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春游

　　

　　春日的风虽然没有冬日的刺骨，但吹在脸上，还是带来丝丝冰凉。

　　苏黎晰立在走廊的栏杆前，双手插在裤袋里，安静地望向褚颜轲教室的方向。突然，他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似等待了很久般的笑容。

　　他自己也吃惊，自己竟然那么想看到她。好像去年堆完雪人以后，她就没有来找过自己。想到这里，苏黎晰突然觉得有一点点的失落。

　　褚颜轲从教室里走出来，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站在栏杆前的苏黎晰，羞涩地笑着。

　　开学后，她还没有去找过他。总想去找他，却又找不到什么借口。

　　偶尔出来靠在栏杆上，其实只为了看看他。每次，在对上他的目光后，彼此都轻轻一笑，那样的笑，让她心安。

　　等到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彼此又都转身走进教室，像形成了某种默契般。

　　褚颜轲很喜欢这样的时光、这样的相处，苏黎晰也好像很享受般。时光就那样轻声地、像细小的溪流般流淌着。

　　然后，学校一年一度的只有高二学生才能享受到的春游要开始了。

　　因为班级太多，无法一次全体都去，学校决定一次去四个班级。这样，褚颜轲的班级正好和苏黎晰的班级是一批。

　　褚颜轲为此兴奋了好多天。

　　坐汽车去山区的那天早上，一班到四班的同学都早早地就收拾好行李，排好队在教学楼前的道路上等着。

　　褚颜轲和王雨菲站在一起，激动地朝四班的班级看着。

　　苏黎晰一个肩膀上背着自己的吉他，另一个肩膀上斜挂着一个小小的背包。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候着。不时有女生趁别人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看着苏黎晰。而他，则好像全然不知般，静静地像在思索自己的事情。

　　褚颜轲看着他，心里生出一丝丝甜蜜。正看着，苏黎晰忽然转过头往她班级的方向看过来。他好像在找寻着什么。

　　是自己么？褚颜轲的心跳明显漏掉一拍，不，是好几拍。

　　在找到褚颜轲以后，苏黎晰的心突然沉了一下，随即嘴角已经弯起。他抬起手，对着她轻轻挥了挥。

　　看到他注意到了自己，褚颜轲也赶紧抬起手，轻轻挥了挥。肉嘟嘟的脸颊上，印着一对浅浅的酒窝，酒窝中间露出来的牙齿里，有一对小小的虎牙。

　　好甜美的笑。苏黎晰心里流淌过一股暖流。

　　正当褚颜轲兴奋着想要说句什么的时候，沈聪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掰过她的肩膀：“好了，站好了！不要乱看，省得一会儿不小心跑到别的班级里找不到你。落下了队伍可没人管你。”

　　褚颜轲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沈聪这一串的话已经递了过来。

　　一看是沈聪，褚颜轲立刻撅起嘴，满脸不快，皱眉道：“好多人都没站好，你为什么偏偏管我？”

　　“因为你最糊涂。”沈聪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尽管表情有点冷漠与不快，但语气里还是充满宠溺。

　　很多女生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褚颜轲。眼神里，有羡慕，又嫉妒。不知道是谁传开的，年级大神沈聪喜欢他的同桌褚颜轲，已经是那些偷偷仰慕着喜欢着沈聪的女生心里公开的秘密。

　　沈聪偶尔也听到过一些流言蜚语，但他不仅没有生气，还希望这样的流言蜚语最好是传遍整个学校，让所有人都知道，褚颜轲是他喜欢的人，这样，就不会有人敢去喜欢她，这样他就可以霸占她。

　　他就是喜欢她，光明正大地喜欢。他就是那么霸道，他不喜欢她对着别的男生笑，就算她喜欢那个男生，也不行。

　　他，要把褚颜轲的心夺回来。

　　看着褚颜轲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沈聪勾起一边唇角，眼眸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轻轻一笑，转身回到了自己站着的地方。

　　等沈聪离开，褚颜轲再望向苏黎晰时，他已经看向别处了。褚颜轲轻轻叹了口气，有点失落地转过头，继续和王雨菲聊起天来。

　　身后，一直看着褚颜轲的沈聪，眼神更深邃了。

　　这次春游，又将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一仗，他不想输。沈聪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其实，所谓的春游，并没有去很远的地方，不过是离学校车程三十分钟左右的一座小山上。

　　学校的车到那里的时候，刚好七点半。同学们下车以后，便像被关在笼子里很久终于得到自由的鸟一般，背着自己的背包，飞快地往住的地方奔去。

　　远远望去，有两排有点破旧的平房孤立在山脚处，分别就是男生住处和女生住处。与新校区的宿舍楼比起来，这里未免显得太过寒酸。

　　但好像学校举办春游活动就是为了让同学们来吃苦般，房子里边更加不堪。因为他们是第一批，所以，已经将近一年没有人住过的房子里边，挂满了蜘蛛网，很多同学刚到门口便又被里边的灰尘呛地退了出来。

　　“哎呀，这是什么地方啊？这哪是春游啊？”

　　“脏死了！这么多蜘蛛网怎么弄啊？”

　　“哎呀，床上还有蟑螂在爬！”有胆小的女生尖叫了起来。

　　平日里娇生惯养惯了的女生捂着鼻子和嘴巴，皱着眉头，边大声抱怨边站在门外不敢进。有的眼里甚至含了泪花。

　　褚颜轲看着屋里这一切，有点掉漆的上下床上铺着薄薄的垫子，上面堆满了灰尘，好多张床上都有蟑螂在爬，满屋的灰尘呛得人直想打喷嚏。她没有像别的女生那么矫情，只是使劲咬了咬唇。

　　“哎，我们又要开始苦日子了。老婆，真对不起你。”王雨菲站在门口，揽上褚颜轲的肩，正儿八经地道。

　　褚颜轲转过头，无奈地笑了笑。

　　条件的确好差啊。她在心里道。

　　看着这脏乱的一切，所有的女生都有点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才好，站在门口或者门外，谁都不肯先进去。

　　男生则没有女生那么矫情，站在门口，看到脏旧的住处，把背包先放到门口，先把床垫子拿出去找地方晾好以后，又返回来，拿起扫帚铲子，三下五除二地就把房间打扫干净了。放下打扫用具，把自己的包扔到床上后，便往女生的住处走去。

　　男生收拾完以后去女生住处帮女生打扫，这是老师下的命令。

　　各班的男生来到本班女生的住处，看到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站在门口不肯进的女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聪一眼就看到了褚颜轲，快速走到她身边，柔声道：“颜颜，要是干不来，就先去外面等着。”

　　那声音温柔地惊人，沈聪很少这么柔声说话，褚颜轲心里一惊。还没等回答，就听到不知哪个女生喊了一句：“姐妹们，我们也动手干吧，不能输给男生！”

　　褚颜轲往声音的发源处看去，张琦？心莫名紧了一下。好像很久没见到过这个女生了。

　　她仿佛在像褚颜轲示威般，昂头不屑地看着她。

　　褚颜轲皱了下眉头，随即转回头，却看到沈聪正满脸严肃地看着她刚才看着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突然觉得，沈聪的眼眸里闪着某种寒气。

　　“没事儿，我可以的。”褚颜轲拽了拽沈聪的衣袖，用很低的声音道。

　　沈聪收回目光，垂下眼睛看着褚颜轲，“嗯。好吧。不过如果实在很讨厌，就不要勉强，你的份我也帮你干着呢。”沈聪抬手揉了揉褚颜轲的头发。

　　褚颜轲咬着唇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沈聪转身往屋里走去。

　　此时，男生已经进屋拿着床垫子往外走着了，女生也陆陆续续放下自己的背包，开始打扫起来。

　　褚颜轲和王雨菲也放下自己的背包，行动起来。

　　所有的同学一起行动着，灰尘、蜘蛛网、地上的脏东西、床、门窗……

　　半个多小时后，女生的住处也终于不那么脏了。大家看着彼此蓬头垢面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爽朗的笑声穿过树木，回荡在整个山脚处。收拾完了以后，大家三五成群地往洗手池走去。

　　所谓的洗手池，也不过是一排十多个水龙头堆积在一起的池子罢了。男生女生混在一起，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洗。

　　褚颜轲和王雨菲也在那里无聊地等着排队。

　　“老婆，你说学校让我们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啊？又不能激发潜能。”王雨菲抱怨。

　　“是一种磨练吧。我们很多人从小都没吃过苦，没住过这种地方，说不定是一种很不错的体验呢。”

　　“也就是你这么乐观了。还好有你在，不然，我肯定这会儿早就回家了。”

　　“雨菲，别看这里这么脏乱破旧，说不定也很好玩呢。”

　　“这里有啥好玩的。”王雨菲皱起眉，拿脚踢着水泥地。

　　“不玩怎么知道呢？”褚颜轲倒是挺乐观，“都说既来之则安之，到了高三，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还是好好玩吧！”

　　“哎，好吧。”王雨菲勉强应了声。

　　轮到褚颜轲和王雨菲洗手时，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两人边聊天边慢慢地洗手。洗完手，转身要回去时，迎上了刚走过来的苏黎晰。

　　“嗨！”褚颜轲匆忙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有点紧张地打了声招呼。算起来，他们有好久没有说过话了。

　　“嗨。”他轻轻一笑，随即从裤袋里掏出一包没拆封的纸巾，“不介意的话，用它擦手吧。”

　　褚颜轲看着他手里的纸巾，记忆迅速往回翻。

　　其实他们在一起也没有多少次，每一次褚颜轲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次，她在哭。他温柔地把带着花香的纸巾递到她眼前。

　　这次，他又这么细心体贴地把纸巾递过来让她擦手。

　　真的是个温柔到极致的男生。褚颜轲心里涌上层层感动。又想想自己随手擦在裤袋上的大大咧咧的行为，不禁尴尬地笑了笑，伸手接过来，“谢谢啊。”

　　“我的呢？”王雨菲板起脸，表示不满。

　　苏黎晰赶紧去掏口袋。

　　“不用了，这包我自己用不完，我俩一起用就行。”褚颜轲说完，赶紧拆开抽出一张来递到王雨菲面前。

　　王雨菲瞪向褚颜轲，似乎对于褚颜轲不了解她而有点生气，“老婆，你几时见我用过这个？我不过逗他玩玩。”

　　老婆？好有意思的称呼。苏黎晰扬起了嘴角。

　　褚颜轲把剩下的纸巾递向苏黎晰，“谢谢啊。用不了这么多。”

　　“没关系，你留着用吧。”

　　“哦。”褚颜轲收回手。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沈聪也走了过来。

　　他的表情有点严肃，有点吓人。褚颜轲看着他，像做了亏心事。

　　苏黎晰意识到了什么，也回过头，看了一眼沈聪。

　　沈聪的目光略过苏黎晰，看着褚颜轲手里的纸巾，冷声道：“颜颜，我给你买好了牛奶和粥。放到你床上了。”顿了顿，又说：“还有王雨菲的。”

　　然后，就收回目光，走向洗手池洗手。

　　沈聪是在所有人都收拾完了来洗手时，跑去买的。本以为会给褚颜轲一个惊喜，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不禁有点不高兴。

　　“哦。”褚颜轲看着沈聪的背影，“谢谢你啊。”

　　沈聪手一僵，抿着唇咬了咬牙，也没回话，继续洗自己的手。

　　褚颜轲没有细细研究沈聪的异样情绪，轻轻咬了下唇，转过头，想要说什么时苏黎晰已经开口：“那你们快点回去吃吧。”

　　“嗯。”褚颜轲点点头，手里拿着苏黎晰给的纸巾，和王雨菲一起往宿舍走去。

　　苏黎晰走向洗手池。

　　沈聪浑身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寒气。

　　“如果不喜欢她，就别靠近她。如果她受到伤害，我不会放过你。”沈聪声音里如同灌入了千年的积雪般冰冷。

　　苏黎晰皱起眉，拧开水龙头，没有回话。

　　该回答什么？

　　沈聪说得对。苏黎晰也不想去伤害这么一个单纯的女孩子。可他总是不自觉地就想靠近她，在人群里，目光也总是不自觉地就去寻找她。其实他自己也没有弄清楚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像嘉琳？

　　苏黎晰轻轻叹了口气。

　　见苏黎晰没有回答，沈聪也没再说什么，洗完手之后，快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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