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慕淮未死
一匹木头小马,一只竹哨,一只白玉麒麟,五颗海浦粉珍珠,另有两锭金元宝,五两重一个。
慕清把东西一一拿起看了,又仔细数过几遍,确定是五颗珍珠。她脸上露出梦幻般的表情,把檀木盒抱进怀中,双手合十朝老天拜了几下。
“你知道吗?我弟弟没死,他还活着,还活着,我弟弟慕淮还活着。”
她笑得那么开心,两行眼泪跟着滑下来。
“他真的活着。这盒子是我跟他一起埋下的,没有别人知道。原先里头的东西都是成对的,你看这只麒麟,抬了左腿对吧,另一只是抬了右腿的,这是小舅送的,两只是一对儿。珍珠总共是十颗,他拿走了一半,又放了两锭金元宝进来。我弟弟没死,真的,没死。”
她脸上笑得全都是泪,那样子眼巴巴地望住石简,等待他的附和。
石简仰头,只觉眼眶中热热的有东西要流出来,他伸出一手,勾住她脖颈把她整个人搂进了怀中,下巴搁在她脑袋上,低低道:“嗯,他没死,他活着呢。”
“没死,没死,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慕家的血脉没有断,没有断……”
她靠在石简胸膛上,一直喃喃说着。
石简的手搂得很紧,只觉胸前一处渐渐湿透了,有寒风呼啸而来,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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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子,你们去哪了呀,这么长时间,慕清妹妹,你哭啦。”一见两人走进来,韩元吉弹跳而起,迎了上去,“外头风刮得紧,这鬼哭鬼叫的,你们还是不要出去乱跑好。”
见他有些萎缩的举动,慕清扑哧笑了。
“你,你,你竟然笑了,我还以为你都不会笑了呢!”韩元吉指着她,惊讶叫道。
慕清翻了个白眼,自顾走去拿起一张炊饼大嚼起来。她吃得很大口,简直是狼吞虎咽,一点都没有女子的秀美。
石简轻轻笑了,递给她一碗水,和声道:“慢点吃,当心噎着了。”
“简子,你这么温柔干嘛,还说不是你的小娘子,我看你眼睛里头都要露出狼光来了。”
“吃你的吧,话怎么那么多。”
一张炊饼塞进了韩元吉的嘴里,同时也封住了他的话。
“慕清,明天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石简在对面杌子上坐下来,问道。
慕清咬了一口饼,愣了一下,明天要回去了吗。
如果她不跟着他们回去,那她又怎么生活,靠什么活,还有,她又要如何寻找慕淮呢。
她抬头看了对面两少年一眼,这一路上都是他们在照顾她,要是没有他们,她孤零零一个小娘子,估计早就被人抓了卖进勾栏里去了吧。
“我,我的外家是顾家,就是那个,那个云台县城里做,做生意的顾家。我猜想我弟弟是不是被我外家给救了。我外家挺有钱的。”
慕清有些艰难地说道。因为她无法恳请两个少年一直陪着她找下去,再则,因她母亲生她难产而死,其实外家并不待见她爹爹,外祖母怪她爹爹害死了她娘,并不许舅舅们上门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外家生意越做越好,实则除了每年过年时送上几大车的年礼,来往并不多。
“你弟弟,你还有个弟弟啊,他没死。”韩元吉惊呼一声,被石简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嘘,轻声。”
韩元吉眼睛瞪得更大,使劲拉下石简的手,涨红着脸咳嗽起来,一手却指向慕清,“顾家,那个皇商顾家,生意做遍南北的顾家,首富顾家?”
石简不由跟着看向慕清。
慕清点了下头,从怀中掏出檀木盒子,“这里头的东西大部分是外家送的。”
“镶钿檀木盒,珍贝的,哇,紫檀木,怎么沾了泥啊,这样一只盒子外头得卖好几十两银,拿到当铺里去,都能当上十两,哇,好东西。”
韩元吉赞叹。
石简眼神微暗。
“我外家在京里有好几间铺子,明天能陪我去找一下吗。”慕清抬头,问道。
她的皮肤雪白,眼睛漆黑,眼角的泪痣血红,蜡烛火苗跳动在她眼中,显得整张脸儿都笼了一层光晕,气质孱弱却又有股倔强。
“好啊,反正我是来京里玩的,去哪都可以。”韩元吉大咧咧应了。
慕清又转头瞧向石简。
“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能冲动,得听我的。”
“可以。”慕清点头。
“那今日早点歇息吧。”石简起身。
“这个木头人,就喜欢别人听他的,别理他。”韩元吉朝着慕清偷偷眨眼,悄声道。
慕清微笑。
一个冷,一个热,皆都是让人暖心的少年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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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这一晚睡得非常好,连个梦都没有做。当她站在爹爹的书房外头,看着那处地上的屋子已被推成了废墟,她的心中都没有悲恸。
慕淮还活着,慕家就有希望。
马车驶出慕府,慕清闩上侧门,仍从狗洞爬出。石简用买来的浆糊再次细细把封条贴上了,只要不挨近细看,是看不出来被撕开过。
“听说相国寺的香火很盛,我们要不要去拜拜,祈求佛祖保佑。”
“还有驴人张的驴肉,也是一绝,要不要去尝尝,哎,我们来京城一趟,总得玩一玩,吃一吃,不然回去,别人问起来,怎么回答啊。”
慕清是一点心思都没有,这些地方她早熟烂了,却听得石简说了句,她不由转头。
“去,都去,相国寺要去,驴人张的驴肉也要吃。”
慕清挑了挑眉。
“元吉说得没错,我们来京里,就是来玩的。”他顿了顿,“玩了才不会引人注意。等下先去吃驴肉。”
“好嗳,先吃驴肉。”元吉欢呼。
“不。”慕清断然拒绝,见两少年都瞪向他。
特别石简那浓眉都要打架了,好似在说,昨夜才答应好的,今儿怎么不作数了。
慕清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两个金元宝,“我们先去钱庄把这金子兑了。”
两个少年郎对视一眼,俱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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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金八两银。
两个足金成色的元宝兑换了八十两银钱,五两一个银锭,足有十六个,三人分装了,这样倒也不显眼。
打听着路,先去驴人张处吃了驴肉火烧,三人赶往相国寺,路过武林街,慕清叫停了马车。
武林街路口有间大酒楼,原是顾记大酒楼。
酒楼依旧,只是上头匾额换成了常记福运酒楼。
有小伙计在门口吆喝着,生意很是兴隆,吃早点的人络绎进出。
酒楼红漆油亮,焕然一新,檐头的蹲兽好似都威武了许多。
石简抬手轻甩一鞭,马车再次驶动,慕清没有出声,只是扒在窗口,看着那座大酒楼一点点远去,转过弯,再也看不清了。
“顾家,估计也没能逃过。”韩元吉偷看一眼慕清的脸色,轻声说了句。
财帛动人心,她爹爹在时,没人敢动顾家,现在爹爹获罪了,有的是人想捞上一把。
也不知这常家又是哪一家,京里好似没有姓常的高官贵族啊。
慕清低了头,收回目光,却听得前头传来一声凄厉嘶叫。
她被吓了一跳。
那叫声含糊,不大象人声,直直从喉咙口冲出,有种刺痛人心的凄惨。
一声过后,传来连续的嘶叫声。
如同困兽在笼,左冲右突,全无出口,心灰绝望。
刚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慕清感同身受,猛得捂住耳朵,全身发抖。
石简转头,见她蜷缩成一团,捂住耳朵,知是害怕了,一拉马缰绳,转了车头,打算换一条路走。
“不去看看?”韩元吉问。
石简摇了摇头。
马车往回走了一段,那嘶吼声就低了,慕清放下手,慢慢抑住颤抖。
马蹄声哒哒,不紧不慢的,可慕清心中如同敲起了鼓,呯呯呯,心跳声要震破耳膜。她捂上心口,猛然急切喊道:“快回去,回过去,我要看一看。”
急切的心跳声,心底好似有个声音在喊,你如果不去看一眼,你会后悔一辈子,一辈子。
石简的手紧了下,最终还是把马车赶了回去。
嘶吼声更加凄惨,有爱看热闹的百姓朝前面奔着,更有人摇头不忍心看,啧啧叹着走了过来,嘴里还在嘀咕着,太惨了,太惨了。
“快,简子哥,快一些。”
慕清坐不住了,直接走出车门,站到了车辕上。
“小娼妇,骚蹄子,敢坏老娘的生意,给我打,打死活该。王老爷是可怜你,才点了你的名,就你这破烂样,还装清高呢,你以为还是前头将军家小娘子的贴身丫头啊,你就是个烂货,竟然把王老爷的命根子咬了,你有几条烂命可以赔。给我打,打到王老爷消气。”
粗壮的龟奴,衣袖卷到肘间,露出满手臂黑茸茸的毛,手上紧握着一根铁棘鞭,一鞭鞭狠狠抽向一个瘦弱的女人。女人长发披散,单薄衣衫已被抽烂,不停翻滚嘶吼着躲避鞭子。可每一鞭下去都又准又狠,带起丝丝血肉,血滴子如串般溅开,滴滴答答,落满青石地面。
女子嘶吼的嘴长开,可见舌头断了一截,剩下短短一小段不停颤颤抖动。
众百姓吓得齐齐退开一大步。
“铜戈……”
刚呼出声来,韩元吉一把捂住了慕清的嘴巴,把她拖进了车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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