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吃饱饭
*
肖建晖见父亲掏出怀表来，看了看时间。
又叮嘱他了几句，才说道：“建晖，吃饭去吧……”
说着，便站起身来。
他也赶紧站起来，跟在父亲身后出了书房。
一位身穿绿军装的短发女子，笑着迎了上来。口中还娇嗔地抱怨着，“老肖，快下楼，看看饭菜都快凉了……”
这声音脆生生的，听着就像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
而脸上的笑容，更透着一丝娇媚。
“呃，建晖，这位就是苏阿姨……”父亲开了口，声音柔和了许多。
“苏阿姨……”他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
那苏阿姨利落地答应了一声，状似无意地扫了他一眼。
接着，便热情地招呼着他们下楼。
她嘴里还说着：“老肖，刚才建民吃了点东西，垫补了一下，就先回营里报到去了。说明天再过来，送建晖去学校……”
肖建晖本想跟大哥再聊几句，听了这话只好按下了那份心思。
他跟在二人身后，瞅着苏阿姨那头齐刷刷的短发。
心说，这位苏阿姨看着可真年轻啊！
算起来，她也有三十好几了吧？可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岁，一点也不像四个孩子的母亲。瞧着这情景，小日子过得不赖啊。
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顾秀娟。
她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可到头来却长眠在地下。
这好日子，也与她没啥关系了。
还有，把他一手抚养长大的爹和娘，还在老家干着农活。
瞧着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过得是啥日子？
他鼻子一酸，就红了眼圈。
可面上却不好显露出来。
只好垂下眼睛，掩饰着内心的情绪波动。
*
肖建晖跟着父亲进了餐厅。
见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大圆桌，打圈坐着四个孩子，两男两女。
正眼巴巴地瞅着，等着开饭。
见他进来，就齐刷刷地扫了过来。
一个二个好奇地盯着他，还悄悄地咬了咬耳朵。
他也大胆地看了回去。
心说，这四个小家伙就是他的弟弟妹妹吧？
瞧这穿着打扮，比他好得不是一星半点的。
四人组里，最大的是个男孩，穿着一身小军装，虎头虎脑的，有八.九岁的样子。
最小的是个女孩，穿着一件花罩衣，剪着齐眉短发，小小的，嫩嫩的，只有二三岁的光景。
另外两个，一个六七岁，梳着两条小辫子。
另一个四五岁，理着小平头，表情十分严肃。
父亲指着几个孩子，依次介绍道：“建晖，来认识一下，这是建峰，这是建华、建勇和建虹，他们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以后要和睦相处……”
“好……”他赶紧点了点头。
“建晖……来坐这边……”苏阿姨指着一个空位，笑着说道。
“嗯……”他见父亲就座后，才跟着坐了下来。
桌上摆着一大碗白菜熬豆腐，一盘雪里红炒黄豆，还有一大盆玉米面馒头，黄澄澄的，冒着热气。
“建晖，随便吃啊，今儿不定量……”
父亲招呼了一声，便开动了。
几个小家伙，也抓起馒头吃了起来。
饭桌上，没人说话。
包括最小的建虹在内，都埋头吃着。
肖建晖一口气吃了两个大馒头，又喝了一碗大米粥。
吃出了一头热汗。
胃里也格外舒服。
自打去年春天开始，他就未吃饱过。
这一年多下来，都快忘了吃饱饭是啥滋味了？
想着老家的爹娘还在吃糠咽菜，心里又是一酸。
为了让他吃上饱饭，娘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撵着他离开啊？
现在，他终于能吃上饱饭了。
娘也能安心了吧？
肖克敬看着儿子，心里涌起了一股怜惜之意。
他知道儿子饿坏了。
所以今天吃饭不定量，好让孩子吃个饱饭。
这会儿正赶上困难时期，即便是部队上的口粮也减了。
家里人口多，就没去吃食堂。
每月从后勤上领了口粮回来，自家做饭也能节省一点。
吃得也比大伙上滋润一些。
苏爱萍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
她脸上虽然笑着，可眼里却透着一丝不耐。
家里又多了一口人哪。
好在建民还算有点眼色，说要把二弟送到市一中就读。
这么一来，建晖就得住校了。
一个星期，才回来一趟。
她想，只要不在她眼前晃悠，一切都好说。
等到星期六回来，就住在建民屋里吧？
那房间朝阳，一直空着。
老肖说得给建民留着，谁也不准搬进去。可这一回，建晖还未到家，就让勤务员收拾屋子，这是扎好了架子给建晖住呢？
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跟老肖说过，建峰大了，让他搬到南屋住吧？
那屋子光线好，写作业也方便。
可老肖却说，建峰和建勇先做个伴，还住原来的那间，等长大了再说。
这推诿的话儿，她又不是听不出来。
可她却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顺着老肖的意思来了。
*
晚饭过后，肖建晖住进了大哥的房间。
这时，天已经黑了。
屋里的电灯“刷”地亮了起来。
他好奇地打量着。
这可比老家的小油灯亮堂多了。
明亮的灯光，雪白的墙壁，干净整洁的床铺。
窗台下，摆着一张书桌，上面搁着一摞书籍，还摆着一盏军绿色的台灯。
靠墙竖着一只大立柜，旁边还有一排书架，满满当当地都是书。
一看到书，他就两眼发直。
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好好翻阅一通。
这时，勤务员小张进来了。
说要领着他去澡堂洗澡，还给他备了一套换洗衣裳。
说是建民以前穿过的，可以捡起来穿。
肖建晖洗了个热水澡。
回来后，感觉浑身舒泰。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
新的生活开始了，和以往大有不同。
一切都是新鲜的，比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他一骨碌爬起来，想给老家写一封信。
可刚写了几句，又打住了。
他能说些什么？
跟娘说，他喝上了大米粥，吃上了玉米面馒头吗？
可爹和娘还在饿肚子呢。
只有等到明兰姐进城工作了，家里的景况才会有所好转吧？
肖建晖叹了口气。
又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他想，先报个平安吧？
儿行千里母担忧，娘永远是他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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