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一起捡漏子
陈姨娘在她这碰了个软钉子，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寻回来的。回听涛苑不过几刻钟，就喊着肚子疼，躺在床上哎哟直叫，苑子外都听得到哭喊声。
恰巧丁氏到城东的几家绸缎店对账去了，府里没有主事人，还是大管事亲自赶了马车去找的老太医。
这一来二去，足足耽误了一个多时辰，大管事半拉半扶把老太医带到了听涛苑。陈姨娘此时已经喊哑了嗓子，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把老太医唬了一跳，直说让大管事去叫稳婆，怕是要生了。
大管事到底是清楚陈姨娘的秉性，硬是让老太医先诊治一番再去喊人。
听涛苑的丫鬟婆子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大管事的指示，老太医倒是很快就出来了，连药都没开，摇着头就走了。
这后头的事儿，碎嘴的小丫鬟就不知道了，只听说大管事从听涛苑出来时脸色很是不好。
徐梓衿撇撇嘴角，这陈姨娘一天不找事就不快活。
待到傍晚徐老爷回来，陈姨娘哭哭啼啼告了一状，说是二姑娘不敬重长辈，三请四请也请不到人，她只好顶着太阳去了一趟汀兰苑，回来就身子不好了肚痛难忍，结果大夫好几个时辰才来，孩子差点没保住云云。
因此徐老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大管事都被训斥了。
倒是陈姨娘嘴里的始作俑者二姑娘，徐老爷仿佛是忘了这号人的存在一般。陈姨娘又撒娇说了两句二姑娘的不是，都被徐老爷岔开了，陈姨娘也噤声不敢再提。
丁氏从铺子里对完账，才进门就被徐老爷指着鼻子骂，说陈姨娘就快到月份了，当家主母合该在府里坐阵云云。
丁氏差点没气个仰倒，哭红了眼眶，让丫鬟帮着梳洗一番盖了点粉，带上李妈妈和几个婆子到听涛苑探望陈姨娘去了。
自从陈姨娘怀孕，丁氏再三忍让，却慢慢明白过来，有些人就是贪心不足，你让一尺，她还想逼你再退一尺才罢休。
这回丁氏使了雷霆手段，二话不说命两个婆子拿了宝珠，由李妈妈动手足足打了十鞭子才罢手。
“陈姨娘如今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作为丫鬟自然是要为主子着想，怎能任由姨娘这么大热天往外边去，宝珠，你说你该不该打。”丁氏坐在婆子们搬出来的红木椅上，徐徐开口。
“夫人教训的是，宝珠再不敢了！”这李妈妈必定是得了夫人的授意，打得极重，宝珠咬着嘴唇，口里道不敢了，心里却愤愤不平。
“禀夫人，这丫鬟宝珠是大姑娘苑子里的丫鬟。”李妈妈语调平淡，脸上不怒不惊，平日里掌管着府里丫鬟、婆子的□□和处罚。平日里朝那个丫鬟多看一眼，都能把人吓得打颤。
“哦？既然是大姑娘的丫鬟，怎么到陈姨娘苑子里来了。”丁氏冷笑一声，看着坐在屋檐下抱着肚子不敢说话的陈姨娘，嗬，这种人早就该敲打一番，免得她骨子轻了，狂得很。
“夫人，是我这苑子里人手不够，这才从大姑娘苑子里要了一个丫鬟过来。”牵扯到自己的女儿，陈姨娘自然要开口。
“原来如此，府里头姨娘身边向来是三个丫鬟的份例，体谅姨娘有孕在身，已是加了两个丫鬟，原来姨娘还不够用啊，怎么不跟我说呢，我好再给姨娘配上十个八个才是。毕竟姨娘肚里没准是徐府的大少爷呢，我身边只有言儿一个，正有些寂寞呢，带个哥儿正好热闹些。”
“夫人明鉴，苑里人手够用了的，够用了的。”陈姨娘有些怕了，她是知道的，如今府里全靠丁氏的绸缎生意在支撑，老爷的书院虽搏了个好名声，但在银钱上向来是入不敷出的。陈姨娘打了个哆嗦，像是才记起来丁氏的手段，呜呜咽咽的服了软。
“如此正好，若是姨娘苑子里还有哪个丫鬟不堪用，姨娘大可以禀人来跟我说，老爷书院里正忙着，姨娘还是莫打扰老爷的正事，姨娘你说是吗？”丁氏语调漫不经心，脸上还带了浅浅的笑容。
“夫人说的是。”陈姨娘知道丁氏向来言出必行，又掐着府里的钱财，若是惹恼了她，真会把自己的孩儿带到沅芷苑去养，陈姨娘如今最怕的就是这一遭，忙不迭的应了。
得了陈姨娘的许诺，丁氏这才起身走了。
打了场翻身仗，心里爽快了片刻，眼眶却又红了，丁氏用手帕压了压。
这般日子，实在无趣。
攥了攥手帕，丁氏面上露出笑容来，屏退了一众婆子，到馨雪苑去了。
幸而有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姑娘聊以慰藉，想到昨日接到的外家的来信，哥哥问到了一个京城治弱症极为在手的大夫，这大夫恰巧两个月前往南边来了，说是要收一些稀奇草药，哥哥已经命人去找，这阵子应当就有回信了。
想到这儿，丁氏笑容里多了几分真意。
汀兰苑里，徐梓衿原本以为自己又要遭殃，但等了一个下午，也没见人来，难不成陈姨娘就这么放过她了？
“姑娘，李五姑娘来了~”清彤最是喜欢李五姑娘，每回见着都要笑嘻嘻的给李五姑娘送上两碗酸梅汤，送完汤还不愿意走，非得站着听李五姑娘和自家挂宁说话，时不时被李五姑娘讲的趣事逗得笑的前俯后仰，被吴嬷嬷瞪几眼也不肯走。
“好你个徐二，这么些天不来寻我玩，我打发丫鬟来找你你都不见，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不是？”说完上前就伸手朝二姑娘身后探，边探边说：“我要折了你的翅膀去，看你还飞不飞得起来！”
徐梓衿抓着李五的手，顺手就往她咯吱窝挠，挠得李五笑得发不出声了才放手。
“清彤，快快快，今儿个不喝酸梅汤了，给我来一盏菊花玫瑰水，可渴死我了。”李五笑得通身没劲了，贴着椅子靠在茶几上直嚷嚷。
“我这禁足，门口守着的婆子刚走没几天，你可小声着点，别给我找事。”徐府里各个苑子隔得不算远。
“你怎么又被关了？”李五坐起身，一脸疑惑，这徐二装贤良淑德装得挺是那么回事啊，自家祖母和姐姐都赞扬过的。
“说来话长，牵扯着些内院的事，现在还不方便跟你说。”
“我还不稀得听呢。”李五倒是没追问，只笑嘻嘻的说：“听说你锦簪记生意着实不错呀，昨天林府的大姑娘生辰，我看她头上那根簪子就是你们锦簪记的，就是小了些，不过看起来挺精致的。”在曲通地界，锦簪记的簪子算是独树一帜，一眼就能看出与其他家的不同来。
“正巧想跟你说这事，中秋节快到了，我让簪坊做了一套“望月”的首饰，统共五件，就这么一套，准备送给康大奶奶，劳烦康大奶奶给我们宣传宣传去，你看可行？”
“你怎的不送给我，我帮你宣传去，满大街喊话都行！”李五嘟着嘴不乐意。
“你才几岁，簪什么簪子，扎你的丫髻吧。”徐梓衿点了点她额头，现下曲通未婚的女子，不管及没及笄，都爱扎丫髻，李五向来爱赶时髦，今天就扎的丫髻，两髻用浅碧色绸缎绑着。
“这事就包我身上吧，多少银钱，你只管告诉我，我付你，不能让你吃亏。”
“若是能让更多人知道我这锦簪记，别说一套首饰，我再送几套也成。”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不会手软。”李五喝着菊花玫瑰水，甜丝丝的水，好喝极了，眯着眼喝完一杯，又让清彤再添一杯。
两人嬉戏打闹一阵，直到日头快下山，李五一拍脑袋才想起今日过来可是有正事的，忙拉住徐梓衿，说道：“差点没忘了去，今天可是有大事要找你商量。”不等徐梓衿回答接着悄声说道：“南边沿海如今可是不太平，大户人家都闷声北迁，我爹爹在含浦遇见一户出珍珠的人家，手里有些好货一直压着没出手的，现下想要卖了去。我家虽然铺子多，但珠宝生意是不做的，但这批货实在好，价格又便宜，那家家主与爹爹又投缘，爹爹就出手买了。你这要不要，我匀些给你。”
“南边沿海怎么不太平了？”
“这就不知道了，爹爹没有细讲，可能是有海寇吧，往年也常常闹海寇。”
徐梓衿哦了一声，又问：“什么样的珍珠，有多少？”
“合浦南珠，上等的百来颗，中等的五百颗，末等两千多颗。你若是要，我就按爹爹收来的价格给你，下回你到我那去看，都是顶好的珍珠。”说完李五将这三等珍珠的大小、颜色、价钱详细描述了。
“我这铺子小，要不了多少，余下的你准备怎么处理？”簪坊的原材料采购价徐梓衿是知道的，李坊主月都会送账本过来对账，李五说的这批合浦南珠的价格确实优惠，比之前的价格便宜了将近一半。
“上等的留着，总有用处，末等的可以研磨成珍珠粉，我家有胭脂口脂铺子，慢慢卖也就是了。这中等的吧，还没想好。”李府的生意李五十分清楚，如今也算得上是个少主子。
“上等的给我二十颗，珍珠簪子得用大颗的，不然压不住。中等的一百颗吧，正好用来串几根项链。末等的也可以拿一些，捡小颗圆溜的，用做步摇也不错。”
“这么点儿？”
徐梓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买材料可花钱哩，都卖了珍珠，金块、银块、红宝、珊瑚、玉石这些我就不进货了？”
“啧啧啧，看来你这没多少银钱周转啊。这样吧，珍珠你先命人拿去，写个欠条，我也不收利息，不过半年之内你可得还。”李五吃了两碟子点心，打了个饱嗝，吃人嘴短呀。
“不若你入股我这金银铺子好了，反正我们李五姑娘财大气粗。”徐梓衿眼里放着光芒，这般财主就在身边，怎么早没有抓住。
“我爹爹说了，与朋友合伙做生意最是不好了。”女孩子家家哪有不喜爱簪钗首饰的，要是与其他商户合伙，李五硬着头皮就上了，左右别人也糊弄不了她，再不行她还有爹爹帮她撑腰。
但若是自己的闺中好友，李五想想就觉得不妥，万一有什么扯皮事，可不好解决，难免伤了情谊。
就说上回吧，自家准备上贡的缎被毁，后来查出了是铺子里的下人所为，这下人收了其他家的银钱，专门来搞破坏来了。
但当时她以为是徐二干的，可把她给气坏了，恨不得拿榔头敲徐二几下才解气。其实抓着那下人，她也不过是踢了一脚就罢了。
越是亲近呀，就越容易计较。
“你爹爹说的也有道理。”想必之下，徐梓衿还是更重视李五这个朋友，生意嘛，总有机会的。
“不过，我可以借些银钱给你，你付利钱就是了。放心，肯定比解质的利钱低得多。”在商言商，李五跟李老爷学了许多，虽然性子还是有些莽撞，但她本身就是个脑筋转得快的，这两年下来可谓脱胎换骨。
徐梓衿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点点头想了想才说：“我确实缺钱，你这若是利钱合适我可以借上一些。但要借多少这一时半会还没想清楚，等我去一趟簪坊，再把详细数目告诉你。”
“行，我就当一回钱民，利钱只收市面上的，嗯，就收十分之一吧，一万贯一年收你500个钱。下回我再来，这菊花玫瑰水里可多给我放点蜜，别抠里抠搜的。”李五私房钱颇丰，实在不够还能开口找爹爹要，只要有名头说得出原因，爹爹都是准的。
“行行行，下回在蜜罐里给你搁几朵菊花、玫瑰花，你抱着蜜罐子直接喝去。”徐梓衿不是没动过借贷的心思，但是一打听，民间借贷利息高的很，年利率几乎在百分之五十左右。李五说的年利率百分之五，相当于是不要利息了，徐梓衿自然是承李五的情。
天色已晚，李五念念不舍的走了，临了还打包带了两罐吴嬷嬷做的咸菜。
徐梓衿喜滋滋的，解决了资金问题，又得了一些便宜的珍珠，让清澜拿出半两银子，明天到海善酒楼定两只烤鸭去。
清澜却瞠目结舌，这李五姑娘怎么还收利钱啊，真是会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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