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问世间情是何物

　　两人打得正欢，正是难分难解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劝，若非顾及着明日就要各回各家见父母，早就你一拳我一拳，打成个鼻青眼肿的模样。


　　燕玉锦喊了半天也无济于事，眼一闭，昏倒在两人面前。


　　这招着实管用，两人一惊，不再纠缠。


　　玄曦使了法术瞬移到燕玉锦身后接住了她。因着玄曦是横着过去的，接住燕玉锦的姿势难免有些暧昧，被楚墨风见了，脸色竟比涂了灰还难看，从地上一跃而起，大步消失在夜色中。


　　燕玉锦本是装昏，因贪着玄曦怀里的温度，所以赖着不起。


　　玄曦看出端倪，也不戳穿她，径直把她抱回房间，安置妥当，转身就走。


　　“玄曦哥哥！”燕玉锦一下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急声唤住玄曦。


　　“已经很晚了，早点歇息吧！”玄曦没有转头，说完便离开了。


　　夜难捱，玄曦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什么叫归心似箭，他切切实实体会了一回。一想到明日回宫就能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心情难以克制的激动。


　　“蝶儿，一别三日，你可有想我？可还在怪我？三百年了，我管得住我的人，却管不住我的心，你若知道真相，可会怨我恨我？”


　　爱已入骨，情已至深，断情绝爱，此生难为！


　　此爱深藏，此情不怠，惟以师徒之名，尽付！


　　闺房寂寞，衾冷枕寒，燕玉锦一身薄衫裹身，挡不住周遭的冷气，缩在床角，抱膝而坐，神情黯然，已近魂消。


　　另一个房间里，住着玄曦天生的对头，正自斟自饮，神情十分狼狈，口中念念有词。


　　“你到底爱他什么？他不就是块寒冰！不对，是石头……对，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天生一副铁打的心肠！冥顽不灵，顽固不化，既骄傲又清高，明明是一根木头，还装什么多情，你……你却肯为他葬送自己，值吗？”


　　楚墨风回想起当年和玄曦在万兽谷中同星翼角龙的那场恶战，危急关头，若非玄曦舍命替他挡了星翼角龙那穿心的独角，今日他又怎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如果没有“她”及时出现救了他们二人，怕也都躲不过星翼角龙的震天一击。


　　他忘不了那女子的容貌，只一眼便刻骨镂心，更忘不了“她”看玄曦的眼神，里头尽是爱与痛的交织。


　　楚墨风还清楚地记得，当年他平安回到瑾华宫后，连续几个月都没打听到有关玄曦的任何消息，因为担心玄曦的安危，他曾偷偷潜入菁华宫中探望玄曦，却发现玄曦的伤早已奇迹般痊愈，按常理来说是绝无可能的。


　　素来被星翼角龙的独角贯穿心口，即使侥幸不死，也必然成了废人，玄曦居然会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实在令他难以置信。可他明显感受到玄曦的性情已不再如从前那般温和，而是变得从骨髓到皮肉无不透着冷漠与无情。


　　时至今日，他仍不知道玄曦在那短短几个月里经历了什么，却在心里笃定他所经历之事一定对他造成了致命的打击，而这件事一定和“她”有关，或许就是“她”舍弃了自己，救了他。


　　想到此，楚墨风的神情更为痛苦，一杯冷酒下肚，道：“你知道吗？他新收了个徒儿，那模样，简直同你一模一样。你别告诉我，那不是你，我不信！你也别对我说，你不爱他，你的眼里满满当当装着一个他，我连影子都挤不进去，你叫我情何以堪？我不知道究竟是该骗自己说她不是你，还是把她完完全全的当成是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喝，一杯接一杯，喝到魂醉身还醒，楚墨风蓦地站起身来，摇晃着身子，放声吟道：“问世间情是何物？天下第一毒！毒不死，尝尽痛和苦，一点一滴渗入骨。生不安生，死无好死，生生死死魂无主，死死生生不得住！”


　　魔界，映月泉，蝶儿的身子没在水中，只露出莹白如雪的肩头，纤手如玉，时不时地捧起一捧水，随手一扬，打碎了铺在水中的圆月，细碎的银光荡漾，比着天上的星星还要闪亮，映在蝶儿的眸子里，是点点相思意。


　　少时，水中恢复平静，破月重圆，蝶儿有模有样的水中捞月，捞了一个空，眸光一暗，整个人沉入水中，待浮出水面，一转头，眼里多出一个人来。


　　一头乌发长及脚踝，额前的头发编成辫子用彩绳系在一侧，上头点缀着零零散散的小饰，色泽并不抢眼，眉心一抹羽印，幽华如月，衬得她脸色白皙透亮，黛眉深远，眼眸清凉，唇色多娇艳，神态更妩媚。


　　一身彩衣飘飘，飘出阵阵香缕，腰间五片羽坠，随风曳曳，煞是好看。


　　来人是白羽，就是当年那个找不到流幻，就会躲进角落里哭鼻子的小羽儿。如今她出落成倾国倾城的美女，就算流幻在此也未必认得出，何况是和她素未谋面的蝶儿。


　　“幻儿姐姐，多年不见，你越发清纯起来，从前不食人间烟火，这会怕已跳出万丈红尘！这羡煞世人的容貌，越发美得不可方物，我才不过看了一眼，就已经被迷得磨不开视线。倘若明月心在这儿，这几年才养好的心肝儿，只怕要重新吐出来。不为别的，就只想让你看看，那副心肝儿隔了几万年也是分毫没差，里头装着的人，总不过幻儿姐姐一个！”


　　人长大了，心眼就多了，想法自然就更多了。


　　从前，白羽不知明月心拒她于千里之外的缘由，尚可把流幻当成亲姐姐一样对待，如今知道得明明白白，心再大，也容不得自己心爱的男人心里头装着别的女人。她同流幻总归是疏远了，说起话来，不免花哨，听着也觉得刺耳。


　　蝶儿只顾看着白羽出众的样貌，倒没把这花样段子听进心里，直到白羽蹲下身子，同她近距离的脸对脸，她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是谁？”


　　白羽往前凑了凑，笑道：“幻儿姐姐不记得我了？我是小羽儿，你最疼爱的妹妹，确切的说，是你的徒儿！”


　　白羽的话不假，只是听起来有些荒唐，忆及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也便觉得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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