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故人
裴烁在地上摸索着黑曜石，她记得手串上一共有九颗黑曜石，目前已经找到了八颗，还差最后一颗。
“在哪呢？啊，找到了！”
裴烁走过去，蹲下身，一阵清风微拂，带来一股淡淡的香气，裴烁伸出的手猛地顿住，指节僵硬，那是月季花香。
半空中粉色的裙裾飞扬，轻纱流转，女子精致的绣花鞋点地，落于裴烁身前，和她一身可笑的大花裙子形成鲜明对比。
身后万灵宗弟子微微欠身，抱拳行礼：“小师叔。”
女子点头致意，蹲下身，流仙广袖垂下，伸出莹白的手指，捡起地上的黑曜石，递到裴烁面前，“你是要捡这个吗？”声线甜美的恰到好处。
裴烁抬头，看着那张倾城的面容，一如从前。
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谌歌走上前，与女子介绍道：“小师叔，这位是此番救我们的魔族前辈，白……萝卜姑娘。”谌歌手臂轻轻碰了下不知道正发什么呆的裴烁，“白姑娘，这是我们的小师叔，谌九。”
裴烁起身，接过谌九手中的黑曜石放进怀中：“谢谢。”
“不，是我们要说谢谢才对，谢谢你的出手相助。”
“顺手而已，你……叫谌九？万灵宗的，本家弟子？”裴烁咬重了“谌”的读音。
“是的，我和姑娘，是不是曾经见过？我早年生了一场病，病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今日见着姑娘觉得有些面熟。”谌九笑着挠了挠脑袋。
裴烁看了会谌九，眨了眨眼，亦回了个微笑：“或许以前见过吧，不过我也不太记得了。”
一声低吼声响起，所有人立即拔剑出鞘，高度戒备地看着发出吼声的王妞妞，谌九快步走上前查看，谌歌则迅速地将事情的经过交代了一遍。
谌九轻瞥眉尖，转头问向裴烁：“白姑娘，你确定这是凶灵吗？”
裴烁挤了挤手指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在另一只手掌心写下一个咒印，拎起地上的王妞妞，将有咒印的手掌向她背后猛地拍去，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一个墨绿色的半透明身影从王妞妞身体里冲出，又立刻缩了回去。
“看清了吗？”裴烁将王妞妞按下，一只手继续放在她肩上未拿开。
要说刚才还有人不信，这会亲眼看见了，自然都相信了，而弟子们的内心甚至有点激动，凶灵啊！传说中的东西，居然亲眼看见了，多刺激！
谌九思索片刻道：“既是凶灵，此事便非同小可，得即刻将这小女孩带回宗门。”
裴烁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我压制不住此凶灵了，九儿，一会直接诛杀吧，你若不敌就立刻带着其他人跑，千万不要逞强。”
谌九听到裴烁对她的称呼，握剑的手顿了顿：“那你呢？”
“我？”裴烁撇撇嘴，“应该死不了吧。”
王妞妞一直盯着裴烁按在她肩上的手，眸中的绿光明灭不定，忽然转头与裴烁对视，双手抬起，向裴烁的手腕抓去。
裴烁迅速地将手抽离，大喝一声：“杀！”
谌九闻声拔出佩剑，飞身上前，一道剑气斩出，却直接扑了个空，她的佩剑名为桃枝，剑身细长轻盈，舞动时还能看见桃花瓣纷飞的幻影。
桃枝剑虽是灵动，可凶灵的行动速度也是极快，谌九全力以赴，可裴烁看得出，那凶灵可还游刃有余呢，胜负毫无悬念。
眼看谌九即将败下阵来，裴烁低头思索片刻。
“九儿，带着他们跑吧，我来拖住这凶灵。”话毕，裴烁将身体中微弱的灵力全部注入右手，隔空抓住王妞妞的后领，往后猛地一抛，王妞妞的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破门撞入房屋内。
谌九紧握着剑，看着身前的那个背影，青丝飞扬，但却慢慢地变至银白色，在月光的照耀下，笼着淡淡光晕。
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心脏跳的厉害，谌九捂着心口，努力想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画面，可抓住的，尽是虚无。
而邹苏苏则直接将剑刺向裴烁，并向后退去，“你是魔祖裴烁？”
裴烁虽有闪躲，可腰间依然被划伤，裴烁捂着伤口，挑眉道：“是我，怎样？你们不是说我不动手你们也不出手吗？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此时王妞妞已经从屋中走出，她已经到达了暴怒的状态，死死地盯着裴烁。
裴烁淡定地再次弄破手指上的伤口，单手凌空画阵，这是血祭阵，画阵者以自身生命为祭，将对手的魂魄绞碎，消散于天地之间，而画阵人的自己也会死。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不认识血祭阵，但凌空布阵的本领却只在上古典籍残页中看到过寥寥几笔的记载。
裴烁一边跟王妞妞眼神对视，一边画阵，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凶，致使王妞妞一时半刻不敢轻举妄动，她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要被她自己瞪出来了。
这血祭阵她也只是了解个大概，从没用过，画起来很是生疏，用血祭阵时她也没多想，她本就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左右她也并没有很想活过来，而上天给她一次机会能看见故人安好，她还觉得自己这波不亏，就是依然遗憾没见到某人最后一面。
血祭阵还差最后一笔完成，然而突然一个声音响起：“裴烁！我找到你了！”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裴烁手一抖，最后一笔彻底带歪了。
裴烁惊恐万分，要知道，阵法这种东西，只要有一笔画错，要么是没用，要么就是另一种功效。
而现在这明显是第二种状况，画歪了的血祭阵向王妞妞飞去，裴烁干脆闭上眼睛，大不了就是一死。
在这极静的夜里，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裴烁睁开眼，眼前的王妞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人一鸡，江思齐蹲在那只母鸡身前，摩挲着下巴，“裴烁，你的阵法好生神奇啊，居然能把凶灵变成一只肥美的母鸡。”
裴烁也走上前和江思齐并排蹲着，摩挲着下巴，“啧，你说，能吃吗？”
“要不，我们试试？”江思齐一脸认真。
裴烁也认真地点点头，“有道理。”然后转身道：“九儿，去厨房拿点柴来。”
没等谌九发话，邹苏苏一把剑直直扔了过去，慢悠悠地道：“你们在说什么？再说一遍吧，刚刚风太大，我没听清。”
江思齐接住剑，立刻摆摆手，“没什么！哈哈，苏苏啊，你别总那么正经嘛！”
邹苏苏冷哼了一声。
裴烁抱起母鸡，给眼神屈辱的它顺了顺毛，“话说江思齐，你怎么会来找我？又怎么会找到我的？”
“第一个问题说来话长，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将你抛尸在这的是我，我当然能找到你。”
所有人震惊地看向江思齐，江思齐淡定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银针，手向邹苏苏等人一挥，每一根银针都准确无误地插|入每个人头顶的穴位。
万灵宗所有人立即倒地。
裴烁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剑，抵在江思齐颈边，“干嘛呀这是？杀人都不跟本座提前说一下。”
“诶哟喂，魔祖大人，这里还有你妹妹呢，我哪敢杀啊？而且我也舍不得啊！”
“那你解释一下，你在干什么？”
“我让他们失去今晚的所有记忆而已，天亮就能醒啦。”
“量你也不敢骗我,不过，解释一下抛尸的事吧。”裴烁将剑扔回地下，抱着母鸡走出门去，“江思齐，你不是要入魔吗？那就随我回魔界解释吧。”
江思齐跟了上来，“说要入魔是为了引你跟我走，不过我还是要跟你回魔界的。”
裴烁停住脚步，“江思齐，你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过你会御剑吗？难道我们要走去魔界？”
“我这么多年专学医去了，御剑嘛……魔祖不会，我也不敢会啊。”
是的，裴烁到现在都不会用剑，这一直是她的人生污点，而江思齐好死不死地要来提一下，“你是不是嫌命长？”
“不不不，有人带我们过去的。”江思齐吹出一声哨响，不久后，一身蓝袍的嵇世初站在了他们面前。
嵇世初握住裴烁的手，眼神真诚，“知己好友，欢迎回来。”
裴烁迅速把手抽回，后退一步，怒道：“鬼跟你是知己好友啊！”
然而嵇世初并没有理她，转身一脸铁汉柔情地看着江思齐，“思齐，我们现在就走吗？”
江思齐笑得满面春风，“嗯，世初哥哥。”
裴烁觉得眼睛疼。
在回魔界的途中，裴烁眯着眼睛皱着眉侧头看向远方，咂巴咂巴嘴抿抿唇，她怀中的母鸡和她的神情一致，她现在只想割了自己的耳朵。
她正被嵇世初单手提着后领悬空在云层上，嵇世初站在剑上，另一只手抱着江思齐，江思齐双手环着嵇世初的腰。
“世初哥哥，我昨晚有没有扎痛你呀？”
嵇世初用那万年不变的刚正嗓音道：“不痛，思齐扎的，都不痛。”
江思齐娇羞地将脸埋入嵇世初的胸膛，“死鬼，就知道说这些浑话！”
裴烁记得曾经江思齐是喜欢她妹妹的，然而这十多年里在他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裴烁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挣开嵇世初的手跳下去。
好在嵇世初的速度比较快，在裴烁临近崩溃的边缘到了魔界。
刚落地，裴烁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胃里翻江倒海，一口吐了出来，倒也不全是被他们恶心的，夜里风凉，裴烁身体正虚弱，受了些寒。
江思齐见状，走至裴烁身边，满脸担忧，“裴烁，你是不是有病啊？怎么吐成这样？我帮你看看吧。”
裴烁连滚带爬地往后退，指着他们二人，“你们别过来，我还想多活几年。”
一张洁白的手帕递至裴烁眼前，裴烁拿过手帕先擦了擦嘴，抬头看了看。
看着身前的人，一袭白衣清冷出尘，上面用银线勾着龙纹祥云，待看清他的脸时，裴烁笑了笑：“谌间唤，你来啦。”
心中的那个小遗憾终于消失了。
谌间唤蹲下身，与她视线齐平，面无表情道：“你的衣服很有品味。”
裴烁胃里又是一阵翻涌，低头刚巧吐在谌间唤胯间，拿起他的袖子擦了擦嘴，笑道：“嘿嘿，你也是。”
“铮——”的一声响起，谌间唤腰间的剑出鞘，剑尖指着裴烁的鼻子。
谌间唤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裴烁伸手，抱住谌间唤的腿，眼中噙满泪水，“阿爷，我错了，您龟孙子我这就去帮您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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