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鬼将军

　　

　　“姬统领...”三个字顿了半天，宋一鸣一屁股坐在石椅上，臀下后背一片沁凉。目露茫然：“他是禹王的人吗。”不需要人回答，答案显然易见。他扶着头，烦躁道：“长亭先生，姬统领告诉我邵年是八族的转机。”

　　百里醉生沉吟一会：“你把他抓来了？”

　　“不是，他是自己来的邺都。我消息没那么灵通。邵年快离开的时候，青长老和聂长老才突然对邵年发难。我知道后便跟着动了手脚。将邵年彻底留在八族。”

　　“青、聂是我给他们下的令。我当时刚夺回自己身体，有些...咳。”百里醉生解释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宋一鸣又沉默的坐了半晌，良久，才站起来道：“我走了。”

　　“宋一鸣。”百里醉生突然喊住他，宋一鸣在石门前驻足，一手还搭在门上的机关上，百里醉生道：“收手吧。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那是错的，丁邵年才不是你们八族的转机!”声音很努力的放轻，“姬殷澄只是在利用你达到他的目的。”

　　“长亭先生。”顿，“我很感谢你。我可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八族的肮脏经年积厚，只能在乱中求变。它已经死气沉沉二十年了。我觉得现在这个时机很好，不管是巧合还是其他什么。”手足无措，努力想表达清自己的意思。

　　“宋一鸣。你以为你给八族重新制定一套公平的规则，八族的孩子们就会原谅你杀了他们族长老的事吗。不值得。八族，百里，邺都城主。整个邺都只有我们三大家族是这鬼都里唯一的活人。别在死人了。”百里醉生苦口婆心。

　　“大家都来当好人，谁来当坏人呢。”宋一鸣笑道：“我和魔鬼做了交易，那就一直做下去吧。大棒和红枣才能教好孩子，八族需要一个诅咒，成为他们头上命悬一线的救赎。没有什么比恐吓更管用。”

　　“诅咒恐吓？”

　　“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诅咒么，该有个名字的。叫‘蛇弓影’吧。等我死了，还劳长亭先生替我在八族宣扬一下。”

　　杯弓蛇影，一生都因为疑神疑鬼而活在恐惧中，不敢行错一步。

　　沈河和肖宕一路回八族的路上都发现自己被人跟着。准确的说，不是人。是一条灰色的蛇影，颜色极淡，看不出元身的样子。蛇影一直锲而不舍的跟着沈河，却几次都盘旋在沈河脚下腿边不敢咬。沈河第无数次停下盯着自己脚下看的时候，肖宕问：“怎么了？”

　　沈河若有所思道：“看来八族起内讧了。”“何解？”肖宕停下看着他。沈河道：“昨天的黄长老死于蛇的口涎，中毒而死。今天我又一直被小蛇跟着。你信只是巧合吗”

　　“哪里有蛇？”肖宕左看右看，神色紧张。他的关注点总是让沈河哭笑不得。

　　沈河勾过他肩膀，“别看了，走吧。”哥俩好的亲密。肖宕默了一会道：“红玉，你是女孩子。不要这样。”沈河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咬牙切齿道：“萧红玉只是我的一件衣服。我不是姑娘家。”

　　肖宕晴天霹雳，“怎么会，你骗我是不是？”

　　沈河不是傻子，他也有过心爱的姑娘，变扭半天，强忍下自己心中的膈应，劝道：“我知道你和红玉感情深厚，千万别移错情，免得我兄弟二人日后相处尴尬。”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肖宕猛的甩开他，神色狰狞，额头青筋突突的跳。肖宕厉声道：“我从未和萧红玉有过兄妹之情。”沈河伸手忙拦，细细劝他。肖宕掌中蓄力，一掌拍在徐长老胸口，飞出三丈远。狠狠摔倒地上，沈河连连呛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打碎。

　　萧蒙奇头也不回的离去。

　　红玉为石，一盖冠之；遮风挡雨，酡颜不知。

　　街上几位八族的弟子看见徐长老，连忙过去扶他。“徐长老，你怎么在这。”“徐长老，你没事吧？”“徐长老，谁把你打伤了。”沈河被八族弟子围在圆圈中心，肖宕的背影很快不见了。

　　沈河借着徐长老的皮跟着八族的人回到徐家老宅。

　　回到徐家，八族弟子们这才相继禀告录鬼箓进度。沈河这才得知九甲门的人居然都来了，还和八族打赌。正说着忽然有弟子问：“徐长老，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黄长老呢？”“是啊，青长老和聂长老至今也没有回来。”沈河满头是汗，绞尽脑汁道：“我昨天和黄长老从艳娘酒肆出来后，便各自...”

　　锵，一声锣鼓响大家的目光一起朝外落去，聂忠一身白衣白孝，清丽容颜挂着泪痕。扶棺抬到长老堂，扑通跪下：“徐伯伯，请为我父亲做主！”五体投地。后面跟的是青家小子，唯一不同的是，青家抬的担架，担架上盖着白布。风吹起一角，又无力的垂下，没有成功掀起。

　　沈河站起来，整间屋子里的人一起都站起来。聂忠跪在台阶上，青鸣跪在院子里。长老堂从未如此肃穆安静过，窒息般的气息充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哭，也没有吵闹声，全都无声的跪在地上。只有聂忠的泪，长行短行砸落在地上，碎成珠玉。

　　不多时，黄家也背着黄长老疾步冲进来，一边跑一边嚷嚷：“长老，长老们。黄长老出事了，你们救救...他。”最后一个字几乎不可闻。在他迈进院子的一瞬间，声音便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字机械的吐出来，连脑子都没过。

　　忽然，他伸手哗的掀开青长老的白布，青渊面色灰白，一动不动。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紧了紧背上的黄长老，又发疯似得扑上去尚未定棺的黑木棺材。棺盖咣当落地，溅起一片尘埃。聂仲恺和青渊死状完全相同。“是谁！是谁！！”黄一舟歇斯里地，成为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音。

　　沈河开口打破死寂：“召集其他长老，一炷香内必须齐聚长老堂。如有通知不到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沈河艰涩的咬出后八字，心里一阵凄哀。冒泡徐长老初上任便遇见这么棘手的事，沈河只能硬着头皮上。

　　宋一鸣，郑宏起，阎长老来的很快。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阎长老，你眼睛怎么了”有人问。

　　“无碍，先说正事吧。”阎长老单眼蒙着黑布，看向长老堂内横躺的八个人。沉声道：“怎么回事。”扫了一圈，问徐长老：“你说。你和黄长老一起出门的怎么他出事了，你却安然无恙。”话一落，徐家这边立即有人不满道：“阎长老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非得我们徐家也死一个人才...”被身后一个中年人拉了下，话被打断。

　　沈河道：“我和黄长老原本在艳娘酒肆打探邺都近来频繁冒出穿活衣的事，结果却和艳娘起了冲突。离开艳娘酒肆后，我和黄长老便分头去录鬼箓。想着既然捷径走不了。索性老老实实的拼实力。”摇头苦笑，“可惜。”

　　人群里忽然有一个声音：“会不会是九甲门干的。”

　　邵年回屋刚拿了把伞，门外有人问：“伞公子在吗。长老堂有请。”

　　邵年背着陈茜的尸骨，径直去了长老堂。长老堂一片死寂，横摆着三具身体。邵年脚步迟滞一下，刚跨进门槛，有少年怒气冲冲提剑架在邵年脖子上，怒目金刚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乔逢源呢？昨天他不是硬气的很要和我们比试吗？”他愤怒的指着身后的三具尸体：“这就是你们的比试？输不起是吗。他人呢。”

　　“我不知道。”邵年冷静道，觑着他反问：“如今胜负未分，你凭什么说我们输了。”

　　少年沉默的收起剑，退回人群里。表情还是不服气。

　　“怎么回事？”邵年需要了解前因后果。

　　邺都弟子们并不愿与他搭话，阎长老却出人意料，主动道：“如你所见，人死了。就在和你逢源舅舅打赌后，不到六个时辰。”阎长老意味深长的笑：“丁公子，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你们自相残杀，想让九甲门消消气。不是吗。你们都知道，九甲门一定会赢，你们违背道义在先，又连输两次。今后你们还有何脸面在邺都立足呢？”第一次是王叔远那辈的事。

　　“你血口喷人，颠倒黑白！”方才那少年怒斥，气的浑身颤抖。

　　“你们未尝不是。”邵年反问：“好了，我不陪你们在这破案了，八族的三位长老都遇难了，我舅舅他们三个也没回来呢。我要去找他们。最好......不然谁找谁算账还说不一定。”最后三个满是威胁的字眼里，隐隐有一丝颤抖。

　　宋一鸣从小厮手里接过茶盘，茶上了七杯，如今只能喝四杯了。宋一鸣想了想，转身端起一杯茶递给邵年：“丁公子，喝一杯再走吧。”示意一下手中的茶。邵年半晌未接，“不敢吗？”宋一鸣问。

　　邵年一声不吭，端起茶一饮而尽，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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