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顾修从东沙到南沙原本就是来查杀手的事，因为自两个月前开始，七哥、可可他们就接连遭遇危险，得到消息后，他不得不放下手上的事过来追查原因。
对于危险的原因，他心里其实早就有数，知道他老底的人就那几个，能把他朋友一个个挖出来的更是少数，算一算，大概就只剩郑晋了。
其实刚认识郑晋时，他还是个不错的人，只是后来接触到有关钥匙的事后，不知为什么，他就变了个人。
大概真是他有眼无珠吧？顾修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他并不想动手杀郑晋，尽管他当年骗了他，但他毕竟也帮过他，况且当年的事也不是郑晋一个人的错，他也有错，如果他不答应进空城，谁也劝不了他，是他自己同意进去，谁也没想到赢了钥匙后，会发生那一连串的事，果子的男人死了，七哥的女人也没了，百万胡的左耳再也听不见——郑晋却说这不过都是些小事。
因为郑晋的这番话，他动手毁了那把钥匙，得到钥匙本来就是为了兄弟们能有好日子过，现在人都死了，他还留着它干什么！
现在回头想想，当年的事也许他才是罪魁祸首，毕竟是他赢了那把钥匙，才会招来那么多麻烦。
所以他一直避着郑晋，也许潜意识里，他也明白空城的事不是郑晋一个人的错，是他们俩的。
刺杀的事既然已经查清，他也把话亲自送到了郑晋的耳朵里，南沙城自然也不必再久待，带了一人一猫两个累赘，买了些衣食用物，趁天色还早就出了城。
南沙往南是一片荒凉之地，一般的小商队和个人是轻易不敢进去的，因为里面有不少佣兵驻扎，顾修敢进，当然有他能自保的办法。只是进了荒滩后，要开始露营，正值初冬，晚上不好过，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到是没想到臭丫头也能受得了。
“再来。”立夏把散落的头发收拢好，握起拳头，打算继续向他挑战——晚上太无聊，请他帮忙教些防身功夫。
顾修无奈的伸出一条胳臂，“最后一次。”他肚子真饿了，这丫头却不依不饶，就说拳脚这种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偏不信邪。
立夏瞅准他伸开的手臂，一个助跑，却直接把他另一条手臂跨到了自己肩上，顾修没想到她还敢玩阴的，一个没留神，被弄了个趔趄。
“注意力集中一点。”立夏松开他的手臂，把他刚才的教训她的话原数奉还。
“……”女人是不是全这么小肚鸡肠爱记仇？“好，算你赢，赶快去吃饭。”开了一天车，他实在饿得受不了。
既是露营，晚饭当然不可能多丰盛，两盒罐头加几块白面包，对顾修来说这已经够足充饥，只是现在车上多了一人一猫，他想对付，猫却不同意。
立夏对猫好，不愿意让它受苦，老早就用自己的饭盆给它炖了肉汤。
闻着香气四溢的肉汤，谁还愿意啃干面包？况且他开了一天的车，怎么说也是出力最多的那个，不分一点实在说不过去，所以一顿饭就听小猫不停的喵喵，那是在控诉某人吃了它的肉，喝了它的汤。
吃完饭，立夏带着小猫到沟里去取冰，打算融化了做洗漱用，刚敲了半桶冰就见远处有灯光闪烁，忙提着桶回到篝火旁，叫了声顾修。
顾修望一眼越来越近的灯光，吩咐立夏带猫到车里去。
灯光来到近前，是一辆带篷的军用卡车，车上坐着几个佣兵模样的人。
“哪里的？”一个年纪大点的伸出车窗问顾修。
“过路的。”
“我问你哪里来的。”车上的人有些不耐烦。
“武道。”顾修不想找麻烦，便说出了城盟会的会址，这荒滩上的佣兵跟城盟会有生意往来，所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城盟会的人在这里可以通行。
听顾修说了武道，车上人的态度果然缓和了不少，“出任务啊，佣金不少吧？”
顾修笑笑，没答是或不是。
“都他妈是卖命的，还是你们城盟会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大把赚金币。”望一眼越野车，“还他妈有女人跟着伺候。”
一听说有女人，车上其余几人都伸头来看。
车里的立夏见状，默默往暗处挪了挪。
“咔——砰——”卡车门打开，又合上。
顾修看了看下来的人数，四个。
“兄弟，借根烟。”年纪大点的佣兵先斩后奏的从篝火旁的凳子上拿起烟盒，先抽了三根扔给弟兄，然后自己再抽一根，对着篝火引燃后，猛吸一口，“到底还是红烟给劲。”吐两口烟，指一下越野车的方向，“天冷，衣服借兄弟们穿一下。”所谓衣服当然是指车里的立夏——女人在这些人眼里只是工具，既是工具，用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么说时，其余三人早已经来到了车外。
立夏默默挪开腿上的小猫，视线在车外的三人身上扫一圈，心里默默计算着该从谁先动手。
还没等她算计完，就听车门咔一声，锁了。
往顾修那看，发现刚才站在他身边的人已经倒下，手上烟的烟才抽了没两口。
“我的衣服从不外借。”顾修推开胸前的死人，每次都是这样，在他想息事宁人时，总有人不识好。
四个佣兵，他只留了一个，“回去就说是武道的人干得。”大不了开战，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相互残杀，也省得闲着无聊去伤害无辜的人。
卡车嗡嗡地启动了，从排气管冒出的黑烟可以看出开车人的急切。
顾修弯身捡起地上的烟盒，低咒一句——最后一根烟被刚才那家伙给抽了！扔掉烟盒，坐进驾驶座，得找地方买烟，没烟抽他吃不香也睡不着。
立夏没问他往哪儿开，只要不扔下她就行，回身从背包里抽条毛毯，连猫一起裹了个严实，头枕着椅背，颠颠簸簸中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车一直开到夜里三点多，顾修实在有些撑不住，却又睡不着，便停车出去。
望着满天星斗，他突然有些晃神，似乎年幼时也看过这么宁静的夜，只是后来家没了，物是人非，也再没空看这些有的没的。
“你去休息会儿吧，我来开。”立夏下车，递给他一只保温杯，里面有热水。
“没烟，睡不着。”顾修喝一口白水，实在受不了这没滋没味的东西，“后备箱还有两瓶酒。”这意思是让她去拿。
“不太好吧？”疲劳过度还喝酒，再强壮的人也顶不住。
“你不是说让我休息？”不喝一点根本闭不上眼，他了解自己。
立夏去后备箱把酒拿给他。
结果喝没到一瓶顾修就茫了，好久没有这种魂魄飘起来的感觉了，看着立夏的唇张张合合，他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想把她拉近点，可拉到脸前也听不清，只闻到一股子甜暖的香味……后面他就断片了。
除了立夏，大概也只有小猫知道他断掉的那段是什么。
******
荒滩上除了佣兵驻扎外，靠近河滩的地方也有零星几处旅店，屋舍简陋的不值一提，食物也粗糙，价格却是贵的离奇。
立夏掏空了钱袋才买到一包红烟，还不够他一上午的量，而他的现钱则全加了汽油，旅店又不收金币以外的东西，银行卡更是无用武之地。
“想挣钱不简单。”顾修叼起烟，单手搂过立夏的肩，来到旅店西南角的一扇小门前。
推开门——
门内是一条长而窄的甬道，甬道两旁的墙壁上燃着火盆，走到甬道尽头，拐弯处有一扇红漆斑驳的木门，门旁站了个异常高大的胖子。
顾修伸手把立夏的手表摘下并扔给胖子，胖子也不说话，回身把手表塞进一个墙洞，没多会儿，墙洞里掉出一个号码牌，顾修示意立夏去拿。
等立夏拿来号码牌时，胖子已经把红门打开。
门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顾修抓了立夏的肩袖进门。
他们前脚进门，胖子便哐当一声把门阖上。
立夏刚想问朝哪儿走，脚下就传来一阵失重感，她下意识抓紧顾修的手。
“怕了？”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他带着笑的声音。
就在立夏想开口问这是什么地方时，脚下咔一声停住了，光线也跟着刺进眼里，下意识闭一下眼，等再张开时，已是另一个世界了。
这是间大到一眼看不见边的房间，山洞模样，屋顶挂了几个像太阳般刺眼的火球，照的四下白昼一般。
建筑内部——整个就是一个大阶梯，底下几层，每层都有半个足球场大小，上面几层小一点，每层阶梯上都城“品”字形摆着一排排桌子，桌子周围像蝌蚪一样围着一圈圈的人，阶梯越往上，桌子越少，桌子周围的人也越显稀疏。
“这里是赌场？”立夏问顾修。
“不然呢？”
“我们没钱。”没有赌金怎么赌？
“谁说没有钱就不能赌？”顾修啐一口烟，好久没来了，这里曾经可是他另一个家——当佣兵那段时间，他用性命换的金币全交到这儿来了。
沿着阶梯左边的坡道顾修一边抽烟，一边慢慢往上走，跟在他身后的立夏则好奇的四下打量，有几次还忍不住停下来仔细观察。
“顾修，那边有个人的脸是绿色的。”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奇怪的人。
“少见多怪。”顾修伸手板正她的后脑勺，她不嫌丢脸，他还觉得丢人，“一会儿乖乖在旁边呆着，这里都是亡命之徒，少去招惹。”
“我没招惹过谁。”要惹也是别人惹她。
“那就听话一点，不要到处乱瞥。”人长得招摇，行为就要低调，天天打架他也很累的。
“行，我不乱瞥。”嘴里这么保证，眼睛却直直看着某个点——那边那个人有四只手……
最终，顾修坐到了第九级台阶的一张赌桌上，同在他这桌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一个瘦到几乎只剩骨架的矮老头。
立夏不会赌，也没兴趣看别人赌，顾修便指了指赌桌旁的自助餐桌，上面有不少食物，虽然看起来不怎么精细，但很丰盛，也不知道要不要钱，反正是顾修让她吃的，到时要钱找他付，
立夏从自助餐桌上挑来几样食物，坐到栏杆旁的小茶几前，说是吃东西，其实主要还是打量这间古怪的赌场。
反倒是小猫一反常态地陪在顾修身边，瞪着一双猫眼认真看他赌钱，从立夏的角度，正好可以将这一人一猫的行为收入眼底。
看着顾修蹙眉的样子，立夏不禁想起了昨晚他的酒后失态。
没错，他亲了她，而且不是碰触一下那么简单……
本来她是反抗的，不过后来还是决定不费力气，反正也就是吃点口水，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而且到最后，她也没觉得是在忍受……只是觉得有点尴尬，尤其第二天醒来他什么都不记得，弄得她更尴尬，也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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