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莫名其妙
静树还是跟着夏天。
“夏天啊。”他慢慢走，慢慢问。
“嗯？”
“他在B城工作？”
不要问一些笨拙的话，比如：你跟他怎么认识的？你跟他现在是什么进展了？
“你怎么知道？”夏天想夸静树。一猜一个准，有分寸，不多嘴。
“你不会异地啊。”多稀松平常的对话。静树好像在说，我知道你喜欢吃山楂片。
“就你厉害。”她拍他头,干脆利落。
“干吗？”他委屈地摸了摸自己头，眉毛眼睛七扭八扭，看着她，用生气撒娇。
“哎哟，我们的小静树生气了啊。”她拍拍他的脸。
静树低头不说话。
“他到S城出差两天，昨天忙了一天，今天下午才有空，就想见见我。”
幼儿园到小学是夏天的光辉岁月。小太阳一样的女孩光芒四射，过着发光的生活。那时候她幻想王子与公主的故事。即使不是西方王子，也要是东方剑客。
初中之后，她性格没变，成绩平平，寻常普通，最为人称道的优点是——她跟林静树很熟。
就算被打击，她那时还是想，起码要有不平凡的遇见。高中毕业挣扎着考上了编剧，大学毕业挣扎着在B城生活。
她现在想，能带个男人回家见爹娘，不管其他。结识异性的方式，是她年少意气风发时最瞧不上的——身边人以婚姻介绍所般的俗气搭红线。
夏天是父母辈心中的不适婚女青年。相反，许城毅是父母辈心中的适婚男青年。沉稳，大方，有经济实力。所有人都觉得天上的馅饼砸在了夏天头上。
“保密啊你。”
“哪次说出去了？”
这次是“哼”一声，扭头赌气的撒娇。
“哪次成了啊？”
夏天骗静树很有一套，半真半假。可怕的静树魔咒，他知道的恋情，十有八九要黄。至于半假，他不知道的，成了一回。
这回静树魔咒会不会显灵？夏日也很惶恐。约会时，静树一脚跪着，一脚半蹲，在湖边静静喂鹅。
“哪儿有鹅？”
“有啊。”
“我想喂。”
“......”
他没有打扰她。刚到大门，一起走了没多久，就分开两路走。一分开，他那个表情就好像不认识她似的。
“带了朵玫瑰？”
还真是意想不到呢，许城毅看着她手里那朵孤零零的一朵玫瑰。
“啊？”夏天瞥了一眼手里的玫瑰，扯出一个笑，“来的路上看有个小男孩大热天里卖花挺幸苦的，就买了一朵。”
别的男人请她湖中踏船不意外。
许城毅？
真是意想不到。
她尴尬地看着身上的裙子，虽然不至于隆重，但踏船？好像不太方便。
“我该给你买花的。”许城毅笑起来很稳，他踩的船也很稳。
夏天的心却晃晃荡荡。
她随口回答：“你约我踏船我才高兴，送花太像你了。”说完往岸边看，静树还在喂鹅。
人来来往往，青蓝的湖水不在乎，它自有自己的闲适。静树也是，现在全世界最重要的事，只是喂鹅而已。
根本不看我啊。她想。
喂鹅的表情都这么严肃，傻静树会吓坏它们的。她可怜那群天鹅。不过再看，它们是傻透了，喜滋滋地往上扑，怪不得别人。
小王子有玫瑰，有星星，有羊，有小狐狸，有日落。
现在也要拥有天鹅了。
“S城怎么样？”许城毅式的切入话题。
本来倒是很保险的开头，托了项天佑的福，现在这是灾难式开头。夏天撩了撩头发，故做欢笑：“哈哈，好啊，挺好的。跟B城很不一样。挺洋气。”
“看来玩的很高兴。”
“还不错吧。吃吃喝喝，再看看有什么灵感。运气还不错，有个很不错的灵感。”
“来这里很匆忙，没时间好好逛逛。但还是想，你的不能忘记。”许城毅拿出一个盒子。
“嗯？”
许城毅晃了晃盒子，笑着说：“快拿去。”
“嗯。”
在许城毅面前，夏天小心地表现着自己。第一次见面，一群人一起吃火锅，她吃的斯斯文文，生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但时不时要活泼，免得他又觉得你无趣。
还真是有点累。
拿来一看，原来是香水，跟静树送的一样。她礼貌地对许城毅笑：“谢谢。”
那现在静树在干吗？她装作无意地看岸边。
静树很瘦，背总是挺的很直，不说话时显得孤单。他立在岸边，疏离的像他旁边的树，能懂他的，是他凝视的湖水。
看湖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呆呆地看湖中央，傻不拉几的。夏天突然笑了出来。
“看什么呢，笑的这么高兴。”
“啊？没有啊。”夏天猛摇头，“看看旁边的船就会想，许城毅竟然会请我踏船？太出乎意料了，太神奇了，有点好笑。”
心里想着静树说话，夏天没太多顾忌。但说完，那就后悔了。她尴尬地咳嗽一声，看了看许城毅，有点迟疑地尽力一笑。
“我踏船很奇怪？”许城毅看自己踏船的脚，又看看面前的夏天，“那以后要多做些诸如踏船的事，这样你才觉得我有意思。”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很稳重，我以为出来就看电影吃饭。”夏天心里着急，越解释越乱，“就是你很传统，这样踏船才显得出乎意料啊，不是其他的意思。不是其他的意思啊。”
许城毅看着船外笑：“没关系，我待会儿是要请你吃饭的。”
夏天也跟着他往船外看，发现静树已经不在岸边。
*
“张老大。”静树边开车门边打电话。
“你小子，明天假满了赶紧滚回来。”听起来老大不高兴。
静树看见副驾驶座上放着装夏天换下衣服的袋子，开车门的动作停了一下，说：“老张，年假。”
字字像打进土里的木桩。
这孩子发什么疯？老张有时候忍不住要凶一凶他，像凶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但是吧，他不笑，老张就知道，自己还是像管家，话得收着说。
“一次性休完？”
“嗯。”
“什么事这么要紧啊？”
“最重要的事。”
刚刚只差几秒就可以赶上绿灯，他用手敲打方向盘，抬头打量冷漠的红灯。真是只差一点啊，他喃喃自语。
决定事情的往往只是一个瞬间。不经意走神开的慢了，就赶不上下个路口的绿灯。有些话让别人先说出口，你只能等待，更可能等不到有机会的那一天。
去抓住吧。起码让她知道，等等我，我在向你奔跑。
到家打开灯，静树发现没有一个人。项左去接可人了，项天佑呢？
这小子，又去找猫了吧。难得聪明一回，还挺难骗的。他坐上沙发正打算休息，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屏幕——项天佑。
这铃声听起来真是十万火急。他接起来，才说了一声“喂”，那边的项天佑就火炮似的连击。
“静树你他妈快来！我他妈碰见谷穗那傻逼前任了。要点脸！还来抢猫！老子他妈不削死他！”
静树快步走到门口，着急地问：“你在哪儿？”
“哦，我在......”项天佑还没说完，手机被人一把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喂？喂！”
*
果然有弦乐团，玫瑰，蜡烛。
“是不是太俗了？”
俗？多少人敷衍到连俗都不愿意，真心的俗多难得。再说，哪里俗了？夏天忙摇头，恳切地说：“一点都不俗。”
许城毅觉得她摇头的样子很可爱。“之前去踏船，是想轻松点。坐在这儿，不是说紧张，但没踏船那样自在。”他认真地直视夏天。
她感受到他的目光，在柔黄灯光下轻轻笑。这笑缠绕着德芙巧克力丝带，裹着乐声和暧昧灯光，要许城毅说些什么。
“你有什么愿望？”许城毅问。
“我？”
真是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很想说，我的愿望是外婆爸妈可以快乐，静树每一天都傻傻的开心。
但对许城毅不能这么说，她说了关于自己的愿望：“赚很多钱，别再住八人间。”
“我有一个愿望。”他的声音诚恳而引诱。
夏天总觉得他快要说出口了，关于爱。扑通扑通的慌张，但强装镇定，回应他暧昧的笑。
“什么呢？”夏天俏皮地轻问。
“很简单，就是......”
还没说完，夏天手机响了起来。她抱歉地一笑，许城毅亦大方地回笑，意思是你先接电话。
夏天一看手机——静树。
魔咒显灵了？静树这小子是被什么恶鬼附身专门坏人姻缘？她心里大叹，正想按掉电话，对面的许城毅礼貌地问：“不接吗？”
她只好接起电话，好声好气地说：“静树，什么事呢。”
“夏天，店在哪儿？下午带天佑去的店。”
每当静树用这种毫无感情的语气说话，她就知道出事了。
就是那么一瞬间，静树错过绿灯。就是莫名其妙的电话，夏天错过许城毅的心里话。
静树生平第一次感谢项天佑惹事精，就是因为他发疯去找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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