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陪他走走

　　上次到的太晚，只看见酒阑人散，再热闹也是凄清的残局。今日不同，到的稍早了些，诸女子还没到，只有侍女们匆匆忙忙的身影穿梭着，忙着摆桌椅、摆茶点、布酒菜。

　　我百无聊赖，站在一边看热闹。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手里拿着一叠毛巾进来，看到我站在一边，皱起了眉问：“你怎么傻站在这不干活？这里人忙得都脚不沾地了，你倒有闲心思在这看热闹，去，把茶送到王爷的书房里。”

　　我？我一指自己。她凝眉，很有主子的架势，道：“除了你，还有第二个闲人吗？”

　　哦，原来我是闲人。得，我息事宁人，端起她指定的茶盘，转身，朝着风云涌的书房走去。

　　书房是禁地，一看落影和无痕的架势我就知道。低了头，我走上前。落影和无痕只看了看茶碗，也没拦，竟然放我进去了。

　　书房里点着灯，风云涌坐在书案后看着什么。那一刻，他的眉目都是舒展开的，看上去很平静。明明是下午才刚刚和他分开，再见到，却依然止不住的心动。

　　我放轻脚步，把茶碗放下，轻声道：“王爷，请喝茶。”

　　他头都没抬，说：“出去吧。”

　　我手下垂，躬身要走。他又问：“晚宴要开始了吗？”

　　我停步，道：“是，王爷什么时候过去？”

　　他没说话，只是把书搁在书案上，抬起眼，看向门外的夜色。我就站在灯影处，一身大红的衣衫让我在黑暗里像是穿着黑色的衣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站在那，静静的盯着他，揣摩着他。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站起身道：“我出去走走，你跟来。”

　　我嗯了一声，看着他的袍子轻轻滑过我的衣衫，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连忙跟上，他已经出了门。落影和无痕要跟上，他只一摆手，两个人退回原地，我便跟在后面。他沉默的走在青石板路上，靴子踩着小径，有着轻微的沙沙声。

　　走啊走，他不说话，也不回头，我便也不说话。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觉得自己的腿都要木了，他才停下来。我四下打量了打量，发现这里是那晚遇见风云啸的地方。

　　他背着手站着，盯着夜里的某一棵树，发呆。

　　时间在他和我之间流淌，我和他很近，却很远，彼此之间似乎毫无联系。我想伸出手，去握住他那飘起的衣裾。

　　他握住了我的手，温热让我一惊。我这才意识到，不只是想，我已经去做了。他沉声道：“你做什么？”

　　他的手很有力，但并没用力。想必他虽然戒备，却知道对于我不必有太多的戒备。我竟然没有害怕，只是微微红了脸，低声说：“没，是风吹起了树枝，勾住了王爷的衣服。”

　　他没说什么，放开我的手。

　　我问：“王爷可是以为我奢想握住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只哼哼了一声，自大的说：“不怪你，人之常情。只不过有的人知道握也握不住，提早放弃。”

　　我想反驳，终究没说什么。我是真的在奢想吧，只是用试探做了确认，用自嘲取代了承认。我怎么敢说，我奢想着他会正视我，认真的看着我。

　　“呵呵，也算明智。”我干笑着。什么时候，我也可以如自己所说所想的一样明智的放弃？明明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一遇到他，就像中了蛊，全都稀里哗拉的倒塌，只剩下了傻傻的本能。

　　“自然。否则只是白费心机。”这话，是在警告我吗？亦或，是在自省？

　　我不怕白费了心机。我有着扑火的热情。他呢？是不是也不怕白费了心机？他貌似冷酷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颗凝固的心，那心里，藏着他的感情密码。

　　他会承认自己明智吗？他会像自己口中说的那样放弃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吗？还是，他一向相信自己的力量，认为从来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他说完这话，竟似有些轻松，往来时路上走，命令说：“回去。”

　　他语气一惯如此，把我当成了他的卫兵了吧。这一刹那，是不是他又恢复了那个战无不胜的王爷？

　　我的手心里是他的温度，在晚风中渐渐变凉。那一刻，我有些怅怅。他知不知道我是谁？如果，只拿我当做一个小丫环，何以他会在这个时刻放下戒备？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说到底也不过是寂寞孤零的一个人。也许只有在这最黑暗的看不见人的角落，他才会对一个不起眼的丫环说上他想说的两句话。

　　心里酸溜溜的，不知道是为他，还是为我自己顶着的这个莫名的丫环。

　　人和人很近，一转身，他便知道，便可看清我是谁。可是人和人，又那么远，他无时无刻不在保持着警惕。也许只有在梦里，以醉酒为名，他才可以说上一星半点的话。却如同至宝，怕被谁听了去，偷了去。

　　和来时一样，他在前面沉默的走，我在后面沉默的跟着。

　　我的心傻傻的跳，嘴角还露着傻笑。我想我真的挺傻的，这样好的单独相处的机会，我却不会抓住，而是让它如来时一样悄悄溜走。

　　和他说话呀，引起他的注意呀。心里面一个声音鼓动着我。

　　另一个声音却说：别做傻事，顺其自然吧。说不定他一看清是你便会翻脸，何苦打破这静谧的氛围？

　　……

　　我自己则没想好。任这心里的两个小人不住的打架，而我，只是沿着他的脚步，沉默的跟着。

　　他停住了，我机警的低头，停步。书房到了吧？果然，他头也不回的说：“你下去吧。”

　　然后迈步就进了书房。

　　我抬头，有点轻松般的吁了口长气。不知道是庆幸他没认出来是我，还是庆幸自己不用再如此纠结下去。松开紧握成拳的手，手心里是汗津津的。

　　我嘲弄的想：真没有出息。都说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可是真的砸了一个大馅饼，我居然不敢拣。

　　都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么，我这样放任机会来去，究竟是命里有呢，还是没有？落影和无痕朝我望了一眼。他们面无表情，眼睛也没有一点讶异，似乎是见惯不怪，我却猛的意识到，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忙匆匆的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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