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向氏起身去迎。
国公府的马车已是入了庄子，小厮搬过脚蹬，将人一一接应下来。
老远看去，为首的顾夫人宁氏与顾瑾瑜最为醒目。宁氏穿着一黄栌缕金牡丹刺绣长身褙子衫，下着马面裙，腕上戴着一对足金镶玉镯，发髻上簪着一银凤钗，流苏垂下来，琳琳琅琅。不同于宁氏的高调，顾瑾瑜就素净多了，穿了件艾绿迎春撒花纹小褂，没有多余的坠饰，只在耳边坠了朵绒花。
顾玉川不在。
宝昭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了一圈。
确认之后，她暗里松了口气。
那边向氏同宁氏说完客套话，迎着她们进了花厅。
宝昭一众早等在里面。向氏一一见过小辈，各送了他们些玩意儿，宝昭得了一柄龙凤呈祥刻纹玉如意和一块白玉凤纹玦，成色质地都是极难得的，可见宁氏出手阔绰。
宝昭行了一礼，算是道谢。
宁氏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抓着她的手亲切道：“这孩子模样生得怪好，随了她娘，日后定是个难得的美人，我一见着就喜欢得不行。”
宝昭不好搭话，装作羞赧地低下头。
宁氏絮语一阵，额外又赏了她一件银鎏金镶宝累丝挑心。那是一半旧之物，做工精良，显然是宁氏时常带在身边的，如今她将此物给了宝昭，可见对她着实喜欢得紧。
宝昭心下冷笑，面上不显。
她迟疑着看了眼宋氏，宋氏朝着她点点头，方才收下。
宁氏在旁看着，见宝昭是个有分寸的，心里对她的喜爱又多了一层。
见过面，向氏她们闲聊着，怕身边的小辈闷得慌，就先打发他们出去，不必拘在这一处。
宋湘与顾瑾瑜和宝昭都是相识，由她当作中间人，领了宝昭她们离开了。
出了花厅，入后园子。
将近正午，日头照在最中央，是最晒的时候，后园子里头树木成荫又依山傍水，却是一点也不热，反倒凉快得紧。
三人穿过林子，到了一处池塘，塘里荷花开得正好，顾瑾瑜见着就再也抬不动腿。
宋湘笑着同宝昭道：“这位妹妹素来喜爱这些花儿草儿的，又爱着丹青，每逢见着一处，不细细看过谁也拽不走她。阿姐莫要介意。”
顾瑾瑜听宋湘这样说，心思才堪堪从那菡萏上收回来，脸颊微红，十分不好意思。
宝昭自也是知道顾瑾瑜这一点的，笑道：“怎会。既然喜欢，不如就近去亭子里歇一歇，也好让顾妹妹仔细看看。”
顾瑾瑜嗫喏，有些羞涩：“多谢沈姐姐。”
文国公府是自来出才子佳人的地方，不说顾瑾瑜她自己，就是那些个堂姐堂妹，也都是难得的姿色。可是唯独宝昭艳丽，是她自一接触就挪不开眼的。方才三人走着说话，顾瑾瑜也是屏气凝神，生怕哪一句话说得不得体，惹得美人姐姐不开心，没想到路过这莲花池，倒是让她不小心失了神。
顾瑾瑜想着，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宝昭，宝昭也正好在瞧她，两目相对，宝昭未见闪躲，朝着她盈盈一笑。
……美人姐姐真是温柔。
顾瑾瑜呼吸俨然漏了一拍，她慌得移开了眼，心里却是高兴极了。
三人在就近的凉亭歇下，随行的仆妇们呈上了花茶和一些做得精巧的小点心。
顾瑾瑜拿着点心把玩，甚为爱不释手。
宋家的厨子乃是京中一绝，多少人家艳羡，却是想偷师都偷不来。
宋湘见了，道：“点心是拿来吃的，到了你这里，倒成了赏玩的玩意儿。”
顾瑾瑜道：“也是你天天吃着，不知道珍惜，出了你家这处，在哪儿也找不出这样好看的。”
顾瑾瑜自幼随着她阿兄顾玉川学丹青，是个难得的爱美惜美之人。
宋湘笑了，同宝昭道：“这痴儿，去年见她，她喜欢这些小点心，临走时送了她些，结果后来我听顾夫人说，她带回去也不舍得吃，只日日拿出来赏玩，最后竟是让那些吃食长了绿毛，通通倒掉才作罢。”
宝昭也笑起来。
顾瑾瑜被说得有些羞赧，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好，只取了盘中一个绿萼花型的小点心，放到宝昭的盘子里：“姐姐请用。”
宝昭接下，道：“宋湘是我的表妹，你同她关系好，自然也不必在我面前拘着，横竖我也不是那爱使小性子的人，不会同你计较什么。”
顾瑾瑜知道宝昭好意，点了点头，应下来。
三人就这样边赏着池里莲花边说些体己话。
不多时，顾瑾瑜面上已带了些倦色。
宝昭知她身子素来不怎么好，恐怕是累了，便是劝她去休息。顾瑾瑜身子弱，只成天拘在院子里，也没几个正经的同龄玩伴，好不容易求她阿娘来了这里，想着与宝昭宋湘两个多待着，不愿就这样回去。
两相商议，最后宋湘让下人收拾一处院子出来，与宝昭两个随着顾瑾瑜一同去。
刚回了院子，顾瑾瑜身边的人来催她喝药，是用錾金盒子呈着的药丸，切成五小份，就着莲子茶服下。
顾瑾瑜自来体弱多病，这药丸是她打很小就吃着的。
用过药，顾瑾瑜眼见着精神不济，却还迟迟不愿歇下。
宋湘知她心事，于心不忍，道：“你尽管歇着吧，我这就让人回了我阿娘，叫她留你同顾夫人歇上一夜再走。”
顾瑾瑜眼睛一亮：“当真？”
“自是当真。”
顾瑾瑜得了这担保，这才肯回屋子里睡下。
宋湘果真派了人去，不一会儿得了回复。那宁氏一向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宝昭原以为会不成，没想到这次倒是应了。
等顾瑾瑜醒来，宋湘将这事告诉了她，又道：“顾夫人还有事要处理，先是回去了，留你在这里住一天，等明儿傍晚，你阿兄亲自来接你去庄子上。”
顾瑾瑜大喜。
宝昭却因着顾玉川要来而心神不宁，不过她掩饰得好，宋湘她们并未看出。
宋家庄子里有好些好玩的去处，只天色稍晚，宋湘许诺明天再带着顾瑾瑜去看。
三人不再走动，只坐在一处闲闲聊了些别的。话题不知怎的就扯到了顾玉川身上，顾瑾瑜看向宝昭道：“阿兄素来与沈家的哥哥关系好，时常去侯府里见他，怎的，姐姐难道没与他见过面吗？”
宝昭笑笑：“大哥哥在东府住着，我时常在西府，并不多去。”
顾瑾瑜闻言稍稍有些失望。
宝昭不动声色地扯开了话题，说起了旁的。
第二日宋湘又带着顾瑾瑜好好玩了一上午，顾瑾瑜已是精疲力竭，余下的时间在院子里歇脚。
将近黄昏，果有人传了消息来，说是国公府的小世子即刻就到。
宝昭有意推托，但看着顾瑾瑜充满期盼的眼神，又有些于心不忍，终归还是亲自将她送去了前院花厅。
到时已有人在那里等着，穿着一色的衣服，许是国公府的下人。
宝昭心神不定。
她阿弟沈瑞一听说顾玉川来了，倒是先迎出来，现下正与顾玉川说着话。
沈瑞见宝昭她们来，叫道：“阿姐。”
宝昭循声看去，正正好与转过来的顾玉川目光相遇。
少年穿着件织金线云纹白衣，束蓝带，着黑色金线官靴，身边配着一把宝剑。
这并非常服。
顾玉川十四上就被皇上钦点为御前侍卫，现如今已是天子身边很受器重的近臣。很显然，他应当才刚在宫里当完职。
顾玉川一怔。
宝昭则笑了笑，强作镇定地移开了视线。
顾瑾瑜马上就要离开，心里越发不舍，竟是掉起眼泪来。
宋湘与宝昭安抚着她，末了她擦干眼泪，进屋同宋氏和向氏拜过。
临走时，顾瑾瑜退了自己腕上的一串碧玺念珠，塞到宝昭手里：“这是前年阿兄为我求得的，我一直带在身边，现在送给姐姐，姐姐看见这东西，时常记挂着我一些就好。”
顾瑾瑜其实并非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连与宋湘也是见过两三次之后才熟络起来，可是对着宝昭，就好像两人前世有什么渊源，见之就欢喜，恨不得长长久久待在一处才罢休。
现在她将自己贴身的小物给了宝昭，足见她心意。
宝昭收下，也依样将自己身上一直戴着的玉佩给了顾瑾瑜。
两人话别，顾瑾瑜才上了马车。
安置好顾瑾瑜，顾玉川回头看向宝昭，彬彬有礼：“多谢沈姑娘对阿瑜的照顾。”
宝昭总觉得别扭，草草应了声，没多说什么。
顾玉川翻身上马，这才离开。
(https://www.tywx.com/ty82267/2798989.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wx.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ty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