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回去的路上，顾瑾瑜问他阿兄：“事忙完了？”
这一次原本说好顾玉川护送她们来庄子上，临行前一日御前忽然下了旨，圣上围场狩猎，要带他一同随往。
若说当今圣上，已近五十，子嗣不少，却都不多亲近。这一众的小辈里，他唯独偏爱两人，一个是顾玉川，另一个则是宁景昭。
宁景昭是南阳公主之子，亦是皇上的亲外甥，与顾玉川更是关系甚好的表兄弟。他这样的身份受到皇上器重不足为奇。而文国公府的顾玉川也得重用就耐人寻味了，毕竟自老国公去世，文国公府不过是个空架子，没什么实权，坊间不少传言，都说是顾玉川才华横溢，因而得了重视，顾家怕也要靠着他得了起复。
顾玉川随意应了声，似有些心不在焉。
顾瑾瑜没察觉，反和他讲起今天的事，末了又说了句：“那沈家的姐姐着实好看的紧，性子又好，人也和气，我甚是喜欢她。”
顾玉川一怔，继而道：“你既如此觉得，应当错不了。若是你想，多与她来往着就是。”
提起这事，顾瑾瑜的小脸垮下来：“说得轻巧，阿娘不大愿意我出门，应当是再难见到了。”
顾玉川笑着看她一眼：“你出不了门，将沈家姑娘请来便是。若不成我帮你同阿娘讲。”
得了这话，顾瑾瑜脸上才有了喜色。
她又问起有关宁景昭的事，这一次顾玉川与他一同去了猎场：“表哥可还好？”
前不久宁景昭的阿公染了风寒，宁家两兄妹一道去了汴州探望他老人家，如今刚回来，还没歇两天就又被皇上叫了去。
顾玉川“嗯”了声：“并无大碍。”
“阿怡也回来了？”
顾瑾瑜说的正是宁景昭的亲妹妹宁锦怡。
顾玉川点头：“同阿昭一道回来的，现在人应在京中。若你在庄子上闷得慌，不如求阿娘派人把她接了来。阿昭这些日子有的忙，府中就她一人，应当也挺无趣的。”
宁景昭的父亲谥号抚国大将军，五年前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他阿娘南阳公主听说了消息，一病不起，没一年也撒手人寰。南阳公主与大将军一向恩爱，府中并无旁人，只有这一双儿女。他们双双去世后，如今的将军府愈见清冷。
顾瑾瑜欣喜：“这极好。国子监无课，阿怡在府中待着也怕是无聊得很，喊她来她一定乐意。”
***
宝昭在庄子上住下。
今年比往年的天还要更热一些，不过躲在庄子里倒不觉得，本就是为了避暑而建，自是要比城中凉快些许，冰窖里又时常备着冰块，更是热不到。
宝昭闲时就与宋湘一起赏赏花，喝喝茶，晚些时候读书习字，比在府中过得清闲自在多了。
没几日，宁氏派人送了请帖来，算是回请。
宋氏身子不好就推辞了去，宋礼与沈瑞也是提不起什么精神，最后只定下向氏带着宝昭宋湘同去。
到了约定的那日，宋家派了人来，有事要同当家主母向氏商议，向氏无法，只得让宋礼护送两位妹妹到国公府的庄子上。
宋礼自是不愿，但毕竟是向氏的嘱托，不得不从，最后好说歹说拖上沈瑞一起，才算罢休。
走时宋氏将备下的礼交给宝昭收好，又细细嘱托她同宋湘二人一些话，方是放心。
路上颠簸得很。
幸而宋氏想得周到，一早备下各种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不算无聊。
临到庄子上，已是有国公府的下人在外侯着。
宋礼见安全送达，并不想多待，只看着他们将马车引着入了内院，就同沈瑞离开了。
进了里头，宝昭与宋湘下车，顾瑾瑜已是等在不远处，不光她一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岁数同她一般大的小姑娘，穿着件湖蓝色撒花缎面小褂，生得明眸皓齿，甚是清丽。
走近了，顾瑾瑜才与她们介绍：“这位是我的表妹，名叫宁锦怡，你们唤她阿怡便好。”
说罢又将宝昭、宋湘一一介绍给宁锦怡。
宁锦怡笑道：“阿瑜一早就同我说有两位极得人意的姐姐，各个美得和天仙似的，我原以为是说笑，没料到竟是真的了。”
宁锦怡不比顾瑾瑜那样身子孱弱，反而很有朝气，言谈举止彬彬有礼，又不会过于生疏，显然是极有教养的。
宝昭前世虽与宁锦怡没什么接触，却也知晓她生母是南阳公主，因而生养出这般的气度并不有什么稀奇的。
宋湘道：“我就算不上了，阿瑜说的也只有我阿姐才对得上。”
宝昭生得美，但前世这般夸赞她的人却屈指可数，大约是她那时性子不好的缘故罢。
宝昭笑着应答过去，又见宁氏不在，问道：“顾夫人不在庄子上吗？”
顾瑾瑜道：“原是定了这一天接见你们，只昨儿府里出了事，阿娘先回去了，也来不及告你们一声。”
宋湘一听，笑了：“巧了，我阿娘今朝也刚好被事绊住了脚，没能来。”
因着来前并不知道这里多了一人，宋氏只备了一份礼，宝昭趁着往花厅去的当，私下悄悄叮嘱了丫鬟几句，又把随身带着的一块质地良好的墨色玉佩和一条玉色宫绦交了出去，那丫鬟会意，将宋氏备的礼重新整顿一番，加上添的东西各分成了两份。
宝昭按着礼数，分别赠与顾瑾瑜和宁锦怡二人，宁锦怡也分别送了一对玉环给宝昭宋湘。
如此忙碌一阵才算完。
庄子上的侍女引着四人去了园中水榭。水榭四周种满了不同颜色的花，如今盛夏，花团锦簇，衬得人间绝色。
宋湘她们说起女孩家的一些体己话，宝昭并不怎么感兴趣，只静静坐在一旁，边品着茗茶，边听她们说着话，适时插上一两句，倒也不算太沉闷。
索性人多，宋湘提议玩叶子牌，宝昭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其余三个都很是赞同，也就随着她们去了。
玩过几圈，顾瑾瑜有些累了，这才停了手。
正当时，有一长随打扮的小厮来了水榭，朝着姑娘们行了礼，才转头对着宁锦怡道：“姑娘，少爷在外头等着，您请吧。”
宁锦怡一头雾水：“阿兄不是在宫里当差，有何事偏要这时来找我？”
那长随迟疑片刻，嗫喏道：“少爷说……是汴州那边……出事了。”
宁锦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连站都站不稳。
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走时不是已经好起来了，怎么会……阿公他……”
宝昭忙是扶住她。
宝昭和宋湘两个不知内情，顾瑾瑜却已是暗自着急起来。
南阳公主与抚国大将军相继去世后，足有一两年的时间，宁锦怡不言不语，再不和外界有任何交流。多亏她汴州的阿公将她接了过去，又有三叔一家细心呵护，她才渐渐走出了阴影，恢复过来。
眼下虽说得隐晦，可既说是汴州那边出了事……
那定然是老太公不好了。
顾瑾瑜心急，来不及安慰宁锦怡，她自己倒先引了往日病症。
她强撑着：“阿怡，我陪你去。”
顾瑾瑜虽这样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状况怕是比宁锦怡更加不好。
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接二连三地出岔子，偏偏这时能主事的一个也不在。
四下里，倒只属着宝昭最大。
宝昭道：“你身子不好，切不要勉强自己。”
顾瑾瑜却是担心。
宁锦怡的情况确实不好。
她脸色煞白，额上冒着冷汗，眼见着连出去的力气都没有，若不是宝昭扶着她，只怕此刻已是晕了过去。
眼下已没了更好的法子。
宝昭冷静下来，同还算清醒的宋湘道：“你留在这里好生看着阿瑜，别让她出了什么事。另外赶紧派个人去把顾夫人请回庄子来，我现在先陪着阿怡出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宋湘回过神来，颔首道：“剩下的事交由我处理就是。”
宁锦怡听宝昭这样说，稍稍安心了些。
宝昭陪着她跟着那长随出了园子。
临到花厅，宁锦怡的步子越发地沉重起来，最后竟是停下来，再不肯往前走。
她紧紧攥着宝昭的手。
宝昭知道她在害怕，也不急着怎么样，耐心劝慰道：“至少先出去看看情况，若还能赶上见最后一面……也是好的。”
宁锦怡眼里蓄满了泪水。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话地点点头。
宝昭引着她出了门。
门外已是候了人。
最前面的是一少年，唇红齿白，生得甚是好看，但气质太过清冷，无端端生了距离，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单从相貌上看，他应当和顾玉川不差几岁，身上的打扮与顾玉川那次一般，织金线云纹白裳，束蓝带，带着一把佩剑。
只相比于顾玉川穿戴时的温文尔雅，眼前的人却更显冷冽清隽。
宝昭只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想必他就是宁锦怡的阿兄，宁景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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