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蔷薇花
黑云压城。
这天色说变就变，暴雨急促下落，对比屋外的泥泞狼藉，昏暗的房间里好歹还能遮风避雨。未颖拖着一身血污被人随意扔在干草上，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她也不做任何反应。
门“咯吱”被人打开，脚步声由远及近。未颖也懒得去看是谁，满心欢喜以为能托付一生的良人，岂料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想想当日她凤冠霞帔，青丝红衣的场景，她只觉得万分好笑。
“崔未颖，我说过，这一巴掌我始终是要讨回来的。”
竹安摇动着手中的铃铛，唇边隐隐带着笑意，可偏偏说出来的话恁地让人生寒。
她说话的时候舌尖低着上颚，虽然语调轻柔，可这强调硬生生听着怪诞。身后的宫女恍若未闻，始终垂目盯着手中的灯笼。
见未颖不搭理，竹安又上前一步，轻巧的玉足踩着盆地就这么碾压在未颖的手上，曾经高高在上的相国小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她踩到泥泞里去。
未颖以为自己已是痛到麻木，可偏偏十指连心，她忍不住低声叫出来，这一声痛呼成功取悦了竹安。她俯下身子，有些嫌弃的将未颖眼前散落的发丝拨开，柔声问道：“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未颖倏尔抬头，目光里满是怨毒，她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痛快？”
“痛快？”竹安像是玩够了，收回自己的脚，漫不经心将裙摆的灰尘弹了弹边说道：“不知道崔小姐可有见过猫捉老鼠。有道是这猫鼠天生便是敌人，尤其是这猫但凡捉到老鼠的时候，必先戏弄一番，直到玩弄得老鼠精疲力竭，这才一口将老鼠给吞下去。”
窗外电闪雷鸣，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殷沂南刚吹了烛火，这时门外“笃笃”的敲门声作响。未佳像是有所感应，原本平躺在床上的身子坐起看向殷沂南。
他伸到烛火边上的手一顿：“何事？”
身边人素来谨慎，若不是出事定然不会这时候来打扰。
“启禀王爷，宫里头传来消息，崔大小姐自戕了。”
自戕？
未颖只觉得眼前的烛火亮的有些扎眼，依照未颖宁为玉碎的性子倒也是做得出来的。
殷沂南见未佳没有动作，遂将桌上的烛火熄灭，摆手道：“退下吧。”
等殷沂南上了床来，未佳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往他怀里更蹭进几分。虽然没有说只字片语，可殷沂南就是觉得这时候的未佳比往常要脆弱。
“睡吧，你还有我呢。”
你还有我。
未佳顿时湿润了眼眶，她何其幸运，得了他的青睐。她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将就过了，执念的两辈子的亲情从来就没有得到，她和未颖的姐妹情分，到未颖死了也不曾得到过。
可是现在她有他，将有半生的情缘。罢了罢了，这或许是命吧。她所失去的，老天爷是在以另外的方式弥补她。
未佳这么胡思乱想着，混混沉沉的很快进入梦中。就连耳边的一声轻叹，她都仿佛没有听见。
次日清晨，暴雨洗刷后的空气里泛着隐隐的花香。
殷沂南闲来无事索性将未佳往马背上一扯策马直奔郊外。
未佳鲜少有这样肆意快活的时候，奔腾快马加鞭在一片绿意盎然中驰骋，她眼底的笑意溢满周身。殷沂南见未佳张开双开像只快乐的鸟儿，唇边也不禁带着笑意，心底忽而生起坏心思，他猛地挥鞭，马儿吃痛就是一阵颠簸。
未佳猝防不及就往殷沂南怀里倒去，入目是他眼底促狭的笑意，她顿时像个小女孩一样慌了手脚，脸上的胭脂红快要蔓延到耳尖。
“你，你讨厌。”
少女娇嗔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这点程度的疼痛对他来说就像蚂蚁咬过一样，心底痒痒的厉害。
于是他顺从心底的声音，低头含住那柔软的唇瓣。他像是沉溺在花海里，鼻尖心上萦绕着别样的香气，这香味比两旁的花香要来的让人沉醉的多。
身后几声轻咳，未佳顿时像被谁用针似得惊醒过来，入手处就是狠狠一掐。殷沂南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手，几乎是磨牙问道：“未佳你往哪儿掐？”
未佳只冷哼一声，自是扭过头去不理会。这小模样，颇有些傲娇的意味。殷沂南顿时吃笑，可目光掠过身后追上来的下属时候，尤其是经过殷十二身上的时候冷上几分。
这小子想来最近是没有找他练武的缘故，皮紧了吧。
殷沂南干咳一声，将未佳再往前带了些，这才将人小心翼翼抱下来。
这四处都是粉色白色的小花，高高矮矮的，连着藤蔓，尤其微风吹过的时候，花骨朵随着风摆动的样子，像是侍儿扶起的无力娇儿。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约莫便是这样的光景。
“可还欢喜？”虽然未佳此时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可殷沂南就是忍不住再问一问。
未佳哪能不懂殷沂南的心思，想来是看自己郁郁寡欢，特意寻了这处地方博她一笑罢。
于是她指着这些蔷薇问道：“你看这些话，像不像含笑的美人面？”
蔷薇花微开，随风摆动的样子像美人含笑。
“像。”就是不像，只要未佳说像，他殷沂南就不会说个不字。
就等着这个字，未佳顿时双眼一眯，眼神不善道：“那花和人，你爱哪个？”
“自然是人比花娇。”殷沂南毫不迟疑回答，未佳顿时忍不住唇边的笑意。
“王爷既知人比花娇，那下次还是不要费这些银钱弄这些小玩意，不如学学古人，千金卖笑得了。”
蔷薇花下的泥土虽然被人细心踩紧过，可仔细看便能瞧出与周围土色不同。
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未佳刚往前一步朝殷沂南走去，空气中顿时有利箭划破虚空呈凶猛之势，直直朝未佳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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