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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节


  立夏知道不该对顾修有所隐瞒,可又怕告诉他真相后,两人之间会产生嫌隙。

  她认识那本书上的古字,甚至连封面上那张古怪的图片她都认识,如果把这件事告诉顾修,他会怎么想?一个普通人会认识那种东西么?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失忆前到底是什么人。

  顾修不喜欢跟钥匙沾边的人,这一点她心里很清楚,所以当下她说不出口,一旦第一次没说出来,后面就会越来越难开口。

  她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又该找什么机会告诉他?

  耙乱头发,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她不想骗他,可又担心他知道后会变得像之前那么冷漠。

  “你在干吗?”顾修一手端着早餐,一手拎着小猫,莫名其妙的看着床上那个正在撕咬枕头的女人,大清早的,这丫头发什么疯?

  “……”牙齿一点点松开枕头,从头发间隙里偷瞄床前端着早餐的人,“你不是去修车了?”

  顾修把早餐放到床头柜上,“刚从修车行回来。”所谓修车就是把车开到车行,又不是他亲自动手,“起来吃东西。”这丫头最近两天很反常,平时不到饭点就会饿,这两天基本没怎么动嘴,回来的路上经过甜品店,想起她喜欢吃甜食,随手买了几样,再不吃可真要去找大夫了。

  “没觉得饿。”把脸埋进枕头,他对她越好,她就越有负罪感。

  “不饿也要吃。”连人带被子一块拽起来,顺手把她那头乱糟糟的长发拨到一边。

  立夏身上只穿了一件宽松T恤,被他一拽,半个肩膀从领口滑出来……

  “怎么?”立夏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右肩。

  顾修伸头仔细看一眼她的右肩,随即又拉开她的左肩看一眼,接着示意她转过身——

  “干吗?”立夏扯住T恤,没让他扯下来。

  “……”顾修眉头微皱,心道不可能,光他记得的就好几次,她身上怎么可能一块伤疤都没有?在炎魔滩时,记得还有,怎么现在一块也找不见?“你身上没有疤。”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年轻,恢复的快。”这有什么稀奇,“别动不动脱别人衣服。”

  “……”还是觉得狐疑,但也没有想太多,指一下床头柜上的餐盘,“快吃。”再不吃旁边那只馋猫就要扑上去了。

  “小猫,我们一人一半。”立夏把甜点分成两份,推给小猫一份。

  见她动了嘴,顾修也不再啰嗦,弯身取过床边的书——昨晚从城盟会拿来的最新枪械图谱和说明。他一直很在意那晚两个巨人手里的黑炮筒,干他们这行的,什么武器没见过?居然还有他不认识的。

  立夏边吃甜点边偷瞄看书的顾修,脑袋里两个声音一直争论不休——告诉他——不能告诉他……“那个老头有没有派人来找你——”状似无意的聊天。

  “天天跟着,不用担心他找不到。”注意力全在书上。

  “那本书上的字——”窒一下,狠一狠心,“我认——”刚说出两个字却被敲门声打断。

  顾修示意立夏不要乱动,自己则起身来到门后,从猫眼里观察一下门外,眼神狐疑一下,还是把门拉开。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郑晋,女的是大红。

  “修哥。”大红跟顾修招招小手。

  顾修松开门把,大红吱一下从他身侧钻进房间,独留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小夏——”大红类似尖叫的笑声。

  顾修跨出门,把尖笑声关回房间。

  走廊的尽头有扇落地窗,顾修半倚到窗框上,本想从口袋里摸根烟,却发现身上只穿了件毛衣,外套没拿。

  郑晋看出了他的欲求,从口袋里掏了烟和打火机扔给他——是顾修惯抽的红烟,早几年他就只抽这个牌子。

  看着顾修把烟点上,郑晋苦笑,总算还是没把他的烟给扔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大半天,直到一根烟快抽完,顾修拿烟的手才微微示意了下郑晋的左腿——怎么回事?跛着脚,跟个残废似的。

  “出了点事。”郑晋看一眼自己的左腿,“百万也受了点伤,不过他没事。”有事的是他,命差点丢了,所幸只废了条腿,“我知道你不喜欢听那些话,最后一次,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有关钥匙的事,他觉得还是要告诉他。

  关于钥匙的用法,郑晋花了六年,终于是打听到了一些眉目——

  一直以来,人们把钥匙视为权势的象征,费尽心思的想把其占为己有,为了它甚至不惜散财丧命。少不更事时,他们也这么胡来过,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和不怕死的拼劲就能成为谁的主宰,谁也看不上,谁也看不惯,一副唯我独尊的臭拽样,以为自己最聪明,别人都是蠢货,结果闹得一帮人死的死伤的伤,到最后才明白“现实”两个字该怎么写。

  虽然当年闹腾的不轻,可到了他们也没闹明白,这钥匙到底该怎么用,想一想当年的愚蠢,真他妈不堪回首。

  “鹈鹕城有个老头能看懂钥匙书上的字,一个有钥匙的人找过老头,花重金听他读了几页,本来想把老头带回去,结果正碰上鹈鹕城闹乱子,没来得及跑就吃了枪子。他的两个亲信当时也在场,记住了一些谈话内容——把三枚钥匙同时塞进钥匙孔,能开启什么新城的门。”这就是郑晋得来的消息,为了这则消息,他几乎家破人亡,现在真的是什么都没了。

  “……”顾修缓缓吐掉口中的烟,郑晋打听来的消息跟那个异人老头说得十分相似,看来钥匙的确能开启某些东西,“说完了?”

  郑晋点头,说完了,“我走了。”这次离开,他不会再来烦他了,他已经没本钱跟他谈什么梦想和成就了。

  顾修对郑晋的离去很诧异,这家伙一向自傲嚣张,而且顽固,达不到他想要的目的,死都不会回头,很少表现的这么……应该说颓废。

  带着狐疑,顾修踱回房间,房间里只剩立夏和小猫,不见大红的踪影。

  “绿洲到这边招人,大红一起过来帮忙,她说要搬来住我们隔壁,回去收拾行李去了。”立夏把甜点推到小猫面前,打算先去洗个澡,“郑晋走了?”

  顾修点个头,坐回地毯上继续看他的书。

  走到浴室前,迟疑了一下,立夏转回身,觉得有必要告诉他郑晋的现状,“大红说她碰见郑晋时,他正跟人打架,好像是为了查你的消息,但是钱没给够,大红帮他付了。”以郑晋的身份,不可能为了一点小钱跟人打架,显然是出了状况。

  顾修只是听着,没抬头,也没说话。

  见他无动于衷,立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闷头进浴室。

  刚把水调到合适的温度,浴室门响了两下,关上喷头,只听门外道:“我带猫下去走走。”

  勾唇,此地无银三十两。

  他这一走,足足走了一天,回来时身上脏的跟在垃圾堆滚过一样,弄得满屋子都是垃圾味,大红直呼受不了,借口回隔壁换衣服,遁了。

  送走大红,关上门,立夏走到浴室门外,“大红说晚饭跟我们一起。”

  顾修刚把小猫扔进浴缸,听她这么说,顿一下后回道:“我还有事,你们去,别逛太晚。”白天跟了郑晋一天,那家伙的状况非常不好,刚在楼下打了个电话给黑熊,据黑熊说,郑晋似乎惹了什么大人物,几乎被人连根拔起——郑晋的祖父曾是北沙之主,郑家在北沙的势力根深蒂固,能把他们家连根拔起,到底是什么人物?

  一人一猫齐齐对着镜子甩了甩头上的水珠,随即在镜子里互看一眼,顾修哼笑,“今晚乖乖呆在房间。”

  小猫喵一声跳到他肩上,它要跟他出去。

  *****

  顾修真没想到郑晋居然会有轻生的念头——

  “你跳啊!”一拳将郑晋推到栏杆边,使劲踹过去一脚,幸亏郑晋及时攥住栏杆扶手,不然还真可能会掉下去,“你他妈原来不想死啊?”

  郑晋看着自己攥在栏杆上的手,是啊,原来他不想死,他什么都没了,家没了,钱没了,唯一一个朋友也断交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顾修,我不想死,可是我前边没路了。”他一直以为凭自己的才智和实力能掌控一切,他也一直都控制住了,突然有人把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变成了一堆垃圾,而且是在一瞬间,最不可置信的——他至今还不知道对方是谁!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这等于在告诉他——原来他什么都不是。

  “路?”顾修几乎是冷笑,“你他妈都快三十了,还想着找路走?”恨铁不成钢地再踹去几脚。

  郑晋被踹的鼻青脸肿,许是疼了,情绪也跟着回来,一个翻身蹿起来,对着顾修就是一顿抡粗。

  六年前,因为钥匙的事他们也曾打过一架,不过只是简单的互殴几拳,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真打,招招都往对方死穴上抡。

  抡了半个多小时,郑晋吃不消了,到底养尊处优惯了,体力跟顾修不能比,打个暂停的手势,“来根烟。”背倚着栏杆,左眼肿的几乎眯成了一条线,身上的衣服也是左一绺,右一条。

  相比之下,顾修好太多,只有右脸颊擦破了点皮,摸出烟扔过去。

  郑晋拿着烟点了半天没点着,手指有点不听使唤,顾修看不过去,伸手帮忙。

  “他妈的,打架归打架,脚往哪儿踢呢。”郑晋啐一口血痰,把烟凑到唇上,用力吸一口,这小子刚才差点没让他断子绝孙。

  “都要跳下去了,那玩意还有个屁用。”顾修席地坐到郑晋旁边,从地上的烟盒里抽根烟叼进嘴里。

  “我这次真算开眼了。”吐一口烟,“祖坟都被人挖了,愣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还好爹妈走的早,没受他的牵累。

  “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顾修也觉得蹊跷,依郑晋的势力,不可能被人顷刻间连锅端。

  “有是有点。”瞅着远处的灯火沉吟半下,“从得到钥匙的消息后,就总觉得被什么人一直盯着,可是不管怎么查就是查不到。”当时急着把顾修逼出来,除了想让他帮忙夺钥匙外,也是在给自己打气,总觉得有他在,底气更足点,“后来西沙、南沙相继出事,我觉出事情不对劲,你也知道我们家在四沙的底子,虽然老宅在北沙,可是这两年西南金市收益好,我私下把不少关系都搬到了那边,那边一出事,押在金市的现钱全都泡汤,没了现钱,手下那些佣兵根不理你是谁,所以南沙出事儿那段时间我呆在你们那儿。”主要是想依赖顾修和黑熊的保护,“百万胡听说我那个金市开得不错,找到我,想赚一票,结果钱没赚到,连他也差点折进去。”

  “那本书上的内容,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顾修总觉得郑晋的灾祸是因这则消息而起。

  “半年前打听钥匙下落时,无意中得了条线索,顺着线索辗转了几个月,在一个残废佣兵口中买来的,他当时审问过那两个亲信,我开始以为是假的,后来他连那本书也一块卖给了我。当年陪你去确认钥匙时,我见过那种书,当下就知道这家伙没撒谎。”

  “这事你还跟谁说过?”

  “这他妈什么事!我能跟谁说!”谁都没告诉。

  “……”掐灭烟头,“这事最好烂在肚子里,说出去恐怕要惹事。”

  “你干吗?”见顾修起身,郑晋莫名其妙,这正聊着呢,他往哪儿去?

  干吗?“回去睡觉。”都半夜了,留在这儿陪他灌西北风啊?

  “你他妈走了,我去哪儿?”今早去见他前,他可是花光了最后一个金币帮他买了烟,他现在撇下他就这么走了?

  “你不是想跳么,跳吧,明早我来收尸。”顾修裹一下大衣钻进楼梯间,真他奶奶的冷,十七层的顶楼,他愿意呆自己呆去,他可要回酒店了,酒店房间还有个温香软玉等着他去抱呢。

  郑晋把烟头一扔,跳?跳个屁!拾起地上的烟盒也跟着钻进了楼梯间。

  朋友,大概就是这样吧,低谷的时候,把你打醒,告诉你,活着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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