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重生前
疼痛缓解后，纪舒小口小口地呼吸，连眼睛也累的睁不开。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但总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耳边的哭声越来越大，还伴着音乐，实在让他平静不下来。
忍了差不多五分钟，他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大声吼道，“特么闭嘴！”
没人理他。
他还是睁开了眼，看见的却是……灵堂？？？
往上看，那照片上笑着的男子长得可真好看，唇角上扬，桃花眼弯成月牙，哪怕是黑白照，看着也觉得阳光温暖。
还有些熟悉……
能不熟悉吗？这就是他啊！！！
认知清晰以后，死前的记忆也渐渐清晰。
灼热的火、紧闭的门窗、呛入口鼻的浓烟、麻木的手脚、痉挛的胸腔……以及，将他锁在房内的男人。
作为灵魂，纪舒无视地心引力，飘到照片旁边，垂眼看着下方哭得不能自己的男人。
陈越。
他的合法伴侣。
——
“阿舒，你帮帮我好不好？”陈越右手覆上纪舒睁大的眼，遮住那充满仇恨的眼神，“我得向上走，阿舒，你是爱我的，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陈越还是和以前一样，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连语气都像那三月的春风，让人完全想不到，这人狼子野心，笑着锁上门，看他死。
——
真是好样的，纪舒想。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看陈越那哭得差点背过气去的模样，说不定还会傻逼地跑过去安慰他。
诺，像下面这几个一样。
“陈总，纪总肯定不希望看到您这样。”
别，他希望。
“陈总节哀，现在纪氏和陈氏都需要您，您可不能倒下。”
“是啊是啊，陈总您要坚持住……”
“纪总那么爱您，您不能再有事了……”
“……”
像是被安慰到了，缓过劲来的陈越擦干脸上的鳄鱼泪，佯撑着回以微笑，还是那个商场新贵。
“多谢各位关心，阿舒留给我的东西，我不会将它交给别人。”
纪舒：……劳资什么时候说留给你了？
死得太快，遗嘱还没立，纪舒的生前财产自然由合法伴侣陈越继承。
纪舒看着这几人，突然有些厌烦。
他飘在半空，在这灵堂转了一圈，发现陈越还真了解他，灵堂办的，挺符合他的口味。
他站在陈越身边，看着他左右逢源、如鱼得水的模样，“我还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你必须杀了我……”
陈越觉得有点冷，可能是空调调低了吧，他也没多在意，继续与胡总交谈。
陈越移开眼，人都死了答案也就不重要了，陈越这个人，是他有眼无珠识人不清，他活该。
多年真心喂了狗，呸！
纪舒从陈越身边离开，走到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人，低着头，阴影覆盖着，根本看不清模样。
嗯？这谁？
来了他的葬礼总得去拜拜吧，就当尊重亡者了。
他向那人走去，那人却像是忍无可忍，直接冲了出去，一拳挥向陈越。
“砰——！”
陈越被打倒后还带走了一桌菊花。
周围人在陈越倒下后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拉开对陈越拳打脚踢的男人。
陈越擦掉嘴角破口流下的血，看向男人，勾起嘴角，“钟叙？你怎么来了？”
“陈越，你特么就是一白眼狼！”钟叙咬牙看着陈越，眼神凶恶，恨不得杀了陈越。
钟叙？
谁啊？
纪舒觉得有点印象，但实在想不起这人是谁。
看着像是为我讨不平的。
纪舒兴趣来了，也不在地上走了，直接飘到陈越钟叙上空，静观其变。
——
“陈越，那么大的火，纪舒怎么可能会不挣扎？怎么就刚好，你一出门，火就起了？”
“钟叙，我没有理由杀阿舒。”
钟叙冷笑，“理由？戴辞不是吗？”
“钟叙，慎言！”还不等陈越回答，就有人喊出了声。
不断有人帮腔，钟叙反驳，却被淹没。
戴辞？怎么又来一个人名？
不过戴辞这名他熟悉，戴氏的未来当家人，前途无量。
所以陈越是搭上戴辞的线了？
钟叙最后还是走了，不过看那眼神，似乎有所不甘？
纪舒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拜托，这可是帮他说话的第一人，得好好跟着。而且他实在记不起钟叙是谁，怎么感觉谁都认识，就他自己孤陋寡闻？他得跟上去，说不定能知道答案。
——
在钟叙身边的日子比较平淡，就是看他工作、休息以及想他。
没错，就是想他，纪舒。
他都不知道自己拐走过一颗真心，看那情况似乎还没还。
就待在钟叙身边，纪舒遗忘的事也渐渐想了起来。
钟叙是他的高中同学，同班的那种。
自己高中仗着家里有钱，也没好好听过课，收小弟、打架、飙车、逛酒吧……除了犯法，其他的该做不做，他都碰过两手。
那时候学校管的也不像现在这么严，交点钱捐栋楼他就是在大课间扭秧歌都没人会管他。
按现在的话来说，典型的学渣加校霸。
钟叙就不一样了。
如果说他纪舒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那钟叙生来就在墙上。
中考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壶城二中，之后三年大考小考，次次第一，最差一次也是拉开了第二名十分。
这样的人按理来说和纪舒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纪舒也这么认为。
就那群小弟说的，钟叙这人，碰他一下都是罪恶。
这些日子，从钟叙断断续续的回忆中，他大致知道钟叙暗恋了他十年。
十年呐，他何德何能，让这人记他这么久？
不过是路见不平帮了他一个忙，他早就忘得干净了，钟叙却记得清晰。
该怎么说呢，自己真的有点眼瞎。
——
“钟叙，要不你还是忘了吧。”纪舒趴在书桌上，用手撑着下巴，看着钟叙找他死亡的信息。
“陈越那笑面虎如果知道，可不会放过你。”
“钟叙……钟叙！”
钟叙面无表情地核对各种信息，在纪舒死前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好。现在他找到了当时为纪舒提供治疗药物的医生，药已经拿去送检，手里的正是药检报告。
眼神越来越冷，周身气息也越来越沉重。
纪舒作为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还是忍不住搓了搓手，不免想起钟叙上学的时候有这么可怕吗？
他飘到钟叙身后，看着药检报告，那名称很熟悉，陈越花了大价钱给他买的，美名曰促进睡眠。
他就是个傻逼玩意儿，被陈越玩死是他技不如人，他认。
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开的，没想到还是有点心闷。
纪舒晃晃脑袋，飘了出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意识，就这么四处漂着，也没见哪个道士来收他。死了这么久，无常也没来勾他。
——
等纪舒在外面散够了心，他才飘了回去。
夜凉如水，时已暮秋。
他抖抖身上的寒气，飘进了钟叙的书房。
没有人。
奇怪，往常这个时候，钟叙已经在书房处理公务了啊，今天怎么没人？
做鬼最好的一点就是穿墙了吧，至少在他没进洗手间之前他是这么想的。
现在他愣在满是雾气的洗手间，耳边传来钟叙细碎呜咽的声音，只觉得一阵热气直冲天灵盖！
纪舒慌得，连自己会穿墙都忘了，转过身闭上眼，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纪舒……”
纪舒吓得一激灵，脑子终于恢复运转，头脑发热地冲进了书房。
远离了那让人血脉偾张的地方，纪舒还没缓过来。
脑中全是钟叙刚刚的模样，钟叙长得很漂亮，浓墨重彩像油画似的，称得上是上帝与女娲的联名作。尤其是那双眼，眼尾微挑，自带妆效，形如喜鹊，眼睫弯出清浅的弧线，光一照上，像是晕了一层雾气。
高中的时候，他的小弟不止一次在他耳边叨叨念念，说什么“看钟神一笑，此生无憾”。但钟叙常年冷着脸，基本不笑，他想陈越想起来才好看，暖暖的，至于这常年不笑的冰块，啧，一群没眼光的兔崽子。
现在发现没眼光的是自己。
他从来不知道，那张脸染上□□会是这般艳丽。雾气散去，冰山消融，纯与欲杂糅，眼角的泪痕，轻颤的背脊，修长的腿。
不着寸缕地趴在浴缸里，一时之间不知哪一个更细腻温润。水沾湿了他的指尖，有甜腻的香味。
暖光下浴缸里的水波光潋滟，那隐秘的地处藏在水下，只能看见水面澜起又平。
还有，那无孔不入的□□，和着水声，隐忍而勾人，尤其是念着他名字，尾调颤抖，似被潮水掌握。眼睫抖落蓄着的水珠，像是受不住……
停！
不能再想了！
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妖精了。
可是，受跟受是没有结果的……
富强明主文明和谐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纪舒一边默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边飘了出去。
他得出去！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
——
纪舒没想到，再一次见到钟叙会是在钟叙的葬礼上。
怎么会这样呢？他离开的时候钟叙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钟叙的葬礼很简单，只有几个下属，朋友很少，凑不齐一桌。
纪舒在灵堂转了转，没有，没有钟叙的灵魂，所以，只有自己才是那个例外吗？
“肯定是陈越，那个逼仔……”
钟叙一个有人锤了一拳桌子，发出一声巨响。
“玛德，陈越那个天杀的。”
“劳资去找他算账！”
“站住！你有证据吗？”
“那就这么算了？特么陈越是在犯法！前有纪舒！现在又是钟叙！他真以为这是国外？！”
“你没证据你能告到他？顾庐，你特么用脑子想想！”
“钟叙为什么要管这些？如果不是纪舒，他根本不用遭受这些……”
“喜欢呗……”
“我们再想想办法，陈越这样做，迟早引起上头注意，我们就要在他落魄时，把他压得抬不起头翻不了身。”
“……”
确实，如果钟叙不喜欢他，那钟叙便不必遭受这些。
——
这场蛰伏的仇恨迟了十年才报完。
陈越努力一生，从落魄小子挤入新贵再到豪门，见过低谷，到过顶峰，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按理说，他该无悔无愧的。
可看着外面天光乍破，突然想起了一位故人，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李舒？不对，似乎是顾舒？究竟是什么来着？
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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