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道消息
苏染试图将自己对格雷的个人观感抽离,不论是好感还是恶感都摒弃。她以一个客观的眼光去审视他的行为。哪怕心底里总觉得别扭,不愿意相信,却仍然发现了不少疑点。
她拨通了新城机甲警察局的马修探长的电话。
“喂?苏博士?”
“马修探长,您好。”苏染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咨询您,关于出巡日那天的劫持事件救援。”
“当然可以,您说吧。”
“我记得当时救援的总指挥是军方的顾成轩上校,救援主力也是军方。我们新城机甲队这边没有出动吗?”
“当然有,怎么可能没有。”马修笑道,“新城机甲队实际上参与了安保工作,几乎全员出动。最开始的现场秩序维持也是由机甲队来做的。不过毕竟劫持事件比较特殊,后期救援就主要由他们来进行了。”
“为什么?我记得新城机甲队也不是没有进行过相关救援任务吧?”
马修应道:“当然有,不过就像我说的,这次劫持事件比较特殊嘛。”
“怎么特殊?”苏染追问。
“额,事件规模,涉及人员都非常特殊。”马修道,“别说是我们,就是皇家机甲队也处理不了呢!”
挂断通讯前,苏染并没有得到什么太过有力直接的证据。
从调配的角度来讲,以劫持事件特殊,普通机甲无法处理来解释也可以说得通。毕竟让军方参与进来本身并无可置喙之处。
然而从实际角度来考虑,是否有此必要?救援效果如何,是否是必须的,也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这些问题,却没有人能回答,也没有人再去回答。
仅仅是一个调配命令,一种安排。仅仅是二皇子的一句话……而已吗?
还是说,应该以皇储之争的角度来看。比如格雷是故意为了要表现军方的实力,而将大皇子的势力排除在外?
倒也不是说不通。
毕竟后来确实建立了军方在安全领域的一点点威信,甚至迫得大皇子施压改变了原本安全大会的安排,提前提出成立一个独立于军队之外的暴力机关,整合警方力量。
然而苏染却总觉得,这事并非如此表面化。
格雷确实是二皇子,也确实在与他哥哥争储。可苏染总觉得,政局变化于他恐怕还不如一顿晚饭来得重要。
身为二皇子格雷的身上必定有秘密,可那些秘密是否与他所做的这些安排有关?
出巡日劫持事件难道是冲着他来的?
X01是他下令搬走的吗?为什么?
不知怎么,越是想要回忆思考,越是深度挖掘关于格雷的记忆,苏染就感觉一阵阵头疼和疲惫汹涌而来。终于,一阵尖锐的头疼,让她眼前一黑,几乎瞬间失去意识。
好容易喘着粗气镇定下来,苏染颇有些惊魂未定。
她左右看了看,过了几秒才算冷静下来。
这种事发生不止一次了,苏染无法忽视,将它当做是偶然事件。她考虑会不会自己的身体有异,或者是大脑出了什么问题。
在星际时代,这些症状都不是什么可怕的,绝症的象征。反而十分普遍正常。所以她也没有太惊恐紧张。
想了想,苏染还是决定预约一次全身检查。然而手腕刚抬起来,她就感觉到个人终端开始震动。
而发来通讯请求的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格雷。
她没有立刻接通。犹豫了好一会儿,再反应过来时,通讯请求已然错过。
格雷:小染,能见个面吗?
讯息出现在屏幕上时,苏染只觉那令她几乎要崩溃的头疼再度袭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看不见东西,只能浑身疲软地靠在座椅上大口喘气,等待那痛苦如海潮般慢慢褪去。
而当她再睁开眼时,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哒哒的脚步声传来,薇薇安走到她办公桌前:“亲爱的,这是你的东西吗?”
“嗯?”苏染坐起身来。她仍然觉得十分虚弱,却勉力抬头看向对方。
“哟,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薇薇安惊讶,“真是累着了?快回家休息一下吧。”
苏染摇摇头:“没事,刚睡了一觉,好多了。”
“哦……”薇薇安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总觉得她的脸色异常惨白,比早上看起来还没精神。
“怎么了?什么东西?”
“啊,对。”薇薇安道,“这里,好像是你提交的查询申请……东西还不少。”
苏染这才想起来刚才打电话之前,她给包括新城机甲警察、帝国安保等多个机构发送了资料申请,希望能查阅出巡日劫持事件当晚的内部资料。
虽然最终救援这些机构都没有参与,或者只是间接参与,在外围负责安保和安全管理、治安维护。但是它们毕竟与事件相关,都留下了不少资料。
原本苏染这边并没有相关项目合作,而这种内部资料不应该如此轻易地获批调阅。尤其是帝国皇家安保那边的制度相当严格,与通常政府部门并不属于一个系统,不能互通有无。
然而苏染毕竟刚刚与几大安保组织有过十分愉快的合作,对方对她的能力和行事方式都赞誉有加。再加上ENA,新城机甲警察局等部门都有与她关系良好的人,所以资料调阅的申请很快获批。
接过资料板,苏染翻阅着当天晚上的记录。薇薇安好奇:“你之前不是不想提这事吗?怎么突然又感兴趣了?”
薇薇安没说错。
在劫持事件之后,因为各种宣传大肆炒作苏染的所谓“英雄行为”,搞得她根本不希望再回忆那天晚上的事,连带着很多相关讨论也是能避就避。许多娱乐节目、新闻节目以及网络上的邀请她全部拒绝。
如果不是X01的出现,苏染恐怕根本就不会再接触那个事件相关的任何资料。
两人正说着,阿迪也走过来:“咦?苏博士你居然也在看出巡日事件的资料?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是不是跟X01有关?”
苏染点点头:“你也在看?”
“当然!”阿迪小声说,“其实刚开始接触X01我就调查过出巡日事件了。不过我不是走的官方渠道,而是在星网上搜索。”
苏染和薇薇安对视一眼:“有什么发现吗?”
“有!”阿迪不知为何激动起来,挤到苏染身边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他将一个文件夹传输到数据展示区内:“看,这些是事发当晚网络上的各种图像、照片……这些是目击者在网上发表的内容,我已经剔除了其中因为地点不符的虚假报告……还有这些是一些星网电台的讨论。当然都是没有广泛传播的小众讨论,原因你知道的……”
苏染瞪着他:“什么?”
“啊?你不知道?”阿迪凑到她耳边,“舆论监控啊!你不知道吗?我们目前所有的主流新闻机构,电台都是有一定舆论导向的。有的是帝国立场、有的是被两个皇子或者一些利益集团控制。比如这一次大部分宣传机构肯定受到暴风公司的影响,为了消除其的负面形象做了导向性报道。”
苏染对这些并非不清楚,却之前总不以为然。毕竟是星际时代,网络如此自由和发达,她总下意识地认为那里可能还有被控制的言论,被彻底导向的主流思维。自然也就不可能有被彻底掩盖的事实。
然而当阿迪所收集的信息展示在她眼前时,结合出巡日事件前后的发展趋势,她也不得不正视起来:“所以你的发现是什么。”
阿迪再次压低声音:“其实并没有劫持者存在。所有机甲都是被远程控制的。”
苏染眉头紧蹙。
“看,这些影像是在暴风巡界机甲被捕获打开之后的瞬间。当时周围的戒备非常森严,而且据说所有的相关机构都被明令禁止不能接近五台机甲。指挥部门的理由是安全考虑,然而事实上……”阿迪强调着,“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阴谋……”
薇薇安撇撇嘴,似乎并不太相信:“可是后续官方公布了几名劫持者的资料啊,他们是叛乱的自卫者啊。还有很多机构跑到这些人的家乡去采访,也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阿迪越说越兴奋,兴致勃勃地摇着手指解释:“不不不,这些人的身份没有问题,也确实是所谓的自卫者,但是……他们都不是因为劫持事件被抓起来的。甚至其中有的人在事件发生前,就已经死了!”
“你怎么知道!”
阿迪又调出另外一些记录:“看,这里……这个人他虽然是自卫者,也有过机甲学习经验,但是他的驾驶技术非常差,连普通机甲都无法平稳飞行,更不要提暴风巡界这种需要精细驾驶的高级机甲。还有这是其中一个人的面容比对,他在出事之前三个月就曾经被捕,之后再没有消息。还有这个、这个……几乎所有人都有疑点!”
“你这些资料都是星网上的未认证资料。看还有被标记为谣言的伪造图片呢!”薇薇安摇着头,“要是这些都能相信,恐怕帝国每一件事背后都有阴谋了。”
阿迪哼了一声:“还是舆论导向的问题。要是皇上想做什么事儿,军方施压,就算不是谣言也得被打成谣言啊!”
“无稽之谈,诛心之论。”薇薇安点着他的额头,“你啊,多接触点文字工作和流程了解,别自己想当然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阿迪瞪着眼睛愣了半晌,随即委屈道:“我我我……我都是有证据的啊!怎么是无稽之谈,怎么诛心了?我这叫合理怀疑!”
苏染眼看着他追着薇薇安跑出去,不由轻笑。原本有些烦躁阴郁的情绪也一扫而空。
她看着留在展示平台上的资料,随意翻了翻。
若问她信不信这些,其实她和薇薇安的想法有些类似。
在这时代,想要伪造一张看似真实拍摄的照片,一段影像视频都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了。所以就算古时就有老话“有图有真相”,在这个时代却未必可信。
有时候,甚至亲眼所见也不能保证真实。
所以,为了能形成一个真实可信,让社会正常运转的制度就十分必要。这也是如今政府和社会诚信体系所建立的基石。任何的图像、资料从无到有的过程都要有迹可循,有证有法可依。谁负责的,如何经手流转,在系统里记录如何……只有在这些的基础上,才能确实可靠。
就算苏染自己本身也经常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但是在辨别未知事物时,她仍旧倾向相信正统的资料和官方的说法。
随意翻着那些资料和图片,苏染原本并没怎么注意看,可忽然,一张图片闯入了她的眼中。
那是其中一个被捕的劫持者的照片和网络上的图片对比。根据发图人的描述,这张网络图片来自一段监控截图。
“我承认这短视频是我盗的,当时也没多想,只是碰巧因为别的事情存了这么段视频。结果现在看起来细思恐极。大家不用再去找监控了,我已经查过记录,监控视频在官方记录中已经丢失销毁,数据无法恢复……”
苏染越发震惊地看着屏幕上那对她来说似曾相识的场景。这是一家餐馆外的浮空车停放处。苏染曾和格雷在这里用餐,出来之后还被伏击了。
现在这么一看,被监控捕捉到的人影,竟然和当时伏击他们的人很相似!
她猛然站起身,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格雷不是说他只是一个狗仔小记者吗?
可是这监控里的影像,和当天那被公布的劫持者名单中的照片,分明就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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