当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见到的一个人,不,准确地说是一具尸体,便是这具身体的父亲:陈叟。

  那时,正是刁家大郎偶然巡视田庄一眼看中陈小娘子,准备强抢回去做妾的时候。

  原身宁死不从,陈叟便决定让女儿假死。

  等刁家郎君知道后,便再将女儿挖出,两人私逃出庄田,投奔在民间已颇有影响力的五斗米教道首——孙延。

  可千算万算,没想到原身在地里昏迷时已换了芯,而陈叟却在最后关头被恼羞成怒的刁家郎君下令打死。

  而她,张惠,一个现代孤魂,在融合了原主记忆后,见到的却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是真阿秀最敬重的父亲啊!

  是为了女儿,哪怕会被打死也要向天争取一线生机的父亲啊!

  “耶耶……”虽然灵魂并不是真正的阿秀,可张惠愿意替逝去的阿秀为父报仇!

  而一想到麻媪,这个心狠手辣的老太婆,在偶然经过枯树林发现正在哀嚎的自己没有任何防备时,便偷偷捡起一根树棍打晕了自己带回这破草屋,张惠心里便是一股滔天恨意,止也止不住。

  这老妖婆整天神神叨叨地念着天师佑我,还总是喝着道符化成灰的水。

  甚至还以救命恩人身份自居糊弄她去伺候那天师道首以换取荣华富贵,她张惠岂是那任人磋磨的无知少女!

  “皇天在上,我张惠从今而后,以陈叟为父,自是陈家阿秀,决意为父报仇!哪怕死后下无间地狱,也再所不惜!”

  张惠,不,这世间再无张惠,只有陈阿秀,在心里一字一句地发着毒誓!

  子时已过,夜色深深。

  阿秀收拾完厨房,便睁着血红双眼,取了一床破棉被子,就窝在在灶台边上趴睡着。

  然而她却毫无睡意。

  她只能在心里将毒誓一字一句反反覆覆地嚼念着,仿佛这样做才能让她心里好受些,胸膛才不再那么冰冷。

  渐渐地,身体不那样冷了,心也暖和些了。而在梦里,她的耶耶陈家阿叟,还活的好好的,一边对着她笑一边哼着催眠的歌谣……

  几日之后,麻媪决定带着阿秀上南昌城去。

  此时的南昌城,乃是豫章郡的府城,亦是整个江州的府城。

  那天师孙延的大本营,就暗地里设在南昌城中。

  麻媪也是在数月前机缘巧合之下得以面奉天师。

  她一见之下惊为天人,从此以后死心踏地得将天师当神仙一样拜,就盼望着天师赐福于她,让她没病没灾,长命百岁,荣华富贵生生世世!

  阿秀自是垂首称是,嘴里却说道:“此事关系甚大,若让旁人先知晓了,恐会将我夺取,抢先至天师大人那里邀功……”

  麻媪一听,眼珠子转了转,心思也活络开来。

  她说道:“阿秀你莫急,咱们乔装一番,到了南昌城,还有我那好侄儿相助,必定顺顺利利!”

  “那阿媪,我且装扮为一少年郎,自称是阿媪你的远房侄孙,来投奔南昌城里的族叔,可乎?”

  阿秀细细思量一番后,才开口建议道。

  麻媪一拍大腿连声说好,转身就关上卧房门,开始拾掇破茅屋里的各种细软。

  阿秀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卧门片刻,才慢慢走向厨房。

  第二日清晨,鹿山村。

  一辆驴车慢慢悠悠地朝着村口走着。赶车的车夫披着厚实的蓑笠,整张脸都埋在斗笠下看不清了。

  车里窝着一个蜷曲的黑影,再一看,这黑影不是那日跪地求情的李四还能是谁?

  原来这李四求麻媪不成,便又急急凑齐了三斗碎米,找了村里头另一个五斗米教徒。

  他求爷爷告奶奶地跪了许久,好话说尽嘴皮子都磨破了,才使对方松了口。

  那人给了他道里教徒通用的手令牌,让他自行去南昌城去寻一个叫王铁的教徒,说是见了王铁,自然会有人接引他去面奉天师。

  于是,今日李四收拾了包裹坐上驴车出了村。

  李四了却一桩心事,心情自是轻松愉悦。

  他干脆躺倒在车上,拿了粗布汗巾往脸上一盖。

  他两条腿相互耷拉着,愣是摆出一副天王老子也打扰不得的姿态睡去了。

  可惜的是,这李四好不容易才眯着了,就被一个粗鲁的喊叫声吵醒了。

  李四本不是个软和性子,这睡觉被人故意吵醒了,火那是“噌噌”往上直冒。

  “哪个竖子混吵!再吵你大爷我就把你嘴给缝上!”

  李四一把扯开汗巾扔下车,一个打挺坐起身,怒视着正在和车夫掰扯的麻媪。

  原来,这麻媪早早地带着阿秀蹲守在村口,深怕错过了一个月才进城一次的驴车。

  这冬天的清晨冻得人直抖,麻媪等了半天才把这驴车盼来,早就是一肚子的火。

  而这火就在听到车夫说一人十个钱才准上车时彻底爆发出来。

  “你阿媪我活这么大岁数了,什么腌渍事没遇见过,什么凶恶的贼子没见识过,你又是哪来的竖子,张口就要讹人!我呸,不要脸!”

  麻媪毫不客气地数落车夫一番,丝毫没有顾及到乡里乡亲的,多少给个颜面。

  笑话,她麻媪是马上要去府城里头享福的人了,哪里还顾及这起子穷酸贱民的想法?

  她倒是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刁家的佃农罢了,还是个无夫无子女的女户。

  李四一眼便认出是仇人麻媪,顿时恨得脸红脖子粗,一张黑脸涨的青筋毕露,额角跳动不止。

  他粗噶着,哼哧着,却半天张不开嘴。

  无他,那麻媪瞟了他一眼,却半分不再意的样子。

  这妖婆真真可恨!

  想那泥塑的玩偶都有十分的脾气,何况他堂堂七尺男儿,被一老妇作贱至此!

  李四思及不禁大怒,正准备破口大骂麻媪时,却见这老妖妇身旁一身粗衣麻布的偏瘦少年郎突然上前一步,开口道:

  “李家阿公别生气!阿媪她只是身体有些不适,心里头有些难受才出言不逊。阿公见谅!我们这就付清车资!”

  李四定睛一看,那少年个头不高,身体也瘦瘦的,一张灰乎乎的脸,脸上还有数不清的黑麻斑。

  哼!还真是这麻媪的亲戚!长得都不是什么好人样!

  李四在心里嘀咕着,到底没有骂出口来,最后只得挫败地坐回到车里头。

  那驾车的李家阿公见这小郎君倒还讲些道理,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的,说不得还会读书写字呢,便松了口,让他们一人六个钱上车就算了。

  阿秀一把摁住还想继续作妖的麻媪,用暗含威胁的眼神狠狠瞪了一眼麻媪,迅速交了钱推着她上了驴车。

  麻媪不死心,还准备在车上叨叨时,阿秀不急不慢地说:“阿媪,这天就快大亮了,村里人就快上工了,这要是被大伙看见阿媪你今天突然出了村……”

  麻媪悻悻地往车里缩了缩,再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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