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悠长假日（2）
路明菲靠在电影院的椅子上，后背上传来熟悉的硬触感，那是这座老电影院万年不换的破椅背，她低头吸光最后一口可乐，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一年她都没有看过电影，因为美国电影院不放字幕，她看着难受，也就是说，上一次她进电影院，还是和赵孟华的那次。
造化弄人啊，路明菲捏扁了可乐杯，感慨地想。
大银幕里播放着惨烈的一幕，烟尘弥漫的残垣断壁上，徐帆撕心裂肺地哭，她的两个孩子被埋在废墟下面了，但救援的人说两个孩子只能救一个，徐帆很痛苦，路明菲也跟着揪心。
本来路明菲是想看部甜甜的爱情片的，但因为路明菲学期末的论文是浅谈大地与山之王，在她查阅的史料里，经常与这位龙王一起出现的，是多起毁灭性的地震，所以当路明菲看到电影名字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就买了票。
她扭过头，楚子航正眯着眼睛看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路明菲的眼神。
路明菲撇了撇嘴，回过头来接着看电影。
她的口袋里突然嗡嗡地振动了起来，路明菲将放在里面的手机了拿出来，她用手遮挡着光，将手机放得很低。
屏幕上是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前面还带着一串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区号，但那字里行间的语气路明菲却熟悉极了。
“我的亲亲好菲菲！盘离结束就剩下最后一个来月了，您老抓紧呀！”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给我点时间！”路明菲偷偷扫了一眼旁边，然后将亮着光的屏幕又遮得严了一点，她动动手指，回了芬格尔一条短信。
那边回了一句静候佳音外加一个期待的小表情，路明菲没回，她将手机塞了回去，然后抬起头，将长发理到耳后，柔顺外带着一丝凉意的触感穿过她的指尖，路明菲端坐起来，用余光望着楚子航。
和刚刚一样，漂亮少年的注意力全在电影上，他沉浸在剧情里的样子很可爱，像是一个聚精会神的小学生，可路明菲的心思却乱了。
这一年中，她会偶尔在某一刻产生一种微弱的错觉，那就是她和楚子航已经是情侣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错觉的呢？路明菲歪起头来想。
可能是同学们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楚子航的时候，可能是深夜里反复翻看他俩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的时候，也有可能是楚子航那次从墨尔本出任务回来后第一时间来找她，并把一顶纯白色纹着蓝色花瓣的公主帽放在她面前的时候，路明菲那天跟楚子航抱怨她头大，比零的头足足大了一圈，楚子航留心了。
路明菲还记得当时的场景，那天她正抱着一摞书走回宿舍，却远远地看见楚子航站在她宿舍楼的门口，那天阳光很烈，空气闷热得像是桑拿房，路明菲只是在外面待了一小会儿就受不了了，可楚子航好像已经站在那里很久的样子，他一只胳膊夹着一件厚厚的大衣，另一只手拿着那顶帽子，身上穿着的薄衬衫已经被汗浸透粘在他的后背。
路明菲赶紧跑过去想把楚子航拉进楼里，但他却摇摇头不进去，少年的脸被晒得发红，他把帽子递给她，说这里是女生寝室，我进去不方便，马上我还要去施耐德教授那里汇报，这是我从澳洲给你买的帽子，戴上它就不显头大了。
那个瞬间，路明菲像是被子弹迎面击中了，她呆呆地杵在原地，传进她耳中的蝉鸣鸟叫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路明菲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楚子航曝晒后的脸红得发黑，汗水混着风尘显得脏兮兮的，像是刚从田里出来的憨厚汉子，但此刻印在路明菲心里的这副面孔却比任何时候都迷人。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什么狮心会的会长，也不是那个手刃青铜与火之王的盖世英雄，而是一个把她随口说的话放在心上的大男孩。
也就是那一次，路明菲才真正地开始思考她与楚子航之间的关系。
在旁人眼里，她们是屠龙的战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俩的cp粉遍布整个卡塞尔学院，虽然里面有些是押了钱的。平时在同学玩笑般的盘问中，路明菲也会附和，但路明菲自己心里清楚，她此前一直没有对楚子航有过出格的想法，即使他们一同经历了那么多。
不同于赵孟华阳光下那一抹少年的笑，这么长时间以来，楚子航在路明菲心中一直是一尊冰块雕成的神像，即便在这一年的相处中这块坚冰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但残存在路明菲心中的距离感依然在，那是一种树苗对于山巅的仰视。
但路明菲忽略了自己也在飞速成长，她忘记了自己已经长到足够的高，高到能够站在他的身边，高到到能够…拯救他的生命。
那一顶公主帽像是长弓射出的利箭，它旋转着撕开了漂浮在路明菲与楚子航之间的迷雾，等到尘烟散去后，那颗小树苗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尊神像，那处山巅，只不过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大男孩罢了。
在那一刻，一块关于楚子航的冰蓝色滤镜融化了，他现在整个人在路明菲心中覆盖着一层淡淡的红，那是心动的颜色。
“啊卟噜卟噜卟噜”
路明菲搞怪的声音从楚子航口袋里响起，打断了路明菲的思绪，她被自己的声音弄得有些尴尬，路明菲单手扶额，有些无奈地说：“你还是把这铃声换了吧…”
“用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楚子航拿出手机，低头看了看，小声说：“苏茜说学院给她分配了任务，她申请了自己选择同伴，问我要不要一起？”
“你去呗。”路明菲眯起了眼睛。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之前我不愿意与人一同执行任务，是因为害怕暴血的秘密泄漏，既然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我也不需要再去隐瞒了。”
“挺好。”路明菲双臂在胸前交叉了起来，冷冷地说：“你去和苏茜执行任务，我去和赵孟华再续前缘，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亏她刚刚胡思乱想了这么多，结果人家转头要去找情敌了。
楚子航这才听出路明菲的语气有些奇怪，他扭头看着路明菲，问：“你不开心？”
路明菲将头别过去假装看电影，一字一顿地说：“没有。”
“你不想让我去的话我就不去。”楚子航认真地说：“她也没说非要让我一起，只是来问问，而且这不是学院分配的任务，我有拒绝的权利。”
“别别别。”路明菲连忙摆手，语调提高了好几度，有点酸溜溜地说：“别弄得我像个…从中作梗的坏女人一样，该去你就去，别耽误正经事，晚上我就去和赵孟华吃饭，看完电影你就可以走了，哎不对，你着急的话现在就可以走。”
“我…还是不去了吧…”楚子航挠了挠头，罕见地露出一丝不知所措的神情，“就是个例行的侦查汇报，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你不去的话我也要和赵孟华吃饭。”路明菲翻了个白眼，嘴角却微微上扬了起来。
看来得抓紧时间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事情挑明了，免得夜长梦多，毕竟群狼环伺，惦记他的小姑娘已经可以组成一个加强排了。
“好，散场之后我去接你。”楚子航微笑着说。
苏菲拉德披萨馆的门前，路明菲独自站在那里，她呼吸有点急促，心跳的比平时快很多。
楚子航开着他爸爸那辆奔驰把她送到这就走了，连句加油打气的祝福语都没说，这个死男人总是这样。
披萨馆的大门是仿中世纪的欧洲宫殿大门，两扇沉重的木门向外洞开，里面昏黄的灯光像是烛火，不时从里面传来年轻人的高呼与笑声。
路明菲突然有丝后悔，她应该央求楚子航陪她一起来的，路明菲相信只要她多撒会娇什么的，楚子航一定会答应她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那股被狠狠捉弄的绝望感。
那座漆黑的电影院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即使她现在可以像踩死一群蚂蚁一样碾碎任何企图伤害她的人，但噩梦就是噩梦，噩梦不会因为你强大了就放过你，反而它会随着你的成长而成长，从游魂变为撒旦。
听他声道歉也好，希望能了了这桩心事吧，路明菲想。
她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头发，快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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