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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汛至 同


  桃花汛至

  柳正风见王安国证实李小凡身份,心里知道苏素素的身份,定是确实的了。李小凡与苏素素的关系,也是确实的了。心里略略松了一下,说道:“没有什么。还记得临安城里的第一花魁,苏姑娘么?”

  王安国惊讶道:“难道苏姑娘悔婚了,而李小凡却在临安城里闹出什么事情来不成?”

  柳正风苦笑道:“李小凡未曾闹事。闹事的是素素姑娘。”当下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道:“却不知李小凡此人,从军七年,立下多少功勋?公子的意思,是想要借用李小凡的功勋,救素素姑娘一条性命。”

  王安国道:“我原也知道他与素素姑娘之间的往事。也敬佩他一心一意,肯为素素姑娘牺牲到这般地步。所以特意给了他这个差使,让他圆了这个梦。没有想到,却正巧碰上这档子事!那赵三,也真不是东西!你问李小凡立下多少功勋,一个平民之子,能够在这七年之中,升到六品校尉,这功绩,还用得着说吗?真是拿命去拼来的功劳!”

  他说着话,熊浩已经吩咐手下:“去将功劳簿拿来。”片刻之后拿到,柳正风却不看,笑道:“既然是功绩累累,那接下来就好说了。我想问你,这军中,官职与李小凡相仿,年龄与李小凡相当,又是未曾婚配,家中却有未婚妻子的人,有多少?”

  王安国道:“你问这个,却是为何?这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还需要统计过才知道。”却见熊浩接口道:“至少也有五六个吧。”

  柳正风喜道:“这就好了。”当下吩咐妥当,又告诉道:“李小凡估计等一两日就会到了。镇邦可以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不过却是要安抚他一下。另外……如果他如果因为素素姑娘失贞而悔婚的话,镇邦你下手,不要容情。”

  王安国苦笑道:“李小凡一向把素素姑娘当作天神一样敬爱。素素姑娘沦落风尘,他也早有准备。你且放心,如若他有悔婚的意思,我就先整治了他。”

  正说着话,却听前面有人禀告:“将军,郓城县有人来,说是郓城县里新近抓了对妖言惑众的夫妇,那男子,却说是您的朋友,郓城县想要跟您求证一下。”

  王安国心事重重,听说了“郓城县”三个字,头就大了——那郓城县令跟他也有过交往,是个百分之百的糊涂虫——说道:“郓城县?我却哪里有什么朋友?我的朋友,都是诚实正直之人,却哪里会有什么妖言惑众之徒!”

  柳正风放下心来,当下告辞,离开。

  王安国没有料到,他满怀心事之下随口一句话,却几乎将他最要好的朋友送进万劫不复之地。

  ……

  风餐露宿,未曾叫苦;对着身边这个女子,王兴平一直怀着由衷的敬意。

  所以,这三年来,尽管他们一直都在一起,王兴平也曾经有过非常多的绮念,但是,王兴平心中,一直都有一条警绳。那就是:如若程无双不主动,自己绝对不侵犯她。

  三年里,白天,他们考察地形,访问老农,记录所有的资料;晚上,他们一起回忆,一起整理白天所得的一切。但是,也许说出来没有人相信,三年来,两人最亲密的接触,那也不过是手指尖的接触而已。

  那一日,两人走了半天,却没有找到人家。肚子饿坏了,程无双发现了两个可以吃的野果子。程无双摘了下来,递了一个给他。他推却不要,想要留给程无双。推却之间,两人的手指尖有着极其短暂的接触。

  那,只是一瞬。

  但是,在王兴平的回忆里,这一瞬,就像一千年一样漫长。

  两年之后,回忆起那一瞬间的接触,王兴平心中,洋溢着依旧还是幸福。

  是的,幸福。自己所向往的女子,就在自己身边。她关心着自己,她将自己所需要的食物分给自己。这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啊,王兴平笨拙的口才无法表述。

  尽管王兴平清楚,他与程无双之间,已经到了相知相许的地步;但是,只要程无双不曾开口,他就恪守着君子的本分。

  三年同行,三年相知,王兴平想,最好,他们勘察的道路,永远也不要有尽头。

  让我将这种幸福永远继续下去吧。

  但是,他们终于到了山东。也就是说,黄河,快要到入海口了。在这个地方,黄河,早就成为一条地上悬河。这个地方的环境、气候、水文情况以及堤坝情况,都成为他们重点考察的对象。

  但是,郓城县的考察,却叫他们大吃一惊。所有的资料数据都表明,今年的桃花汛,将比往年都要迅猛。但是这郓城县的堤坝,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真正的爱恋,不会惊天动地。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适合于戏剧,不适合于生活。在三年的同行里,王兴平知道,他与她,感情在一天一天的相互渗透。也许,那种默契已经完全渗透进他们的血管里,所以,当站在山东济州济阴郡郓城县的大堤上,看着那松松垮垮的大堤,看着异常平静的黄河,程无双淡淡说道:“离桃花汛到来,还有几天。抓紧时间去报告郓城县县令,还来得及。”

  王兴平叹气道:“来得及吗?今年的桃花汛,比往年都要大。这段堤坝,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问题来。县令会相信我们吗?”

  嘴里说着话,王兴平人却往堤坝下走。程无双追上,说道:“既然知道了,就要去做。否则你与我商量什么?”

  王兴平不好意思的一笑,说道:“谢谢你。”

  程无双扑哧一笑,道:“谢我什么?我说咱们不管这个事,你会听我的吗?”

  王兴平搔头,笑,脚下步伐却加快了,说道:“大约还有五六天的光景吧。先组织人工,将堤坝加高加固了,再在堤坝外边筑两条小堤坝,加一重保险。等到了太平的时候,还可以将水引进两条堤坝中间,沉淀一下水之后再用来灌溉,沉淀下来的泥沙还可以巩固这两条堤坝。……五六天时间,如果用上五百个人工,这事情就可以做成一半。如果用上一千个,估计就没有什么困难了……”

  程无双快步追上,笑道:“你的主意,总是好的。但愿那郓城县会听我们的话。”

  两人三脚并作两步,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跑到了郓城县的衙门前。但是,郓城县衙的大门,却紧紧关着!

  关着!

  门口除了石头狮子外,连只小狗也没有!王兴平叫门,没有人理睬!

  程无双见此情景,就立即跑进旁边的小茶铺。小老板告诉说:“大老爷除了三六九放告日,不会开大门!”放低了声音道:“这老爷新娶了房姨娘,正欢乐着呢,即使是三六九放告日,也不太会理睬你的。除非抱了钱去。看在钱的分上,他才会帮你精神一些。”

  听着这话,程无双的心先凉了一截。跑回到衙门前,王兴平看她脸色,就知道她什么也没有问道,心中来了气,抡起衙门旁的大锤,就去敲那个大鼓。他虽然是书生,但是几年历练下来,气力早就与普通农夫接近了。又是在心急如焚之下,更是加倍的用力。这几下鼓敲出来,真真是惊天动地!

  没有想到,半日之后,衙门里还没有响动!

  但是这一响动,却将周围的人给惊动了。边上就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一个老大爷开了口:“年轻人,不用敲了,老爷不会来的。如果没有什么大冤屈,还是算了吧。如果是大冤屈,那就先准备好钱……”

  “就是就是。”另一个妇人也接口:“正是,别费什么劲了,先回家去,商量商量吧。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得告状才能解决问题的!”

  这几句话不说也还罢了,一说,却将王兴平说得恼怒起来了。别的事情可以忍气吞声,别的事情可以商量商量着办,但是这桃花汛,它会与你商量吗?双臂运足了力气,又死命砸了三下!却听得“砰”一声巨响,却是那个大鼓,给王兴平硬生生敲破了!

  可是,这衙门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响动!

  又过了片刻,边门才晃悠悠打开了,一个衙役探出头来,不耐烦说话:“今天不是放告日,过四天再来!”

  又将门给关上了。程无双一个箭步上前,想要与衙役说两句话,却差点被关上的门撞着!

  王兴平看了程无双一眼。两人心意相通,看见程无双一个肯定的眼神,王兴平就跳上石狮子,开始发表他这一生的第一次公开演讲:“乡亲们!我们沿着黄河,一路走下来!对黄河的情况,熟悉的紧!今年的天气,与往年有些不一样,今年上游的雨,比往年都要大!也就是说,今年的桃花汛,比往年都要猛烈!我们郓城县的大堤,很可能顶不住!”

  话音还没有落下,下面已经惊慌成一团了:“真的吗?我们又要搬家了?”

  “不会吧,这大堤还是前些年修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桃花汛大不大?”

  却有一个老人,等众人纷扰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之后才说话:“依我看,桃花汛是每年都要来的。多准备一些总是不会错的。听这位小哥的,我们都去转告大家,准备准备吧!即使这位小哥所说的不准,也没有大妨碍,是不是?”

  立即有人说道:“张大爹说的有理。我们都传话去,叫大家去准备准备!女人收拾东西,男人都到堤坝上去!”

  王兴平想不到百姓如此合作,尽管知道组织不了多少人,但是总是要尽人事的。当下叫道:“大家都到小桥村边的堤坝上会合!多带工具!好歹还有几天时间,我们应该还有办法!”

  众人眼见王兴平如此吩咐,也都纷纷叫道:“是!我们立即上那里去!”纷纷散去。

  那老人却留下了,说道:“只怕组织不了多少人。小哥,我却问你一句:你说的这大汛,到底有几成把握?如若没有把握,却让大家修建堤坝,只怕到时候县令老爷要说话!要不,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王兴平感激的一笑,而程无双却接口,说道:“我们懂得一些治水的学问,留在这里也有些帮助。如若我们都走了,只怕大家对我们的话也不相信了。这不好。”

  王兴平一笑,说道:“正是。”

  老人看了王兴平一眼,突然对王兴平鞠了一躬,说道:“老朽先代这郓城的百姓,谢过公子的仁心!”却叫王兴平还礼不迭。

  王兴平当然没有想到,县令老爷竟然不是一直都呆在姨娘的床上的。他偶尔也会起床,看看外面的风景,数数自己钱库里的钱。这不,他又逛出大门了,而且看见了老百姓纷纷赶到大堤上的镜头——更加气人的是,却有一个年轻的农夫——王兴平三年奔波,日晒风吹,早就与寻常农夫没有什么区别——在那里指手画脚,却说他这堤坝修建的不牢固,只中看不中用!其他那些百姓,居然听他指手画脚唾沫横飞,没有一个人表示置疑!

  我大老爷说话,也没有这么多人听啊!

  更没有人这样服服帖帖的听!

  这县令老爷姓李名安,是个糊涂虫,纳捐,走了无数后门,才得了这个位置。得这个位置,主要目的却也不是为了钱财,最主要目的,却是为了过一把官瘾。官瘾过过了,这当官的兴趣也就没有了。所以才会整天窝在姨娘的床上种地,不想别的事情。只是到了人家送钱过来,在姨娘的催逼之下,才会去管管收钱问题。但是这个糊涂虫,却是将自己的位置看得极高。这下看见有人在自己地盘上指手画脚,岂有不怒?

  当下也没有说话,悄悄离开大堤,却回到了衙门,召集了衙役兵丁,直冲大堤而来!他要抓住这个胆敢闹事的农夫!然后,让他尝尝刑罚的滋味!

  民不与官争。眼见官老爷气势汹汹前来,绝大多数老百姓就悄悄闪在一边;还有几个胆子壮的,也停了手,呆一边看究竟。

  李安走到王兴平面前,恼怒喝问:“你是何方人氏,胆敢在此地调动民力?莫非是想造反?”

  “造反?”王兴平见是县官老爷来了,也早就站定,拱手为礼——他是举人身份,见了县官老爷,根本用不着行跪礼。但听得县官老爷说自己要聚集民众造反,不由失笑,道:“大人,可曾见过聚集民众在河堤上填土造反的勾当么?”

  对这个县官老爷,王兴平实在起不了什么好感。因此,礼数虽然恭谨,话音里却有一丝讥诮之意。

  李安虽然蠢笨,但是人家话音里的讥笑之意还是听得明白。当下大怒道:“如今风平浪静,正是农耕季节。你却是好大胆子,居然敢聚集民众,不务正业!耽误春耕,你担得起这个罪名么?”

  王兴平却不很善于言辞,听县官老爷将“耽误春耕”的大罪名安在自己身上,急切之间却找不到好言辞来应对,只说道:“大人,黄河决口,劝耕事务做得再好,到时候也是一个零!”却有身边的程无双,接口说道:“大人须要想想:如若这黄河决口,却是谁担当得起?”

  李安听程无双如此说话,不由大怒,说道:“本官与人说话,可能让你这妇人插口么?”又对王兴平说道:“见本官不跪,你们好大胆子!”

  王兴平拱手道:“大人,学生本是举人身份。”

  李安听得“举人”两个字,倒是眯缝起眼睛将这个自称是书生的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但是眼前这个人,皮肤黝黑,一双手上全是老茧,上面还有好多龟裂的口子。一身短衫,脚上是一双草鞋,沾满泥土。哪里有一些什么读书人的气息!当下哈哈大笑道:“你如果是举人,会落魄如此?你如果是举人,我就将这双眼睛剜下来给你!”吩咐手下差役道:“将这两个闹事的家伙锁起来,带到县衙去慢慢审问!”

  “且慢!”眼见这个糊涂老爷要锁拿自己两人,程无双站了起来,挡在王兴平面前,说道:“大人!你却要知道,你锁拿我们两人不要紧,这汛期马上就要来了,耽误了治水,只怕这郓城一县,立即成了泽国!”

  李安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汛期?别的年份也罢了,今年这样的大太阳,也有桃花汛?等到下雨来,再来整治这河堤也不迟!”吩咐道:“带走!老爷我偏偏要看看,这胆敢冒充举人的,胡言乱语煽动百姓的,却是什么人!”

  程无双大怒,喝道:“我也是先帝亲口策封的昭烈县主,你敢动我?”

  “昭烈县主?”听得这样的话,李安也怔了一怔,片刻之后才说话:“先跟我去县衙说话!”

  ……

  县衙大堂。

  李安见两人并不十分惊慌,心中倒也有几分忐忑;对两人,也不是十分无礼。问了两人姓名身份,两人对答如流,李安心中,也有几分相信了。但是见两人如此,心中一口气却再也压不下去。眼珠子一转,却问道:“你说你是举人,你的身份文碟,却在哪里?你说你是县主,你却又不是国姓,这如何解释?”

  王兴平道:“我的身份文碟,在我的行李之中,大人一看就知。至于程姑娘,她并非宗室,前些年湖广饥荒,她立下功劳,皇上亲口册封的。大人一查当年邸报便知。”打开自己随身背着的包裹,拿出自己的身份文碟,双手呈递给李安。李安接过,翻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身份文碟上记录的,怎么会是你?文碟上写着‘面白无须’,你却是皮肤黝黑,满脸胡须!这也是你的身份文碟?我看,你一定是什么地方出来的流民,捡了一份这样的文书,却大着胆子冒充起举人来!不给你动刑,看你是不会说实话!”

  王兴平见这个糊涂老爷糊涂至此,不由叫了一声苦。他来到山东之前,就曾听说过这河北卫所的副指挥使王安国,就是自己昔年曾经同游的朋友,也曾起过心要去探望的。如今眼下,也只好将王安国的名字报出来了:“这里离河北很近。这河北卫所的副指挥使王安国将军,却是我的朋友。大人何不派人去问问?立即可以知道我是否是招摇撞骗之辈。”王安国与陈慎言交往甚密,应该知道自己与程无双去勘察黄河的事情。

  李安摇头不信,道:“你这样一个农夫,却与将军大人是朋友?别吓唬人了。”心下却终于有些不安。还是将两人软禁起来,却还没有给两人太坏的待遇。王兴平见官老爷如此,心下着急,说道:“大人,我的身份不身份,不是问题的重点!大人还是先召集民众,先将河堤加固为上!否则,后悔莫及!”

  将两人处置完毕后,急忙叫来师爷商议。师爷道:“既然如此,做事还是稳妥为上,先派人送信到河北卫去,询问一下王安国将军,是否真有此人。再查查当年档案,是否真有朝烈县主的事情。”

  李安依言行事。档案很快查出来了,却果然有昭烈县主;不过,县主却早在三四年前就暴病身亡了!两日之后,河北的回报也来了,王安国将军,居然一口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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