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行诛


  (28)

  “萧公子。”冯熠从中院走来,一边走一边拱起双手;“小女自小就对武人羡慕得紧,是不是又在缠着人学武啊,真是唐突了。”任晨风抚弄着宽宽的衣袖,他一路走来呵呵笑着浅行一礼。

  “哪里,晨起无事,令嫒勤勉,且确有习武之禀赋,适才是与在下在切磋呢,相教互长,是不是啊?”景睿扫一眼此刻颇有几分怯意的小姑娘,眸间尽是温暖和煦。

  “哈哈哈,切磋。”冯熠低头望向自己的小开心果也是悦然一笑:“莫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小女告退。”小姑娘似是被父亲说得越发不好意思,福下一礼,正欲欢脱着跑去,行至半途却又硬生生地收住脚步拧身回头:“先生可别忘了剑谱的事。”

  “快去吧,今日早餐为父可是特意吩咐做了你最爱吃的太师糕哦。”冯熠的唇边挑起一朵笑,望着女儿小小的身影语气柔和又宠溺。

  眼中一亮,小女孩欣喜地望向父亲,却仍是侧头仿佛不放心似地望了望这位新认识的朋友。

  “既然答应了,自会托人带到。还望用心研习。”景睿复又笑弯了眼睛。

  “嘻嘻......”小姑娘这才满意地灿然一笑,也重重地点下头去。

  “真是给公子添麻烦了。”冯熠复又笑着拱手。

  梁国,金陵。

  一个多月后......

  刑部尚书蔡荃和另几位大人正在东宫与太子议政。

  “依大梁律,凡在这一年当中判处极刑的犯人,都该由刑部在秋季霜降之后,冬至之前也就是在每年的9月和10月申报,经大理寺核实后,由君上定下执行日期,再交由各地的法场在几天内,同期行刑。如今时节已到,众案犯亦在核实当中,不日即将核实完毕。只是今年大案较往年多,需执行的人数也比去年多一倍,还望太子定下日期早作打算,微臣也好早作些准备。”说着话,蔡荃低头拱手一礼。

  “王者生杀,宜顺时气。秋冬季节天地始肃,杀气已至,方可申严百刑,以示顺天行诛。自先汉以来,秋冬行刑已是惯例,我大梁律也不外如此。你依律办就是了。况今年有闰九月,算来如今时候还早,蔡大人又为何今日特意提前来呈此事?”萧景琰眸光清朗,威坐于御书案后,一身阳红的箭袖长衣,腰束玉带,未着外袍,更衬得人细腰乍背,挺拔俊美,

  “回太子。”蔡荃复又拱手一礼:“单靠刑部的兵丁,是无法同期执行和保障每年一次的秋冬典刑的。”他抬起头,眸光平直,阔目炯炯有神:“守护法场维持秩序需要很多的兵力。往年每到这个时候,地方各处都是从附近的兵营借兵,好在各地都有驻防的屯田军,就近借一些兵丁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今年五国来攻,各地已无驻兵,而今年犯人又多,所以微臣才提前肯请殿下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短暂的沉吟过后,萧景琰的眸光荡向兵部尚书李林,李林马上上前一步拱手道:“太子殿下明鉴,兵部现在已经全部都空了,除了御林军,现在就连禁军乃至巡防营的兵士大部分也已登记在册,征战于各处的战场,虽说是近日捷报频传,可是所有兵士除了少许伤兵之外,却都还无一得返啊,殿下。”言毕兵部尚书跪下过头行礼。

  闻言,蔡荃急急上前一步,拱手似又有话要讲。

  “我知道了。”萧景琰扬手压下他们将起的争执:“所谓顺应天时,只是指行刑宜选秋冬。现下离春还早,不妨暂缓此事,总之来年春天以前,从已打扫干净的战场调回些兵来相助刑部就是了,此刻不必急在一时。李大人也请平身吧。”

  “是。”争论的几方均抬手低头行礼。

  待几位大人议事已毕拱手退去,萧景琰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日原本休朝,可自己却还是从天亮起就在这张宽大的书案前议了好几个时辰的政事,忙得就连口茶水也想不起来喝。念及至此,他顺手抄起书案旁早已冷透的茶盏,不管凉热,仰头便灌了下去。嗨......久旱逢甘霖的感觉真的是太爽了。放回骨瓷茶盏,满足地裂开嘴,他一向冷峻的唇角不禁微扬起了小小的弧度,可巧顺势看到书案上端正放着的质朴暗色木盒,眸光涔涔微动。

  转眼离出征那日已近两月了,就算今年冬天来得晚,可北境也该是大雪纷飞了吧。小殊你还好么?萧景琰悉心地打开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深色木质小盒,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大珍珠立刻晕出温暖柔和的光采,似乎带着笑意,映入他的眸间。面带欣慰,他的目光柔和地在珍珠之上往返轻拂。

  在离开前的城墙上,你亲手送回这颗多年前我从东海找回的珍珠。说此珠坚硬,喻耿直公正;此珠圆润,喻周到圆融,愿以此珠相伴,以表期许和信任,待他日凯旋重聚,更愿以此珠为鉴,共叙情谊。从此这颗珠子就一直摆在我的书案之上。每每案牍劳形之际都会打开来看一看,浑身便再次有了力气。

  今时国中粮草尚充盈,百官勤勉,宫中父王母妃安好,太子妃有了身孕。小殊,霓凰,你们为国殚精竭虑南北分离,希望我在京中也还能做得让你们满意,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很快就又能相聚了吧。你们的婚礼纵是设在归隐之处,我也一定要参加。十四年前说好的只有我能替你挡住闹洞房的人,日后就一定要做到。

  北境军,大营。

  “哎呀,你怎么还是过来了。昨日才刚受了风寒,今日又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抬眼看到林殊走入大帐,蒙挚急忙迈开双腿,几个大步上前,伸出双手扶住他的一条胳膊,搀着他小心地绕过军帐当中的两个熊熊火堆,慢慢地往里走。

  “蒙大哥......”林殊弯着眼睛从他手中移开自己的胳膊:“受了点凉而已,哪就虚弱成这个样子了。”

  “蔺大夫呢?这都好几天了,怎都没见着他,你看你这脸色,连我都......那当大夫的怎么反倒......”

  “蒙帅。”正说着话,一名将军似带着一股刚猛的旋风,大步走入帐内,引得帐中门旁的火焰几跳。随着甲胄铿锵声响,将军单膝跪地拱手行礼:“萧乾复命。”

  ......

  详细汇报过局部战况后,萧乾望向自己的主帅,眸光却是闪出几分的不解和狐疑:

  “末将心有一问,只是不知是否当讲。”萧乾垂头拱手。

  “这里只有你我和监军三人,但讲无妨。”蒙挚端坐上方,声音威严沉稳。

  萧乾抬起头来:“蒙帅?又打了几场胜仗,我军少有伤亡,粮草也甚是充盈,可是您看着怎么还总是愁眉不展的?”刚刚率军大捷归队的萧乾大睁着双眼似是十分地不解。

  “没什么,本帅只是仍在忧心卧虎岭。”蒙挚拧着浓眉,走到地图的一侧,举目望向橫阔的羊皮地图,仍旧一脑门子的官司:“山涧中大河两侧的栈道已然尽毁,纵是我们已按照计划孤立了卧虎岭的守卫敌军,可是依目前的寸进方法,还是只能以我军连日来辛苦攻下的大渝西部重镇慢慢地交换回信陵的城池,可是用这个方法,到目前为止也只换回了两座城池。依这个速度,这仗只怕是要打到开春去了。”他担忧地迅速望了一眼相较出征时早已瘦了两圈,如今面色枯槁无光几无血色的林殊:“而要想迅速收复信陵,大军必然不得不途经卧虎岭,可如今就算是近日来弹尽粮绝且因巫蛊之术饱受折腾的敌军已然战力不足,但辎重和马匹的快速运输要想从山涧中行过,却仍是苦无良策......”

  “主帅无需为此挂虑,时令马上入冬。”萧乾身侧的林殊此刻拱手温然一礼,唇边挑起一朵轻盈的笑,眸光通达平和地望向蒙挚惊疑下萌态可掬的阔目。

  “不出十日,待冬季卧虎岭山涧间的大河冻实,我们便有了一条可纵马驰骋的大道。以往信陵郡秋季所产的粮食每年也都是等到冬季河流上冻,才好大举运出的,如今我们所要做的只剩再耐心等待几日便了......”眸光笃定澄澈,林殊哂笑如冰。

  此刻军号长鸣,原来是时辰已到,令众将即刻聚往此宽大的中军营帐亲临每日例会。片刻之后,众将便已分列两边整齐站好。然正在此时,却只听快骑蹄声得得,一匹枣红战马从远方踏着烟尘向大帐飞驰而来,马背上伏一名银盔银甲的威猛军士,披风在身后瑟瑟飞扬。

  “报......信陵郡守冯熠几日前在所囚之地自尽,此乃前使提到的他留下的一封遗书,请主帅亲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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