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赠衣
翌日清晨，她起床时并未发现傅朝的身影，简单作了一番洗漱，编发时转头发现留在桌上的一张字条。
桌子还没来得及擦洗，字条沾了些脏灰，岑清清拿起字条，白皙的指腹也沾了乌黑，只见字条上写着：
有事晚回。
她只当江湖中人偶尔也需要处理一点私事，作为雇主岑清清也能理解。昨夜下了点小雨，好在并没有浸湿漫画，她整理了下行装，转头便拿着昨日画好得漫画上街去了。
覃州城今日似乎比前几日更加热闹一些，她走了许久的山路气喘吁吁到达城门口，却发现城门各色行人来来往往，很是热闹的样子。
书生模样的人相伴而行，满面春风，城外设置的小憩茶肆坐了好些人，风尘仆仆，看起来也是自远方而来，她甚至看见许多马车进出覃州城。
日上三竿，岑清清没多想，循着路马不停蹄去了柳老的说书茶馆。
茶馆内人满为患，客人们成群坐成一桌，相谈甚欢，她一进门便立马有小二客气地迎上来：
“姑娘，要喝点什么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岑清清望大堂中看了一眼，台上并无人说书，心下一阵奇怪：“柳掌柜人呢？他不在吗？”
小二擦了擦汗水，立马顿悟：“您是岑姑娘吧，掌柜的说了，让您一会来了直接去里院找他。”
话音未落，又有客人撩袍入店，高声喊声：“小二，来壶茶！”
“好嘞，来了——”
岑清清掀开帘子进了后院，柳掌柜正将算盘敲得劈啪作响，见是她来了，连忙起身迎接。
她将画卷递给柳掌柜，道：“柳爷爷……今日怎的不说书？”
“今日客人多，又是个特殊的日子，他们高谈阔论，哪里有人想听我这老头子讲故事。”柳掌柜笑了笑，接过画卷展开来看，忍不住赞赏道：“姑娘果真好画技，画面详略得当，人物特色鲜明。虽知祝英台乃是女扮男装进入书院，可这女儿家穿的耳洞仍是留下破绽，姑娘将细节也处理得很好啊！”
岑清清腼腆道：“掌柜谬赞。”
今日生意红火，柳掌柜面上一片喜悦之色，他收了画卷交给小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她道：“今日下午知行书坊的东家陆居敬将在东湖画舫举办一年一度的书画大赏，姑娘画艺独特，不若也去逛逛，或能将画卖出高价。那位陆先生据说也是位酷爱绘画之人，若能得他赏识，姑娘或能进入知行书坊为专书插画。”
原来覃州所有书坊都垄断在这位陆居敬一人手中，看来想要与书坊合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岑清清立马来了兴趣，问道：“柳掌柜可有门路？”
柳掌柜摆手一笑：“姑娘尽管去就是，今日东湖汇聚全城书画爱好人士，甚至还有附近几城的才子文人远道而来，陆居敬可恨不得将全天下书画艺人荟萃在他的画舫。”
“原来如此，多谢柳掌柜告知！”岑清清心中激动，拜别后便出了茶馆。
今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正也是游湖的好日子，经过昨夜一场细雨，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与青草香气。
怪不得今日覃州如此热闹，她拐进一处角落，取出系统给的绘画工具，欢欢喜喜奔赴东湖。
在医院时她曾想去参加一位著名艺术家的画展，在她百般央求之下，父母总算同意，可也正好是那一天，病情复发，她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一天一夜才转危为安，画展最后也没能看成。
此后她便被看顾得更加严格，岑清清也不愿父母担心，无聊之时便看起这本网文，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穿书。
书里的这位炮灰女配一生致力于为男女主、男配女配做嫁衣，结局凄惨，只怕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岑清清脱离了她原本的剧情，还能遇见人生中许多精彩的事。
思及此处，她撇开不想过去的事，理了理头发，重新扬起笑意。
以后她也要开漫展！
街上人群纷杂，来往马车又多，她好容易挤出了人群，不知被谁猛得一推，不受控制往前撞了个人，差点将人生生扑倒。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
岑清清忙不迭赔礼道歉，那女子却掐着尖酸刻薄的语气讥讽道：“原来是个乞丐，真是晦气！”
她不欲惹是生非，再次赔礼道歉后便要绕开，忽的又传来一位中年女人的声音：“小屏，这是怎么了？”
小屏瞪了她一眼，回头恭敬地福了福身：“老夫人，是个乞丐不小心冲撞了咱们，我这就将她打发走。”
那位老夫人由人搀扶着自马车中出来，两鬓苍发，发饰却富贵吉祥，面上已有许多皱纹，眉眼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岑清清不认得这位老夫人，却认得那搀扶她的中年男人。
不正是那位岑家的老管家么？
她忙不迭转过身去要走，那老管家却不太识相地叫出了声：“三小姐也在此处？”
小屏：“三小姐？就是上京府中被赶出来那位？”
若她记得不错，书中描写这位老夫人喜爱书画，出自书香门第，因不喜上京便在覃州老家养老。她十分看中身份门第，因而对庶出的炮灰女配更是半点看不上。
此刻这个老夫人果然也没什么好脸色，甩袖冷斥道：“身为闺中女子，独身一人抛头露面，还穿得这副模样，尚书府的规矩就是这么教你的？丢进我岑家的人！”
小屏鄙夷道：“怪不得会被尚书府赶出来，上京不要的人，我们老夫人才看不上呢。”
方如慧睨着她，像看着什么碍眼的脏东西：“河章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野东西，今日乃是书画大赏之日，还不速速离去，休要给我岑府丢脸。”
老管家也道：“姑娘不为自己想也为岑家想想。”
她不是已经离开了岑家？？
那她的事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还一直巴拉巴拉讲个没完，害得她连一处休息等待的地方都还没找到。
恶毒女配的家人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岑清清抿了抿嘴，踮起脚看了一眼人群，选了一处人最少的地方，打算再穿过去，小屏却猛得抓住她的手，嫌弃地打量道：“你穿成这样难不成也是来书画大赏的？你知道今日来了多少文人名士么，你就穿成……这样？丢死人了！”
她心中有些烦，费力挣脱道：“有规定一定要穿得花枝招展吗？我早已与你们岑家没有干系，我做什么自然也与你们没有关系！”
方如慧怒道：“你！”
小屏气愤地推开她，岑清清一时不稳，旋身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腰间一紧，那人单手一拦将她稳稳托住。
面前这人一身黑曜色的翻领胡服，乌发高束张扬，衬得人身形修长，犹如茂林修竹，浑身上下气势非凡。他的眉眼分外好看，派头潇洒，左眼尾一颗红痣不生魅惑，反倒是微一眯眼便能横生冷冽凶意。
她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端量过久，旁人却不会这么想。
方如慧拂袖唾弃道：“成何体统！”
小屏有些看呆，回过神后也红着脸呸道：“你，你们！不知羞耻！”
岑清清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致谢，目光却丝毫不带留恋，转身就准备拨开人群，那人却不由分说将她拉出人群，来到东湖桥畔的空旷之地。
她看见这人手上还提着个包裹，又朝她挥挥手，笑道：“怎么？这就不认得我了？”
岑清清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惊喜地抬眸：“朝朝？！”
“是我。”
傅朝找了她好一会也不见人影，茶馆掌柜说她可能来了东湖书画大会，他跟来后在人群中找了找，果然看见她的两只小辫子晃来晃去。
“朝朝，你不是有事说晚点才回来？”
傅朝将手中的一团小包袱扔给她，道：“事情都处理完了，小鬼，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岑清清一脸疑惑，正要打开，却又被他一拉：“先不在这里看。”
傅朝拉着她进了一家卖衣服的小店，她猜道：“你给我买了衣服？”
他点点头，两手环抱道：“随手买的，不必客气。”
岑清清其实并非所有衣服都是粗布麻衣，只不过有时候穿长衫长裙不太方便画画。不过，今日既然日子特殊，这样也好，不失体面。
傅朝给她的是一套水绿的对襟窄袖裙，袖口绣着时下女子喜爱的花饰，由淡绿色的丝线缠绕，裙身可爱灵动，岑清清的头发两边依旧编得是长长的麦穗辫，小姑娘模样唇红齿白，倒真似一只绿草从中的兔子。
他看着看着，忽然有一种想搓揉她小辫子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轻咳道：“不是来看书画大赏，快开始了，走吧。”
“朝朝，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绿色！”岑清清欢喜地转了一圈，笑道：“谢谢你，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傅朝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好好画漫画，好好更新。”
岑清清歪着头看他：“可是这本来就是我会做的事，这也算报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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