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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小恙


  

  当皇甫少华他们为郦君玉忧心忡忡的时候,郦君玉却是游哉悠哉在玩自己的游戏。

  面前是福王派人送给她的密报——内容很简单,通过刘捷,四王爷已经知道铁穆丧师辱国的消息。福王来征求她的意见——现在,该怎么动?

  该怎么动?郦君玉回答很简单,不动就是动,动就是不动。

  不动就是动。

  *

  刘捷放飞了鸽子,眼角是忍不住的喜气。正是。按照彭如泽的密报,这铁穆,已经在安南碰了个头破血流,连战连败;却为了脸面,不敢汇报失败的消息。这样一来,这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好大的胆子啊。”刘奎璧看了父亲手中的密报,嘴角不由噙起了一个冷笑。“连这么大的消息也敢捂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不捂也得捂。”刘捷也微微冷笑,“须知他坐上那个位置本来就十分勉强。如今再来几场败仗,他又如何向朝廷交代?除非不想坐那个位置了。更何况,他当初执意要选那个王华做自己副手,不肯听凭朝廷安排。这下打了败仗回来,军法司也整死了他,他也只好撒谎了。”

  “可惜,我们手里有消息,却是不能放出去。”刘奎璧有些惋惜,“如果将消息放出去,保证朝堂上乱成一锅粥,那就好玩得紧了。”

  “你想为自己家找来灭门之祸吗?”见儿子轻飘飘来这么一句话,刘捷连忙呵斥,“这一些消息,只能由我们两个人知道!”

  “不,我想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天一老道。”刘奎璧站了起来,“能够卖个大价钱的,我保证。”

  “天一……”刘捷沉吟道,“这老道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说不定我们这一些消息他老早知道了。我们找他,反而被他取笑一番。”

  “不,他没有任何消息渠道。”刘奎璧站起来,绕着桌子走了一圈,“他曾经想方设法从我这里套话,想知道我们在安南的人手以及消息渠道,都被我遮掩过去了。他想接收呢。如果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就不会挖空心思从我这里套话了。”

  “那好。”刘捷也站了起来,“我们将消息传递给天一,也算是还给他一个人情。”

  “父亲此话错了。”刘奎璧笑,“我们与天一之间,已经是一荣俱荣的场面。我们不欠他的人情,也不需要还他的人情。”

  接到刘捷的消息,如两人所料,天一的反应,果然是喜不自胜。

  “王爷,这却不是天赐良机?”对着迟疑不决的主子,天一款款告诉,“铁穆丧师辱国,短时间之内,安南那里将绊住大元最精锐的部队。等他们回来,这边已经成了定局。”

  “但是,本王可以调动的人手太少。而且,老皇帝威望太高。”四王爷铁云,依旧是一副不能决断的迟疑表情。

  “离京师最近的部队是海防。海防却是不足虑,那老头抱住皇帝的圣旨不肯放,如果没有皇帝的圣旨,就是在他面前杀了皇帝,他也不会带兵回来。何况,副手是赵廉的人。”天一将桌子上的一颗石头扫掉,微笑道:“前些日子,邵仁华被贬到了福建,位置虽然也不是很好,但是有一个关键——福建离我们这里太近了。只要预先递一点消息,邵仁华就可以不动声色将兵挪移到两浙边境来。只要一有动静,一夜之间,就可以派上用场。”

  四王爷点头,道:“可是京城之中,防御力量太强。禁军卫不在我们手里。”

  “李玉飞不过是乳臭未干的一个小儿罢了。”天一微笑,不以为意,“临安卫十万大军,都已经掌握在刘捷手里。而刘捷,却已经死心塌地。即使他还有什么异心,他的儿子也不许他改变主意了。本来战斗力最强的御林卫,如今却被铁穆带到了沼泽之地,如今也不知剩下多少。”天一用手指轻点桌面,“只有一个李玉飞,手下数千人马,护卫一个皇宫,分量却还不够。”

  “你少计算一件事。”四王爷看着天一那志得意满的神情,忍不住说话:“你高估了临安卫对刘家的忠诚度。”

  “臣下没有高估。”天一的眼睛眯了起来:“王爷忘记了一件事情。临安卫是忠诚于兵部的,也是忠诚于皇帝的。所以,要取得临安卫的支持,我们除了要刘家的合作之外,还需要一阵东风。”

  “东风?……”

  天一轻轻一笑,望着外面的天色,悠然说道:“三王爷的宅院里,梅花也该开了吧?三王爷是一个书呆子,如果臣下去撺掇他开一个赏梅大会……”

  *

  三王爷——桂王铁雰这场赏梅大会,原先进行得都很顺利。

  三王爷本也不是好事的性子。他的心思都在《宋史》上。但是天一老道来了,很顺口就跟自己提起了自己家里这一年来的诸般变化:二个、六弟先后被父皇软禁,二哥身体又不好,再关下去,只怕熬不过两年了。

  天一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桂王爷向来是最关爱兄弟的。如今出现这样的情况,何不去跟皇上提一提,请皇上对二王爷、六王爷网开一面?皇上最为疼爱王爷,王爷若去说了,皇上自无不准之理。王爷只要说一句话,就是救了二王爷一条性命了。”

  铁雰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毛。天一这话的确是站在兄弟的角度考虑,但是,自己有这个能耐么?自己如果说了,皇上如果不高兴,怎么办?

  天一看出了铁雰的心思,笑道:“王爷放心。贫道出入贵族之家,也知道,皇上对于二王爷、六王爷的事情,心里也已经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对两位兄长处置太重。但是现在却苦于没有下楼的台阶,只好就这样搁着。王爷如果找个机会帮两位王爷求求情,不但两位王爷感激,就是皇上,也会赞赏王爷的手足之情。”

  说到这里,三王爷不能不心动,笑道:“我别无野心,只求我们一家人,能够和和美美一起过日子。眼下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却是不容放过。只是向皇上进言,却是没有合适时机。”

  天一望着园子里含苞待放的梅花,忍不住微笑:“这梅花,这一两日就要开了吧?王爷何不举办一次赏梅大会,将家里的人都邀请了过来?到时候,作诗联句,一家人谈得入港了,可不就是机会?”

  这可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铁雰大喜,说道:“如若我兄长能够求得一条性命,道长却是第一功臣!”当下在天一的筹划之下,将事情一件一件筹备起来;又抽空进了一次皇宫,请祖父来赏光。祖父原先也不曾答应,但是不知怎的,禁不住身边的人一说两说,竟然答应了。

  在天一的筹划下,铁雰请来不少当世诗词名家。不过是半日时间的集会,竟然连连出了三十多首佳作。铁骑连连大笑,连带着铁雰家的酒菜,都被他赏赐掉不少。铁雰的妻妾还有一些宫廷贵妇自然是不放过这个机会的,当下婉转奉承讨好,铁骑不由心情大佳,不自觉竟然喝了两壶酒,连带着面前的甜点小菜,也吃了不少。

  铁雰眼见时机已到,当下拿起酒杯,来到铁骑面前,举杯祝愿道:“儿臣祝父皇寿比南山,我大元国祚绵长。”

  铁骑笑:“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得,起来吧,这酒,我喝了!”

  铁雰忙将酒奉上,又道:“今日父皇如此欢喜,儿臣却有一句不知进退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铁骑却是略略一怔,笑道:“孩儿不是一向只关注你的史书么?今日却想讲起什么题外话来?”

  铁雰见父亲并无什么不悦的脸色,当下大是欢喜,说道:“孩儿读遍古今书籍,读到古今人物,谈论这父子相处的情形来时,都说‘父慈子孝’。如今孩儿得蒙皇上宠爱,能够承欢膝下,但是想起另外两位兄弟,却是心中有些恻然……”

  他还要长篇巨论说下去,铁骑已经是变了脸色,站了起来:“你只管好自己的事情吧。这其他人的事情,却是不需要你多言!”

  铁雰讪讪站起,正要退下,却看见站在不远处,天一老道的那个贴身小道童,冲着自己使了个眼色。铁雰蓦然想起老道曾经交待给自己的话:“皇帝一定不会轻易准的,开了这个口子,将来的规矩却是怎么才能立下来?所以,王爷千万不要因为皇上有一点不悦的脸色而改变主意!只要稍微多说两句,皇上或者就准了!即使不准,皇上定然也会看重王爷的这份手足之情!”

  自然,换了别人,随便是哪一个,都不会上了天一这个当。但是——铁雰,他是一个实打实的书呆子!天一的这些话,完全被他认同;当下又直挺挺跪了下去,只磕头道:“孩儿本不该多言。但是儿臣听人说,二哥身体已经非常不好,父皇如若再圈禁他,只怕他身体再也打熬不住……”连连磕头。

  铁骑见儿子如此,想起这个儿子是个书呆性子,也不如何生气了;当下沉着个脸,说道:“你且起来。其他人的事,你不知道,也不消管。”站了起来,自顾自去了。

  铁骑的贴身太监岳中和急忙跟上,一边叫另外的小太监:“将皇上的大麾拿来!”没有想到,那小太监却是个愚笨性子,找了半日也找不到皇上的大麾,只好空手跟上。岳中和只好自己返回去拿大麾,好半日才找到了。再追上去,皇帝早就徒步走回皇宫了。

  孟丽君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件事情当中,隐约可以看见那个天一老道的影子;但是天一老道这么辛苦筹划这么一场,到底是为了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使铁雰失宠么?

  铁雰本来也没有多少宠爱,设计这么一场,不嫌小题大做?

  他这样做一定有目的,但是,他的目的,在哪里?

  荣兰拎了个手炉过来,塞给孟丽君,顺手给他披上披风,抱怨道:“天气这么冷,风又这么大,你出门,还不穿披风!真生病了,我瞧你怎么办。”

  孟丽君顺手将手里的纸条塞进手炉,闻言不由笑道:“我身体又不坏,哪里有这么容易生病的。”说到这里,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片光明!

  天一的真正目的,不在铁雰,却在铁骑!

  这件事情的关键不在于谁为铁骑的两个儿子求情,这件事情的关键就在于铁骑的身体。

  铁骑是快要八十岁的老人了。对于老人而言,保养身体是最大的难题。

  天一给铁雰设计,要铁雰将父亲请出来。而铁骑最终出来了。在滴水成冰的寒冷时节,随意出门,总是冒了风险。

  然后,天一给铁骑安排了很多诗人墨客,安排了很多好诗好词。人逢喜事精神爽,铁骑心情高兴,人高兴的时候,胃口会不自觉的变好。所以,今天一天,铁骑肯定吃了很多东西。

  然后,在铁骑最高兴的时候,天一安排铁雰来了那么一出。铁骑虽然不好大发脾气,但是心情肯定坏了。人的情绪大起大落,外感就容易入侵。何况今日铁骑还暴饮暴食,吃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关键的是——在铁骑负气走人的时候,天一安排人将皇帝的大麾给拿走。从热烘烘的房子里直接走进冷风里,却不穿大麾,即使是铁打的身体,也要生病!更何况,铁骑的身体,不是铁打的!

  思想明白,微笑,吩咐:“我们去福王府。”

  粮草!

  粮草!!

  粮草!!!

  铁穆站在中军帐里,脸色铁青。他回忆着一个月前在镇南关前,皇甫少华曾经跟自己讲过的一句话:“当初我父亲失陷在安南,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粮草问题!粮草传送不及,所有的士兵都不能吃饱,才会有此惨败!”

  自己当时只是毫不在意的笑笑。自己当时以为,皇甫少华只是为了给自己的父亲辩解而已。

  是的,给自己提供粮草的是自己的岳丈。虽然说也不是十分亲密的关系,但是婚姻已经将两家联系在一起。更何况皇祖父在朝中给自己镇压着?自己这一仗,粮草,无论如何,也不会成问题!

  可是,超过预定期限已经十天了!粮草还没有送到!

  铁穆根本不相信大元王朝居然连筹措这么一点粮草的力量也没有。何况,战争还刚刚开始!

  皇甫少华曾经提议说“末将带兵疾进,大元帅带重兵居后,缓慢图之”,但是自己当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虽然说自己也知道皇甫少华的言下,有保证自己安全的心意,但是自己又怎么甘于人后?今日想起来,皇甫少华当时说这样的话,有一半原因,是因为想到了粮草问题了吧?

  可是自己当时竟然没有听到脑子里去。

  五万大军,三天后断粮!

  那将是怎样的局面?

  刘捷!

  铁穆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个人,果然不可信!

  当初郦君玉就曾经叮嘱过。但是自己居然没有将他的话听在耳朵里。现在后悔,又怎生来得及!

  铁穆想起那一年,郦君玉重伤之后醒来,交待自己的几句话中,有一句话就是“外戚可恃,然不可久恃。”几年过去了,自己已经将他的话忘记了个干干净净!

  郦君玉……在那样重伤时候依然记挂着自己的事情的郦君玉,怎么可能是心怀叵测之徒!

  一定是有人算计着他!

  是谁算计着他?谁能把手伸到安南来?

  ——当初谁可以制造皇甫敬叛国投敌的证据,今日谁就可以制造郦君玉居心叵测的证据!这并不难!

  想到这里,铁穆的心,扑拉拉闪现出了一片光明!这么多天来,自己竟然是错疑郦君玉了!——但是想明白了这些,对于自己面临的困境,并没有任何帮助!

  铁穆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大元帅,柳正风柳护卫营帐外求见。”禀告的是另外一个护卫秦洛,声音很轻,话语里有些怯懦。铁穆没有好气的挥手:“叫他进来就是。来这么多礼节干什么!”

  秦洛见主子声气不好,反而如释重负。急忙走到营帐门口,请柳正风进见。来不及与柳正风说什么,只是调皮的与他扬了杨眉毛,说道:“主子说,叫你不要多礼。”

  听了这句话,柳正风也是心里一喜。笑道:“多谢你了。”

  自从郦君玉那件案子出来,柳正风很自觉就没有再做铁穆的贴身跟班。如果不是有什么战事,柳正风甚至不主动出现在铁穆跟前。半个月了,铁穆居然没有觉察自己的疏远——或者,是觉察了,但是不想理会。

  这半个月来,柳正风的心,已经在一点一点的变冷。虽然自信铁穆不会连带自己也疑心上,但是这一种疏远,却还是至少说明了一个事实——铁穆在怀疑郦君玉,不自觉之间,铁穆疏远了所有与郦君玉有关的人。

  但是今日铁穆的没好声气的言语,却是一个好兆头。柳正风想着,进去,大礼拜见:“末将见过大元帅。”

  “起来。这一阵空得很啊,等闲都看不见你人影。”铁穆没有好声气说话,“你来刚好。你给我带两支精兵队伍出去,回镇南关去,给我将粮草催运过来。”

  柳正风站了起来,微笑禀告:“末将此来,正是为此。末将以为,此去镇南关,也不见得能运回粮草。”

  “云南平章政事彭如泽却是吃什么饭的?”铁穆冷哼了一声,说道,“他云南四年积聚,就连几万担粮食也准备不出来么?”

  “末将大胆。”柳正风微笑回禀,“云南一地,本就不十分富庶。又是与夷族杂居的地区,粮食积聚本来就为难一些。何况前些年湖广饥荒,搬运到湖广去的也很不少。再何况,彭如泽也不是什么尽心于国事的人。”

  “你不要告诉我,你给彭如泽吃的什么东西,却没有什么作用。”

  “彭如泽已经在尽心尽力搬运粮草了。前面道路上不搬运过来,他却也使不上什么力气。”柳正风告诉,“末将去探看过,云南的府库,本来也不过是只有几千担粮食而已,如今已经差不多空了。”

  “那么,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要看……”听柳正风说得如此明白,虽然知道是真话,铁穆还是恼怒。

  “末将来此之前,也曾与郦先生讲起这一问题。”柳正风再次向铁穆强调了“郦君玉”三个字,说道:“郦先生当时就告诉末将说……”

  “说什么?”铁穆真真是迫不及待。

  “唯一的办法,不是寄希望于后方,而是寄希望于前线。”柳正风侃侃而谈,“如今我们只有将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取粮于敌!”

  “快说,如何取粮于敌?”

  “很简单,就是实行我们曾经在湖广做过的那一套——郦先生说,这叫做打土豪,分田地,将敌人的钱粮取为己有!”

  铁穆将目光沉了下来:“郦先生就是这样的主意么——须知道,我大元王者之师,岂能行此强盗之事!”

  “大元帅错了。郦先生曾经有话,他要末将先问问大元帅:大元帅是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安南问题呢,还是想暂时得到安南的纳贡称臣?熄它三年烽火,然后等安南有力气了,降而复叛?”

  “当然是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但是——郦先生他有办法么?”

  “这办法,就是要给安南的统治阶层,来个大换血!”不自觉的,柳正风用上了郦君玉的词汇,也不管铁穆是否听得懂,“将安南现有的统治阶层全部都拉下马来,换上其他人马!其他人马如果想要维持自己获得的利益,就必须向世人证明自己权力来得正当——这样,他们就轻易不会对朝廷起叛心!”

  柳正风说了整整半个时辰,推销郦君玉的“打土豪,分田地”策略。半个时辰之后的结果,是铁穆完全被说服了!

  安南的大小地主们,怎么也料不到向来自称“王者之师”的大元军队,会突然就转了性。

  粮仓被搬空了,地契被搬运出来了。在自己地里劳动的苦哈哈们,突然就成了自己田地的主人!大半粮食被大元军队直接抢走了,小半粮食被苦哈哈们当果实分走了!

  而且,大元的军人们还特别给那些苦哈哈们培训:怎样保卫自己田地上的果实!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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