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娶我

　　

　　我与假清廉脚步方抵前厅，隔着珠帘便能感受到一股强悍慑人的气息逼仄而来。

　　我下意识地缩了一缩，但身旁假清廉却语气危险的落下一句：“微瑕妳的　‘规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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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好暗暗呲了声，硬着头皮挺起腰杆，随他迎了上去。

　　一袭月白色裙襬如浪翩飞，锦缎摇曳。沐灵公主一如初见，衣履精绝雅致，步步生漪地朝我踏来。只见那张脸颜上仍覆着与上次同样的轻纱，即使并未蒙住眼，但在术法的加持下，也只能看见一团朦胧，就连眼睛的形状都甚是模糊难辨。

　　可即使如此，我若还感觉不出那因爱生恨所毕露的十足杀意，也枉我五千年修为了。

　　遂我恭恭敬敬给她低首一福道：“公主殿下金安万福！”

　　她只瞟了我一眼，并未将我当回事，转首又是直勾勾盯着假清廉不放，几乎没有犹豫，便抢在他说话以前又更靠前一步，发声道：“──自上次一见，已半月过去，你就没有一点想起要见我？！”

　　那本来极为酥软悦耳的娇甜嗓音，含嗔带怨的哪里有当日那样龙族帝女的气势？竟听来还有些颤。

　　我心下直摇头，怪就只怪她谁都好，偏偏要喜欢上一个拽得鼻孔朝天、谁都入不了眼的傲娇仙君？

　　假清廉见她凑近，洁癖又似要犯了，眉间微微蹙了一蹙，语声却甚是清润：“沐灵该是知道，青莲忝为帝子，本当以六界大事作为己任首务，心无旁鹜自是不在话下。若青莲真有不周之处，哪里慢待了妳、让妳难得上来仙界一遭却未能尽兴，青莲绝非刻意，也望妳莫要搁在心上──如此，青莲还向妳先赔罪了。”

　　这句话还说的真是文诌诌的，我听得不是很上心，倒是眼见假清廉轻轻一揖，这些时日熟悉已极的清冷莲香一瞬漫开，甚是好闻。

　　“你……”沐灵听这一番温言温语，显然是有点动摇的，原有的十分怒意，没减个七分也有五分。　

　　“沐灵既已来了，何不坐下一叙？”清廉出声邀请，连看也没看我，便道：“微瑕──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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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厮使唤的还挺顺口。我虽感不快，但也没想要搅他的局，尤其是这局还牵涉到了我的生命安危。

　　遂我自一旁的梨花桌上摆开了茶具，烫壶、置茶、润泡、温杯烫盏、冲入热水……最后拭去壶底的水渍，倒茶、分茶，所有动作熟稔的一气呵成，毕竟不涵盖我修成人身之前，给师父泡了好歹也有两千年的时间。

　　莫说我自夸，以师父出了名的嘴刁，这沏茶的技艺放眼仙界我若自居第二，恐怕也没人敢称第一。

　　当我转身欲举案奉茶时，沐灵也已踅回客座。假清廉亦是落坐在厅堂主位上。

　　比起在书房里的慵懒自适，眼下他倒是一板一眼的正襟危坐，双手皆搁在椅子扶把。

　　一身素淡青衣，也掩不住斯人如玉华，丰神世无双。这厮哪里有分毫的拘谨，依然是闲庭信步的姿态，自若有余、容色天成，令得我身旁的沐灵朝他方向看得如痴如醉。

　　“殿下，请饮。”

　　与他相处好些时日的我，早已有些抵抗能力，兀自给沐灵上完茶，才又转了个方向，往假清廉那走去。

　　“君上，请──……饮。”

　　却发觉那双墨玉般的凤眸淡扫过来，将将对上了我，里头竟似蕴有无尽玩味，令我生生打了个激灵。

　　……呔！这厮又想干嘛？

　　“──凤清涟，你可是在装傻！”

　　沐灵忽然厉声道，引去了他的目光。

　　此时她的怒意虽褪，却仍肃然十分，娇软的嗓音如珠玉般清脆。

　　我给惊得目瞪口呆，却不是因为她叫出了别个我未曾听过的名字。而是下一瞬，便连假清廉都未能说得上一句话，那沐灵又再咄咄逼人地冷声叱问：“答应娶我──便这么难吗？”

　　虽说这些日子我也未曾弄清楚过假清廉的身份，只端看他的行举作派皆非等闲──可我就不明白了，龙族帝女那是何等身份，喜欢上仙界区区一个仙君，也是屈就了。

　　仙界之人并非不能各自婚娶，只是我辈仙寿恒长、向来清心寡欲，天上岁月对我等来说无休无止，哪有什么好需要执着的？

　　自然所谈的爱情，也就多半不会像人界那样，非得那般忠贞不贰、从一而终才称得上是段好姻缘。

　　咱们仙界伴侣所流行的是“合则聚、不聚则散”，今日看上了眼，哪日或许又觉得自己看走了眼，轻轻松松一拍两散，比起六界安危、苍生黎民而言也只是再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自也就不会特别一定要有个成亲的仪式不可。

　　又因我身为物仙，对这世间情爱又更加没有实感。但再怎样不明了，也该知道在仙界婚嫁所代表的意义，是一极为珍重的许诺与誓言。

　　也就是这么回事，我本想她顶多肖想与假清廉好上一段罢了，可她居然纡尊降贵，自低身价，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摊在上头了，怎能不把我给惊到？

　　“沐灵言重了。”假清廉慢悠悠的举杯，抿唇就口，轻啜了口茶才道。那声音温润若暖风轻拂，漫山遍野春晓花开，话中内容却无情到了极点，“青莲并非不答应，只是向来无心于此。”

　　这怎么听起来好像比不答应还没有希望……

　　给他二人上完茶之后，我就已安静的退到了一旁，亦规规矩矩的低眉敛目，但听到假清廉这番话还是忍不住偷偷觑了女主角一眼。

　　只见沐灵浑身赫然一僵，我真怕她打击之下作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比如将我精心泡的茶一手怒扫到地上。上好的龙井可不带这般糟蹋。

　　但她没有，她不怒反笑道：“青莲仙君当是个明白人。人界与仙界联姻看似是我人界得利较多，可青莲莫非要忘了──当初你仙界是如何求我龙族不惜牺牲万千兵卒虚攻西海，引开妖界援军，才换得你仙界得以大败魔君孤违天，顺利封住魔界禁制。”

　　他淡然道：“龙族大恩，天帝与青莲都未曾忘却。”

　　“如今人界气数大改，不也是因我龙族当日过度虚耗，如今依然衰弱不振之故？！”沐灵语调冷寒，声嗓却仍透出一丝独有的软侬娇媚，“凤清涟──即便你不答应，你父君亦是会许诺我二人亲事。这便是你们仙界欠我们的，龙族调养万年未果，以致人界纷呈乱象之责本该由你们来担！否则尽管兔死狗烹，由他族取而代之来司掌人界，我龙族退居大海也不是不可！”

　　这五千年来，我一直都未曾关心过六界时局，如今才听得一愣一愣，庞大讯息俨然令我难以消化，直想当作耳旁风听过且过。

　　假清廉神情依然并未有任何的变化，泰然处之，那样子比起早已预料到沐灵所要说的一切，更像是什么都影响不到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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