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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文忠记下,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出发了。  何嬷嬷在阳岐城耽搁了几天,忙忙碌碌的,不少人看到她的身影。  再过几日,她也走了。  及笄礼过后,周氏让穆春选一个伺候的大丫鬟。  穆春对此事早有计较,没有选新人,提了玉梅一级。  玉梅苦笑着道:“我这里被几位姐姐叮嘱过,盼着我在大小姐面前说好话呢。希望能到大小姐屋里来伺候。”  “那就当没听见。”穆春也笑。  周氏御下严厉,穆家下人公然行贿使手段之事,虽也有漏网之鱼,但是非常少。  这也是穆家一派和谐的原因。  玉梅成了一等大丫鬟,豆豆补了穆春房里的缺。  这一场及笄礼,穆春一下子风云了阳岐城。  趁着这股东风,前来穆家试探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有些胆大的,直接遣了媒婆上门提亲。  “母亲千万别为我的婚事操之过急,才跟郡主娘娘说了不能嫁人呢。”穆春在第一位媒人进门时,急急跟周氏表示抗议。  周氏笑:“你不说,我也还想多留你两年。你这跳脱的性子让人不放心。至于郡主娘娘,只要不出阳岐城,她也不会说什么。许再过几年,她自己都忘记了这桩事。”  穆春这才心下稍定,那些人也被周氏以一句“小女年岁尚小”打发了。  穆夏听说了,专程过来取笑穆春,又说起刘氏被吕氏挠花了脸,怕是一个月都出不了门。  而罪魁祸首穆文双,休沐日回来后就匆匆走了,没有对妯娌之间的矛盾表态。  吕氏恨极,整日以泪洗面。  穆萍借此机会在刘氏跟前侍疾,绝口不提那一百两银子的赌约。  穆春本意并不是想讹她的银子,也就由她去了。  这一日,严氏身子不大好,严云姝奉父命过来探望,居然带着严和明。  穆秋欢天喜地出去迎接了,专程在领着她们在园子里逛了一圈。  穆春正巧和穆夏在石凳子上喝茶赏花,见穆秋带人来,正欲回避,穆秋却招呼他二人坐下:“大姐二姐,你们也在,真巧啊。”  穆春和穆夏交换一个眼神,笑着跟严和明与严云姝打招呼,道:“今日的大字还没练习,先告辞了。”  严云姝却上前拉着穆春:“好姐姐,以前是我不对,如今你在阳岐城也闻名了,就不能大度些原谅我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穆春推脱之词噎在口中,笑着又坐下。  “表哥今日带了好玩的来,既然碰见了,莫不如一起玩。”穆秋笑嘻嘻坐下。  严和明的小厮来喜走过来,提着一个鸟笼,里面是一只八哥。  “小姐好,小姐漂亮……”八哥尖细着嗓子学人语,惊得穆夏跳起来:“它……它会说话?”  严云姝笑着道:“可不是,就爱说这几句。夏妹妹若是多教上几天,还能学会别的。”  “好,你说……嗯……”穆夏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说,吃饭……”  “说呀,吃饭吃饭吃饭……”  严和明趁穆夏逗弄八哥的空档,靠近穆春,见后者下意识退让,眼里闪过一抹疑惑和怨尤。  “穆小姐好像很怕我?”严和明温和问道。  岂止是怕,还有厌恶,恶心!  穆春在心里回答,面上却不愿意打草惊蛇:“严二公子想岔了。”  “是不是想岔,我心里清楚。”严和明苦笑:“上一次花灯会,穆大小姐临危不乱的风范,严某可是一直仰慕至今的。”  穆春听见他还敢提及此事,心里厌恶更甚:“不足挂齿。”  只是不知道,严和明知不知道,他陷害穆文平的诡计被自己识破?  还是真以为当时穆家的应急策略是临时所为?  “宁华郡主为何造访穆家?”严和明见她不愿意提,换一个给她体面的话题问。  穆春客气笑着道:“许是父亲曾经为宁华郡主办事,得了她的赏识吧。”  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严家以为穆家有郡主作为靠山,不敢再轻举妄动。  严和明悻悻笑了下,英俊的面容有着不合宜的苦楚。  穆秋回眸看见,眼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穆夏还在教八哥说话,周氏身边的玉画走过来道:“太太已经忙完了,请严公子过去。”  一般来客,是要拜见主母的,若是主母不见则另当别论。  严和明起身走了,严云姝却不与穆秋一起走,反而是跟在穆春身边:“春姐姐,我二哥喜欢你呢。”  “胡说!”穆春立刻出声斥责,对严云姝怒道:“再说这些话,就别来穆家。”  严云姝吓了一跳,难以置信瞪着穆春。  在阳岐城,明着暗着喜欢她二哥的闺秀不知道有多少,怕是从穆府大门口排到朱雀大街都排不完。  穆大小姐得了这万里挑一的青睐,该是受宠若惊才是,怎么一副被踩了痛脚的样子。  “是真的,我二哥亲口跟我说的。”严云姝不死心,又补上一句。  “玉梅,送客!”穆春勃然大怒,对严云姝道:“你尚未出阁,居然能说出如此污秽不堪的话语,别脏了我穆家的地儿。严小姐好走!”  严云姝这一回再不敢轻举妄动,她讪讪地让步:“是我错了。”  穆春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们,自顾自离去。  穆夏提着八哥的鸟笼子,笑着道:“既然严公子送来的,那我带回去调教去了?”  说完也自顾自走了。  留下穆秋和严云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了句:“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二人本是严和明请来相助的,不料惹怒了穆春,又让穆夏得了八哥。  严和明与周氏客套几句,发觉周氏对他不像对其他公子和善,反而冷冰冰的,却也不恼。  使了浑身解数,捡好听的说,周氏脸色稍虞。  严家对穆家做的那些事,都不是明面上的。  但是要穆家像蠢货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不提防,却也是不可能的。  因此,严和明来穆家,就已经料到此种局面。  为了阳岐城的安宁,穆家不会撕破脸,公然与严家对抗。  但是,以穆家的傲骨和气节,怕是也不肯虚与委蛇,假装和严家一派和气。  他早有准备,将那些所谓的误会,悉数推到他爹严子松和大哥严和正身上。  周氏不是混淆是非之人,也知道严家所作所为,目前并非严和明做主,倒是对他好些。  这种转变,穆春并不知道。  此刻,她窝在房中,暗想以严和明的手段,怕是一击不中,会再次联络穆秋充当中间人,约自己见面的。  上一世,可不就是如此吗?  严和明对自己志在必得,先是温柔试探,再让穆秋制造二人独处的机会。  一来二去,自己就沦陷在他处心积虑编织的情网中,不能自拔。  最后酿成穆家满门灾祸。  他对付女人,真的很有一手。  穆春心里暗自警惕。  豆豆进来回话,“严公子和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府去了。奴婢一直跟到严府,看着他进去,没有什么特别。”  “好。”穆春道:“来福呢?”  “他说都很正常。”  穆春上一次在花灯会相中了来福,让他租住到严家角门附近,盯着严家,一有风吹草动就过来告诉。  豆豆负责与他接洽。  豆豆去了几次,发觉来福虽油腔滑调,却是孝心满满。挣的银子全给他老娘看病了。  “不过,有一点奇怪。”豆豆将来福的话说给穆春:“严家大公子严和正,从前都是花现银的,昨日却从长垣钱庄,提了银票出来。”  长垣钱庄,是胡家的钱庄。  严家自己本身是有钱庄的,叫鑫严号。  “叫来福盯着些。”穆春直觉有问题,只是不知道这问题是大还是小。  若只是赌输了钱不敢回严家拿银子,那便没什么用。  豆豆答应着去了。  穆春又将她叫回来:“你顺道问问来福,他娘是什么病?以我的名义,请个大夫去给他娘瞧瞧。”  说话间,有门房禀告,说赵长月来了。  穆春狐疑半响,接了她进来。  赵长月今日刻意打扮过,头上戴着一朵时兴的珠花,这对于用惯了旧物的她来说,十分难得。  她歪着头跟穆春嘀咕:“严二公子来过了?”  穆春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赵长月:“严二公子还是缠着给你家送东西吗?”  “没有。”赵长月笑:“我正要跟姐姐说呢。真是奇怪,在穆家门口碰见我,却撇过头去,连招呼都不打了。”  穆春也不明白是为何,只能摆摆头不去想。  赵长月又道:“我今日是来找穆二叔的,我还他银子。”  此时天已傍晚,估摸着穆文平也该从书院回来了。  “玉梅,你去问问二叔回来没有。”穆春吩咐。  少顷,玉梅回话,说穆文平还未到家。  “那我等一等吧。”赵长月喝口茶,跟穆春絮絮叨叨聊天。  她的热情和耐性,穆春开始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随着她多次左顾右盼,又让玉梅去打听穆文平的行踪,穆春终于明白,她是真的来等穆文平的。  “不如我替你转交吧,天色晚了你先回去”,穆春笑着道。  “穆二叔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还是亲自道谢有诚意一些。”赵长月笑眼弯弯。  穆春听后问道:“你对我二叔很感激?”  “恩。”赵长月年纪小,不隐瞒:“穆二叔教我识字,又肯借银子给我,是个大大的好人。”  穆春点点她的额头:“你不也是,小小年纪诚实守信,我二叔对你这样守信用的人,也必然是极好的。”  说说笑笑一阵,门房来回话,说穆文平到府了。  赵长月轻盈跳起,高高兴兴去还穆文平的银子。  只是一会儿,她看到穆文平的身影急匆匆朝后院过来,一面走一面问下人:“二太太的病好些了吗?”  赵长月叫了他一声,他似乎没听见。  赵长月又折转身找穆春:“穆姐姐,我并不知道穆二太太病了,想来你这里借一点礼物,过去探望一下。”  穆春深感赵长月真是个乖巧懂礼的好孩子。  领了她去周氏那里,开了库房拿了一小盒鹿茸,穆春陪她一同去西院。  穆文平已经换了家居服,坐在严氏床边嘘寒问暖。  门口候着的丫鬟宝芙通传后,打帘子让她们进去。  穆文平正亲自给严氏喂药,又给她擦拭唇边沾着的药汁。  耐心而温柔。  赵长月愣在那里。  穆春提醒她,她才去见了严氏行礼,圆圆的脸上挂着讨喜的笑容。  待看见床上严氏虚弱却别有一番美韵的俏脸时,这笑容再也没有浮起过。  她坚持还了穆文平的银子,又请穆文平将借条还给自己。  穆文平没放在心上,早就不知道收哪里去了。  “无妨。”赵长月说出这两个字,几乎要哭出来,连穆春都看出她完全是忍着。  等出了严氏屋门,赵长月失神了许久,才跟穆春呢喃道:“想不到,你二婶……长得这般好看。”  “是啊。”对于严氏的样貌,穆春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人品,啧啧。  偏赵长月是外人,不方便提起。  穆春还想留她吃晚饭,她却是一刻都不愿意呆。  直至离开穆家,赵长月都是失神茫然的状态。  穆春去周氏那里用饭,问了下严和明与她说了什么。  周氏没有回答,岔开话题去。  三月楚州多雨,今年却是难得一滴雨也没有下。  天高气爽,风和日丽。  严氏的风寒之症随着天气暖和,渐渐好转。  这一日后院几株桃花开了,严氏嫌躺久了太闷,披着厚实披风在后院观赏。  看了一会儿,忽然对宝芙道:“桃花开的这样好,还记得以前二爷给我画的画像呢。你去书院请二爷回来。”  宝芙迟疑一下:“怕是二爷正讲书呢。”  “叫你去你就去……”严氏板起脸冷喝一句。  宝芙去门房,唤了一个小厮跑腿。  不一会儿小厮回来道:“二爷说,今日院长过来视察,走不开!”  “多好的差事啊!”严氏冷笑嘲讽:“一个破书院,一个破院长,还要当祖宗一般供着不成!”  她冲小厮怒道:“再去,就说我要死了!看他回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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