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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出山


  陈叔忙把大门打开,道:“正是我家先生,您稍等片刻,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那人点点头,“劳烦老人家了,在下武岭张姓闫博。”说着话又从身后的人手中拿过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里屋,许善平皱着眉,“武岭张姓”鼎鼎大名,但他确是从未结识过张姓之人的。展开信件一看,不由得一愣,书信是许善平的挚友仇久写的,信中言道这“武岭张姓”有一嫡出子弟于德国留学,近期有祸事缠身,张家久闻“平一刀”盛名,求到仇父那里,自己父命难为,这才请兄长出山云云。

  仇久是出了名的二皮脸,为人处事最为圆滑,轻易不得罪人,许善平与他是过命之交,最为了解他的为人,此事怕是万不得已才请他出山的。想到此处忙披上大衣出门迎客。

  一行人请至堂屋,许善平和为首的黑帽子进了书房,宋妈提了壶苦茶上来,一一斟茶。

  张闫博撇了撇茶末子,低头喝了一口赞道,“先生雅兴。”

  许善平闻听此言,不由得失笑,“粗茶而已,当不得张先生一番赞赏。”

  张闫博笑了笑,言说:“茶本是苦茶,并无特殊之处,可于先生这里喝到,确是当得一声赞的。”说着话音一转,“我的来意仇久兄书信中应该提到一二,闫博久闻先生高才,此事还望先生鼎力相助!武岭张氏感激不尽。”

  许善平喝了一口茶水,压在喉腔半天才咽下去,“张先生过誉了,在下现已娶妻生子,日子过得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清贫安逸,若非仇久相邀,实在不想再淌这番浑水。”兄弟代为张口,哪有拒绝的道理呢。

  张闫博听着话音,忙拍手,外面进来两个看着十三四岁的丫头跪着,“这两个丫头都是我家的家生子,性子憨厚老实,先生随吾等外出期间,由她俩照顾夫人左右,定不会出半点差池,请先生放心。”

  许善平点点头,又问了相关事宜,张彦博一一答了,两人商量着出关对策,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天色将晚,许善平留张闫博吃饭,张闫博推了,“明早就走,不敢耽搁大哥和嫂子的临行话别。”这位相处时间不长,却也同许善平称兄道弟起来。

  许善平回到内院,徐巧宁正拿着拨浪鼓引着蛋蛋玩,炕还是温热的,屋里又烧着地龙,徐巧宁索性把蛋蛋的棉袄脱了,只给他多套了两件秋衣,小家伙正是好动的时候,平日穿着厚厚的棉袄,笨拙的像只肥嘟嘟的企鹅,多动几下就累得不行,眼下这一脱棉袄可了不得,撒了欢似得满炕乱爬,徐巧宁都看不过来。

  见到许善平忙着伸手要抱,许善平笑着接过来,蛋蛋喜得不行,在许善平怀里乱窜一气,小嘴咧的老大,口水不受控制的浸湿了许善平身前的衣襟,许善平板着脸把蛋蛋提起来,故作生气的表情,“小坏蛋,这个月都弄湿爹爹几件衣裳了。”说着又装模作样的拍了两下蛋蛋的屁股,不打还好一打蛋蛋更来劲了,往他爹脸上涂了一脸的口水,还一个劲的傻乐。这下连许善平也没辙了,徐巧宁看着父子两个耍宝,脸上挂着笑直乐。

  “客人走了?怎不留人家吃个饭?”徐巧宁双手叠着蛋蛋的小棉袄扭头问。

  “留了,没留住。”

  徐巧宁“奥”了一声,“我听宋妈说,一伙十来个人呢,又送了两个丫头来,是不是又是有事找你帮忙的?”

  “可不是么,还是带着仇久的亲笔信件来的。”

  徐巧宁手下动作一顿,“仇久!”徐巧宁是知道仇久的,这人外表油腔滑调,一副花花公子的派头,可内里却再重视不过兄弟情义的了。能带着仇久亲笔信件上门的人,八成所为大事、要事、难事,这三者却没有一样是不存有风险的。

  许善平拿着一个里面放着铃铛的小布球逗蛋蛋玩,小家伙的脑袋随着许善平的手动来动去,那呆样逗极了,可徐巧宁却是笑不出来了,她问,“这次是去哪,多长时间能回来?”

  许善平把布球放在怀里给蛋蛋玩,抬头冲徐巧宁说,“德国,三个月左右。”

  “德国!那么远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张闫博上车以后,坐在他身侧的黑衣男子突然开口说话,其余人确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大少爷,这“平一刀”能力是不错,但光靠他统筹规划行吗?不过一届莽夫,会使得几把飞刀罢了,怎就能让兄弟们听他差遣办事!”

  张闫博拿冷眼看他,“阿有,你是父亲派来为我办事的,行事该有个分寸,不要老是质疑我的决策,此次柏林一行,你只需听从许先生的吩咐便是,不要自作主张擅自行动,出了事可不是你能担待的起的!”

  阿有涨红了脸,有心争辩几句是非,脑海里却突然闪现大老爷的面容,不由得脑门冒了一圈冷汗,只闷闷说了声“是”,心里却打定主意要给许善平几分颜色看看,他是张家大家长此次专门派给张彦博的内家兵,行事颇有几分章程,在内家兵中也是个出了名的厉害人物,怎甘心听从一个镖师号令。

  次日一早,许善平背上徐巧宁连夜给收拾的行囊,坐着专车走了,后视镜显示的是身后看着愈发瘦小的徐巧宁。

  *

  由北平驶向上海的旧式铁皮火车随着汽笛声缓缓发出,二等车厢里,许善平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展开刚买的报纸细细的看着,阿有跟着坐在对面,见状发出一声嗤笑,“没想到许先生还有这般高雅嗜好,只是不知这报纸上油喷墨染的大字先生认得几个,若先生瞧得起吾等,不妨读将出来哥几个一道熏陶熏陶…”话音未落,耳边已是响起几人的附和声。

  许善平闻声抬头看向阿有,微微一笑道,“你真想听?”

  阿有顿了顿,颔首说,“自然是想的。”说着又对许善平身后的人使了使眼色。

  许善平抬手将报纸理了理,一股流利的美式英语脱口而出,“rned……”有三种简单然而无比强烈的激情左右了我的一生……

  一篇文章读完,众人都傻眼了,错愕的看着许善平,阿有更是满脸烧红,“先生说的是洋文?”

  许善平喝了口茶水压压嗓子,“这是英语,洋文的一种。”

  阿有冲许善平身后一看,派去验许善平底细的人也是一副喝了陈酿的表情,不由得心下一沉。

  “那您会说德语吗”

  许善平点头,“略懂一点。”

  这下阿有老实了,连带着他手底下的几个兄弟也都不吭声,老实的好像鹌鹑一样。此番去德国本就是刀尖上跳舞——玄乎的差事,原已是做好了一去不复返的准备,却没料到大公子神通广大,请了一尊大佛压阵。

  可再不能招惹人家了,阿有几人心里默默的想到。

  冬季的寒风像是一把无情的刻刀,在每个人的脸上都留下风霜的印记,许善平一干人等携带散发着海盐味道的行李上岸。

  海岸上大都是迎接亲朋或是来往于各地的贸易商家,热闹非凡。唯独他们周围是真空带,偶尔有路过的行人好奇的想要上前与之攀谈,也被众人精神萎靡,看着明显是水土不服的样子吓跑了,所有人都面色平静看向许善平。

  “文书证明在谁那?”许善平紧了紧大衣的领子,问道。

  “在我这,都是贴身保管的,一张都没丢!”一名瘦高瘦高的男子举手示意,他叫于飞,来时有着一副明亮的双眸,只是现在眼眶已经是深凹着的了。

  许善平,“收好它,不容有失。这可是要命的玩意。”

  于飞摸了摸胸口,重重的点头。神情肃穆庄重,像是某种宣誓。

  许善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点,小伙子,毕竟我们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比目的地更可怕的呢!”人群中发出微弱的笑声。

  阿有咧开干巴巴的嘴,问:“头,咱们现在去哪?”

  许善平抬起满是风雪的脸,抹了一把冰渣子,笑道:“找个地方睡一觉,补充体力供给。”日子长着呢,有的熬。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的直接身子发软躺在了地上。

  对所有人来说这一次航行无一是场巨大的考验,一切准备都是多余的,他们坐的是三等船舱,几个床位是张家托关系才得来的,海上风雪交加、食物贫瘠、每日只有麸皮面包可以吃,就连淡水也是十分的稀缺,每日只靠打捞海面上漂浮的冰块过活,冰冷的海风呼啸着,夹着雪粒侵袭人们的每一处关节,随身夹带的器具,枪支起不到一点作用,火种在此时显得尤为可贵,然那些好东西都是给贵族用的。

  他们曾想过用金钱收买给他们发放面包的外国人,以换取所需,却被许善平阻止了,那时的他们气愤极了:同舱的舍友就可以这样做,为什么他们不可以?每个人心中都是这样想的,他们也这样问了。

  许善平并没有解释这些,他只是用平缓的语气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预言不多时应验,同舱的有钱舍友很快消失在大家眼前,外国人的解释是他去高等仓享受好生活了,随后以帮他收拾行李的名义,拿走了那个人的一切物品。

  所有的人都老实下来了,他们心甘情愿的啃着麸皮面包,过着一个月都不能洗一次澡的悲催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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