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约定
锦离不像假清廉是个浮夸之仙，这话可信度显然要高上许多。又即便他真只是因敝帚自珍而把七分说成了十分，那七分的美能够被我瞧见也说不得算上吃亏。
遂我笑得真心实意：“阿离同志说这是哪儿的话，若是真有机会，我当然会想看看你自小长大的地方究竟有多美！我还愁你不一并带我去呢！”
“一定有机会。”
锦离看着我颔了颔首，算是完成约定。接着便开始巨细靡遗的给我讲讲那西海妖界是生得怎样一副景色。
位于大海深不可及之处，无边无际的湛蓝光影，层层堆迭、重重交织，傍有珊瑚草藻，瑰丽奇艳，簇拥更胜繁花，色彩缤纷绮丽，却又悠和宁寂……说来完全不同于我对妖界的既有印象，又令得我更加好奇。
不过，锦离除了那一天因为夜景之事特别与我说得多了，其他夜里都只是出现一小会，便又将他的手覆上我的眼要我好好安歇。原因是他说即使是在梦中神识，也是会损耗我的修为仙力，不宜在梦里面维持清醒过久。
──我也曾问他，这既然是我的梦，可有方法梦到师父？
锦离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梦之所以为梦，是由心想念动而生。妳既然清醒着知道了沧澜不在，就不可能在明白的时候梦见。”
“那若是在我不明白的时候呢？”我又忍不住问。
“既不明白……”他伸手覆上了我的眼，“醒时妳也多半未能记得。”
那么这样梦见与不梦见不也是一样了么？这句我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觉一阵乏困缠身，迷迷糊糊间似乎又听见了师父的声音，正想张眼去看，却怎么也张不开。
但觉闭上眼前那片紫木兰花翩飞如画的景色之中，似乎也依稀掀起了一袭故人的紫衣。
莲华宫的夜风吹起来极是舒服，还带有一丝幽微清冷的莲香，让人好眠。
但在梦里熟悉的兰明宫中，锦离覆上的那一只手，温温凉凉，却叫我更加安心眷恋。
***
又过得几日，沐灵公主果真来了。
不只不请自来，还听说大发脾气，差点对莲华宫负责守门的诸多仙仆真动起手来。
虽说我本就多少有些预感，假清廉这许多时日对她这般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于她这样一等高端的龙族公主是何其有失面子的事。尤其还当这位公主明显早已芳心暗许，对方却很不厚道的一点希望与面子也不给人家时，换作是我，也当然要生怒，也想要踏平门坎搞破坏……
但想她到底是个公主，恐怕也只能想想而已，形象声名还是都得顾及的。
“秉君上，沐灵公主适才闯入宫门，我等规劝不得，好容易才将其拦下，请她在前厅候着──还请君上尽快前去一会。”
迟风神色严然。
一旁的泫露更是忧心忡忡的提醒：“君上，沐灵公主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无论我等如何分说──君上您身处繁务，无暇抽身，万勿打搅……她却说什么今天非得要见上您一面不可。”
“是么？”假清廉声线一如平时的清冷淡然，难辨情绪。晌久，却猛然暴喝一声：“微瑕──妳还不给本君起来？！”
……
我腾的差点自椅子上滚了下来，心里还犯着胡涂，张眼怨愤的嗔了他一眼，抗议道：“君上你能不能别没事冲着我乱吼吼？”
“微瑕这话可是说得差了。本君没事会吼妳么？”那言下之意即是：吼妳就是有事的。
兴许是这话堵住了我，假清廉一脸的神色愉悦，好像方才把我吼得给从梦里醒转来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令我不禁觉得这厮委实有点心理变态。
自那天他说不再逼我读书以后，也就不再硬是非要我站着不可。虽然分明是他的书房，他却不怎么喜欢使用他的金丝楠木桌椅，我想大抵是比起端坐摆高姿态，这厮更加喜于倚在屏榻上卖弄风姿的缘故。
我私以为这对假清廉的高骨不大好，但反正是对他不好，又不是对我不好，也就一直忍着没说。
总之见他这么一个气派风流的桌椅居然闲摆着不用，当真浪费，不若给我坐来发呆打盹正好──遂经我一番好言相询过后，他才勉强答应。
“微瑕妳不会在上面流口水吧？”那时他只眉一紧，语调尽是看不起人的质疑。
我觉得饱受歧视，忍不住顶了一句：“无论在哪，小仙我都能站着睡他个八风吹不动，就连君上都看不出来一丝异样了，又岂会流口水？莫非你是在小瞧我打盹的技术？！”
令人意外的是，假清廉也没再像之前那么容易被激怒了，只是睐了我一眼，似笑非笑道：“本君确是眼拙了。”让我很没成就感。
眼拙什么自也无须多问，就如他目下所说的“本君没事会吼妳么？”是同样个道理。
我与假清廉从初初的对着干，如今则进入了一门极为迂回高深的心理战术。料想我彼时若真忍不住问他眼拙什么，他势必夹棍带棒说一大串浑话来损我，还叫我难能听得出来。
──如此，他这句问话又岂会是省心的？铁定是挖坑要给我跳！
遂我未应声，只支起脑袋，双眼便直勾勾地看向他，一话也不吭。
这场眼神的战争一触即发，令假清廉始料未及，他给我看得不由怔住，眼角嘴角俱都抽了一抽，差点就要败阵下来。但一旁的泫露迟风却很不合时宜的突然出声建言与训斥道：
“微瑕妳这是──”
“微瑕！岂可对仙君如此无礼！”
自古有云功亏一篑果真不是好受的，我心叫可惜，无奈此时却哪里还见得他将将给我唬住的模样？
此时假清廉傲娇复萌，转眼又是凤眼一瞇、眸光登时转厉。他显是极其婉转悠扬地说道：“……微瑕不是说这些日子规矩学得已足了么？正好，今日便是妳表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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