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想见见我的母亲
“杨队。”吃罢午饭，杨修刚走出食堂，便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叫他。他抬头一望，便发现是自己的助手小孟。见他过来，杨修心头一动，快步走上前，张口便问道：“是不是我让你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没错。”小孟跟着他的步子一边走，一边将手头的东西递过去，“顾月的真实名字叫辜汀月，是X市在逃的一名通缉犯。她的指纹有存档，所以这边一录入，比对之后便可以确定身份。我们已经和X市的刑警大队取得了联系，他们正派人赶过来。”
杨修一边走路，一边翻着手头的文件，眸子微微眯起：“辜、汀、月。”
听到面前的人说着去年的那些事情，辜汀月面上竟然出奇地平静。她早有预感，自己的身份迟早会泄露，一旦进了警局，他们有各种手段可以查知她的真实身份。
“没错，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辜汀月平静地回答道。
杨修有些诧异，但是见过形形色色的犯人之后，面对眼前这个小姑娘，他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别的情绪。
“去年你在X市造成了三起案件，尤小莉一起，0901一起，1302一起。然后你便离奇失踪，警方在X市布下了天罗地网，却没有把你抓住。没想到，你来了A市。”杨修说道，“时隔三月，你竟然又开始作案，我能问一下你的动机吗？”
辜汀月看向他，淡然一笑：“杨警官，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你就认定是我作的案，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杨修愣了一下，旋即哼笑一声：“抱歉，是我措辞不当。但是就目前情况来看，你具有重大嫌疑。具体情况如何，我会等X市那边的人来了之后，共同商讨再决定。”
“随你们的便。”辜汀月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晚上八点，X市赶过来的刑警踏进了刑警大队的大门。早已接到消息的杨修迎面而上，朝他敬了个礼。来人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他也回了一个礼，伸出了手。两只手握在了一块儿，来人一脸肃容，自我介绍道：“我是X市刑警大队的林振涛。”
“林警官，你好。”杨修说道，“跟我来吧，辜汀月在审讯室。”
林警官自然便是去年接手辜汀月那起案件的警官。辜汀月失踪后，市长火冒三丈，勒令市刑警队务必找到犯人。他为了找辜汀月，已经三个月没有睡一个好觉了，就连之前的过年也没有好好过。如今突然接到消息，声称找到了辜汀月，他是什么都没准备，直接就向上级申请来这里交接工作了。
两个人快步走进了审讯室。
辜汀月已经在这里待了将近一天，但是她看起来依旧精神，没有半点萎靡。见人进来，她甚至还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林警官，好久不见。”
林警官压抑着心头的怒气，冷冷一哼：“辜汀月，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看来林警官的火气不小。”辜汀月继续微笑，“那么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像之前那样，认定我有精神疾病，然后随随便便判我一个无期徒刑？滕山疗养所还有我的床位吗？”
林警官见她竟是这副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在原地踱了几步，指着辜汀月，恨铁不成钢一般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别生气呀，我们好歹算是老朋友，老交情了。”辜汀月却好似看不到他想要吃人一样的表情，随意摊了摊手，舒适地靠在了椅背上。
林警官深吸一口气，然后压抑住了内心的火气。他时刻谨记自己首先是一名人民警察，不能情绪用事。虽然眼前这个人害他被上级责罚，害他三个多月没有睡好觉，但是好歹人是找到了。只要人找到了，那后面的事情就都好说了。
“杨队长，我带来了X市的交接令，需要将犯人带回X市。请带我去见一下你们的上级吧。”林警官转头说道。
杨修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辜汀月，见她对此毫不动容，心头也是大为诧异。他见过不少强装镇定的，却没见过杀了人还真这么镇定的。
他们都不知道，去年的辜汀月面对这些事情，还是惊弓之鸟，只知道疯狂地申辩、哭闹。但是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她却开始学着冷静，学着从更长远的方向来看待这件事情了。
之前的那些案件，都是慕柏搞的鬼，她没办法洗清。
但是这次这桩案件，她知道一定另有隐情。她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的那一幕，便是“胤池暝”和陈老师在客厅中的巫山云雨。
现在她心头只有两个疑问：第一，是谁冒充了胤池暝？第二，那具男尸，是谁？
不过这两个问题，她都没有能力解决。
思及此，她张开手心，嘴唇微动，念出了一段口诀。
不大会儿，一阵黑烟诡异地出现在了房中。黑烟散去，露出了来人的面容。不是胤池暝，是他的手下钟馗。
钟馗对着辜汀月略略欠身，旋即说道：“殿君在别墅探查事情，一时脱不开身。月姑娘有何吩咐，告诉我就好。”
辜汀月便将昨夜看见的情形告知了钟馗，包括看见了那个死得很惨的男人的尸体。同时，她也说出了那两个疑问：“我没有能力查这些事情，只能交给胤池暝了。”
钟馗只有在听到“那个人长得和胤池暝一模一样”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微动了一下，之后便是一脸木然。听罢她说的话，他再度欠身，应道：“我会转告殿君的。月姑娘，您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辜汀月眉梢一沉，冷静地说道，“我不能再逃了。我得跟着林警官回去，等胤池暝和慕柏为我正名。”
钟馗心中有数，便宽慰了两句，消失在了这里。
次日早晨，一辆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A市，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在这辆车开过去之后，路边忽然现出了一抹身影。胤池暝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领口竖起，遮挡住他玉白的下巴。他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缓缓捏紧了拳头。
X市的天空一如往年一样清澈如洗，白翅的鸟儿成群结队地划过天际，仿若一片悠悠移动的云朵。鸽子哨声偶然响起，带来一抹春日里的明媚与欢喜。这里的春天来得比A市要早些，也更热一些。沿着高架入城，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如流水，行人如织。
辜汀月带着手铐，隔着车窗望向车外。窗子没有开，她贴在玻璃上愣了很久，转头问道：“能稍微开一点点窗吗？”
“你想干什么？”林警官皱了皱眉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辜汀月不由笑了起来：“离开家乡数月，不过是想闻闻空气的味道。总感觉，距离上一个春天，过去了好多年了。”
逃亡的日子，每一日都漫长的像是一个春秋，这不是一句瞎话。
林警官哼了一声，却还是吩咐开车的司机降下车窗来。车窗不过降了三分之一，辜汀月坐直了身子，凑过去，狠狠吸了口气。春日那阳光下干燥的气息，那混着泥土和街边棕榈树嫩叶新发的气息，还有街边少年少女们青春洋溢的气息……所有的一切，都与以前并无差别。
“看来那句话果然是对的。”辜汀月弯了弯唇角，无力地说道。
“什么话？”林警官问道。
“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你，而有所不同。”辜汀月转过头，眉目沉静，笑容和婉。
林警官却因着她的这抹笑容，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些什么事情。可是他把一切从头回忆，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两人都在愣神，因此没有发现等红绿灯的时候，并排的另一个车道内，有一人眼神阴鸷，满面肃冷。
顾森是出来去公司上班的，却没想到会在街上巧遇辜汀月。辜汀月失踪的事情，他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没想到现在她又被抓回来了。
顾森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方向盘，眼底划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到了刑警大队，林警官带着辜汀月走了进去，带进了审讯室。
“我能问一下，接下来会怎么安排我吗？”辜汀月问道。
“滕山疗养所。”林警官给出了一个毫不意外的答案。
辜汀月沉默了一下，也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你说说看。”
“我想去宁心医院见见我母亲。”
……
宁心医院是本市最大的一所精神病医院，它的前身是X市第九人民医院，后来因为外资介入等等原因，改名为了宁心医院。来接待林警官的是一个老熟人——许医生。不过她前不久正式由副院长升为了院长。
“许院长，多有打扰了。”林警官和她握了握手。
许院长微微一笑，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人：“辜汀月，是不是？”
“院长您好。”辜汀月回之一笑，“我想来见见我的母亲。”
“你们跟我来吧。”许院长早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在他们来之前便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当下便带着几人到了12楼的病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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