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向往自由

　　

　　故事中的我，叫作黄作人。名字就是拍个屁股来的，我就先简略说下名字由来吧。

　　我父亲是一名初中的教书匠，并且特别喜欢鲁迅的讽刺文学，脑袋里文绉绉的东西就出不了鲁迅书籍那个圈圈，偶然也读些老舍、沈从文等其他老先生的书，也都是走马观花，留不下半点涟漪。鲁迅本名周树人，弟弟周作人，这都是我父亲常爱唠叨的话题，所以我取名黄作人也属合理。说是拍个屁股决定，就得说说取名当天的情形。

　　乡间上户口，是对名字的最后裁决，之前阿猫阿狗如流水，未来人生代号就从今天始。上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正急急忙忙询问我的名姓，我父亲却没考虑好，被问了住，可瞧着焦虑的工作人员，他实在无法，一拍屁股将我取名为黄作人，也不知道取名的一瞬间，父亲脑袋里都飞驰着什么样的想法。反正从我记事起，他没少说一句话，那就是：作人呀，你名字可是有火花的（或许老先生一拍屁股就是火花吧，姑且这样说），就是好好做人，对社会有益无害。就跟料到我会做坏事似的，还别说，我还真佩服这位教书的老父亲，果然料事如神。

　　初三的学习，像一顶重重的帽子，这顶帽子是学校扣在我们脑门上的，也是虚无缥缈的前途扣在我们脑门上的，天性反叛的我，早就想摘下这顶帽子，无奈父亲就像无形的影子一般，时刻伴着我，哪儿哪儿都有他，根本逃不出他的视线范围，唯有逼迫自己努把力，考上满意的高中，先逃出他的视线范围再说。

　　当年，我们市有将近十所高中，其中六所高中都在父亲的视线之内，首先这六所高中都离我家很近，骑自行车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其次这六所学校里有些老师还是父亲的学生，无形中就充当起了父亲的眼线也说不定，所以我报考的高中，首先就把这六所学校排除在外。其余四所学校，有两所处在荒郊僻壤的地方，那地方鸟不拉屎的，我根本就不会去那里，根本没有乐趣可言，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到那种地方念书，但是不可否认，这两所学校确实是重点高中，听说也培养了许多清华北大的学生，反正我不关心这些，这些都是那些无聊的家长们最喜欢讨论的，我每次经过校门口，都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家长围聚在门口，嘴里标榜着自己家小孩多努力，考某某重点高中小菜一碟，将来必定进清华北大，捧着国家的铁饭碗。我那时侯，开始莫名的反感清华北大这个词，每次总会把清华听成“侵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怒火，而那种将“清华北大”等同于铁饭碗，赚大钱，也在人们的心理扎下了根。连带着，我也开始讨厌那些常常将“清华北大”挂在嘴上的老师、家长和同学，就跟水面上的鸭子一般，表面悠然，其实内心里的双腿不停地摆动着。说回重点，这十所高中一排除，就只剩下了两所，其中一所位于闹市区，各个方面都符合我的预期，可一打听，竟是一所烧钱的学校，学费贵的吓人。我们这种一般家庭也就只有想想的份儿。另外一所，也是我唯一的希望，这所高中位于两市的边界口，却一点也不荒僻，因为我们市火车站、汽车站以及临市的商业街、步行街都位于这一块区域，这是两市合作发展的产物。不过这所高中的分数线却高出我平时成绩大概五六十分，想考上这所学校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势在必得。

　　中考的脚步，带着声响向我一路小跑着，只剩不到三个半月，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也换上了倒计时一百天的板书。我父亲询问我要报考的学校，我毫不犹豫地报出“育才中学”。父亲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考学校也跟做人是一个道理，都要把自己掂量清楚了。”他说完，就双手后背着，留给我一个背影。可是他怎么知道我的渴望，又怎么了解一份渴望的重量以及它所带来的魔力。

　　我拿着削笔刀，在我桌位的右边角，横刻着一行字作为座右铭，作为激励自己的良药，这行字是：不拼，就没有出路了。现在想起来，会有些恍惚，为什么刻着这样的一行字，难道我跟父亲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就那么想离开他的怀抱，还是我心中有份若隐若现的东西，正蠢蠢欲动着，就跟青春期的躁动一样，没有缘由，只是一道自然成长的轨迹。

　　青春真的有种魔力，它就像雨后的春笋一般，从无到有，破土而出，而且还带着戳破泥土的尖角，这就说明它是有棱有角的，容易扎伤别人，也容易扎伤自己。不过一帆风顺，那还算青春嘛？只是给后悔埋了伏笔吧。其实，细想想青春这玩意儿，也就只是一条成长的轨迹而已，何所谓对错

　　我擅自搬了宿舍，与那些平时特别努力的同学住进了一个房间。看着他们一个个自备小台灯、手电筒。宿舍熄灯后，一道道亮光无序的在黑暗中绽放，墙上幻化出无数种影子，都特别狰狞，这些影子似乎在砰击着什么，也在我的心间滋长出一把刀，随时都能砍伤别人的刀。很奇怪，视线转移到床位上，看着一张张跟我一样稚嫩的、严肃的脸，我变得温柔了，悄悄藏起了那把刀。连墙上的影子也温柔了起来。我赶紧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悄悄地打开我的手电筒，跟他们一样，认真的做题。

　　中考的脚步停了下来，它像我的父亲一样，只留给了我一个背影，甚至只是一份回忆。我如愿地考入了“育才中学”。开学临行前，父亲罕见的给了我一个拥抱，他眼睛里含着泪水，看着他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我竟然如此的不舍，我的眼泪也顺着眼角流着，可我赶紧转过头，害怕他看见我的懦弱，也害怕加重他的悲伤。说到父亲的孤零零，就得说到我的母亲，这也是一段我不愿提及的过去。母亲是个开朗乐观的人。听父亲说，母亲由于家里的经济拮据，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但是她特别喜欢鲁迅的文章，即使辍学了，也还坚持看鲁迅的文章，她说从课本上读到“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鲁迅，或许父亲喜欢鲁迅，也是因为母亲吧。

　　那个年头，结婚时，男方要不盖间瓦房，要不就给娘家八百元钱彩礼金，这八百元在当时可是个天文数字，普通工人一个月的收入也就十几块，可母亲嫁给父亲时，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就只收了父亲一本鲁迅的《狂人日记》。母亲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这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该尽的孝道，我跟他一个子儿也不会少。”母亲语言泼辣，即表明了观点：这是嫁女儿，也让我外公外婆少了不必要的担忧：孝道会尽。果然有大家之范。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么年轻的生命早早就陨落了。

　　当年，医疗环境是极其恶劣的，我母亲就在县城的一家医院接生的我，听说母亲在生我之前的中午，吃了两大碗的面条，午间小憩的时候，突然肚子就剧烈疼痛了起来，父亲当时已经是小学教师，幸好从学校回家拿东西时，发现了疼痛着呼救的母亲，然后将她送往医院。母亲正在病房破腹产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护士突然就跑了出来，跑到父亲面前，问他是要孩子还是大人，父亲当时就蒙了，他想了一会儿，斩筋截铁地重复着“要大人，要大人。”护士跑了进去，马上就跑了出来，“产妇拼了命说要留孩子，必须留孩子”，父亲还是重复着“要大人，要大人”，不断重复着。

　　没过一会儿，护士又跑了出来，先是鞠了一躬，然后说了句“孩子平安无事。”

　　“那大人了，大人了？你回答我，大人了。”父亲像一只疯了的动物一般不断追问着。

　　“你赶紧进去，跟她道个别吧。”护士低垂着头。

　　父亲跑进了病房，他看见母亲安详的笑着，脸色苍白，她还拍了拍床边的位置，示意父亲坐下。

　　“孩子他爹，赶紧让我看一眼孩子，我想看看她模样，是不是特别像你。”母亲就像每一个刚生完小孩的母亲一样，急切的想看自己的孩子。父亲感觉母亲气力都不错，不像是要走之人，他赶紧催促着护士领着他将孩子抱过来，当他抱着孩子再走进病房时，却发现母亲已经被白被子蒙住了头，父亲这才回过味来，他赶紧跪倒在病床前，而我就被他胡乱丢在了床上，他哭着，抑制不住的哭着，我也哇哇大哭着。

　　母亲为了我放弃了生命，自我懂事起，每当想起母亲，我都会深深的自责。

　　从那之后，我父亲就成了外婆口中的薄情人，他们彻底跟父亲断了关系。就这样，外婆她们也从来没有见过我，或许害怕看到我。

　　话说回来，伤感也只是一时的，毕竟我终于离开了父亲的“魔爪”。以后哪里有好玩的就可以过去看两眼，累了，就回宿舍倒头一顿大觉，喜欢什么就去做，不喜欢坚决不眨巴眼。当然，还有那些初中宿舍里被议论疯了的男女关系，什么女孩被男孩强吻，女孩并没有大叫，漂亮的女孩经过男孩的宿舍，某位大胆的男孩就会满嘴污言秽语，吹着口哨。还有一些压在枕头下的黄色书刊，几个人偷偷跑出去看的黄色影碟。这些都在我的体内、脑海里躁动着，每次想起这些我的裤裆里就会一阵发热，然后有东西高耸着，它一旦硬了，甚至能撑够半个小时。我的一位同学，他更厉害，我已经忘了他的名字，他跟我说，他有一次在上课时足足硬了一个钟头，因为那节课是全校知名的美女老师代课，时值夏天，老师虽只是简单的夏装打扮，然而美女老师曲线曼妙，正好满足了他的幻想，那种疼痛，疼的他课也没心思上，就跟老师说肚子痛，然后一直趴在桌子上忍着疼痛，事后听起来确实让人捧腹，可我经历过，就特别理解他的痛苦。

　　或许是因为没有性卫生课，我们根本不了解什么是性，就连男性最简单的□□，也变成了一种自卑，那个时候，一旦□□莫名奇怪地□□了，我就顺势坐在地上，我害怕被别人看到而笑话我。当时甚至有种想把这玩意割掉的欲望，我想这样的感受不止我一个人而已，事后，我也咨询过其他要好的同学，他们的答案与我如出一辙。

　　当我接触了什么是性，也看过了一些黄色影碟，才意识到原本的想法是多么可笑，那种自卑也烟消云散了，转而变成了一种自豪。

　　说句实话，就以性为例，这在当年，是个隐晦的话题，是雷池，除了私底下被议论外，平时很少被提起，它是一个封闭的状态。但是，青春期都会有逆反心理，你越不让，越隐晦，我越要做，越要整个明明白白。所以，我开始各种途径去了解性，不过只是听听看看，却终究逃不出一知半解，于是脑袋里有个声音告诉我：

　　你应该到新环境里找个女孩来满足你躁动的□□，

　　最直接的想法，确是青春期最真实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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