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一五〇 印记

　　眉间一点殷红印记，让她白白胖胖的脸上，凭添了几分可爱，眉心向来被人人认为是重要的地方，是一个人精气元神聚集的地方，也是人的命宫所在，人的命数皆由此而来，红色被人认为大吉大利的颜色，所以凡间的人也多是喜欢在婴儿额前用朱砂点上红色印记，以保孩子将来能一生平安，大富大贵。若是有天生红印的人更被认为是天赋异能，若非天神下凡也必是有将相之命。

　　在仙界眉心的红印更是有着特殊的含义，但凡新任掌门继位，掌门的眉心就会被印上门派特有的印记，是身份标志，也是神授仙权的象征。如碧落的掌门墨子川，听海阁的掌门。

　　阑夜虽非掌门眉间也有印记，据说是出生的时候就有，形若水纹，故而有特殊的天赋，是修习水系法术难得的奇才。

　　而看清了自己的眉心的印记，她也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了害怕别人看到自己的印记，因为那是堕仙的符号。

　　堕天成魔，也曾听姚静柔说起过，成仙之人，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或是坠入魔道，或是走火入魔一身魔气，便会有的印记。

　　可是自己不过是一个婴儿又会做过什么错事，她想不出来，那么这答案只有在自己的父母身上了。

　　从父母的谈话中她也知道了柳君颜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出生便有的堕仙印记，只能说明她的父亲不是妖便是魔，仙魔仙妖相恋便如同众神之恋被天地所不允许，也只有如此，才会生出她这种妖孽。

　　她苦笑一下，原来上天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一个非仙非魔的妖孽，又将是怎样的命运。或者正如孟姑所说：没有执念，没有牵绊，没有爱恨，她才能真正的摆脱宿命。宿命是什么她并不清楚，那一世她因他而生，也因他而死，或许这就是宿命。

　　她拉下帽檐，静静的坐在梳妆台上，风徐徐从窗外吹过，吹动了婴儿车上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的的响个不停，悦耳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母亲的身影映照在窗格上，她该要爬回去了。

　　小心的探出脚，却又忘记自己婴儿的身体，还没踩到椅子，圆滚滚的身子已经大半个探出了梳妆台，一个失重，身体就跌落了下去，她惊得闭上了眼睛，就在快要落地的时候，身子却没有直接撞到青石板的地面，有什么东西软软的在垫在了身子底下，得到缓冲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停了下来，她望了望地上，并没有软垫，而这感觉似乎有些熟悉，是谁在暗中保护着她吗？

　　是谁？

　　母亲推开了门扇，看到她爬在地上的她，慌张的将她抱了下来：“离儿，你怎么到处乱跑呢，太危险了。”

　　拍去了她身上的尘土，小心的检查了她身上确定没有受伤，月珑纱才将她小心的放回了摇篮，母亲跪坐在地上，扶着摇篮的床沿看着她：“别人都说小孩子最会吵人，可是我家的离儿最乖，从来不吵娘。”

　　接着母亲跟她说起了以前的往事，说着她未出生的时候，她曾想象她会是怎么一个模样，原本是一件欢乐的事情，母亲的眼中却闪起了泪花，她睁着眼睛看着母亲，伸出胖嘟嘟的小手为她擦去眼泪。

　　月珑纱总是这样多愁善感，总是那么爱哭。

　　不哭。

　　她叫喊了一句，而婴儿口中发出的声音却有些含糊不清。

　　母亲擦了擦泪水，脸上露出了欣喜：“离儿，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她恩了一声算是允诺，母亲刚刚擦干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太好了，原来我家离儿会说话。”

　　母亲抱起她，在她脸上狠狠的亲了一下：“自你出生就没有哭过，娘还以为你是个哑巴，你知道娘多伤心吗，只怕你是那时受了伤害，不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可是又不敢带你去看大夫，现在好了，娘再也不担心了。”

　　母亲对她很好，只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而无法过多的与外界接触，但是就是两人小小的世界，她给她，其他孩子能得到的一切。

　　母亲最常谈起的是大哥月千殇。

　　母亲说：大哥大她二十多岁，他离家求仙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因为那场仙魔之战，凡间一片战乱天灾不断，村子里得了疫情，父母全都病死了，她本也奄奄一息，幸而得到了听海阁派出弟子解救灾民，发放灵药，知道她没了爹娘，就将她带回了听海阁，因为自己也有些根骨，就被收为正式的弟子，那时候的大哥刚刚做了首座弟子，得了掌门的命令来指导他们这些新弟子，那时候常常得到大哥特别的照顾，常引来其他女弟子的嫉妒。

　　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后来，母亲苦笑了一下，她才知道原来她是自己的亲大哥。或许是兄妹间的血脉相连才让两人一见如故吧。

　　有时她也会对她说些凡间的故事或者外出历练遇到的趣事，她做些婴儿该做事情，偶然心情好的时候也会问母亲一切问题，母亲就会很开心的回答她。

　　等她稍大一点，长出了浓密的头发的时候，母亲就把她的刘海留的厚厚的，齐刷刷在眉毛处剪平，刚好挡住了额前的印记，并且哄骗小孩一样的吓唬她千万不可以让人看到，否则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母亲并没有告诉她那是什么，可是有着前世记忆的她却比母亲更清楚这个印记透露后的可怕。

　　慢慢的，从母亲的口中她知道了离开那场仙魔大战过去已经三十多年，墨子川战死，玉沧澜没有继承掌门之位，而是成了法尊。她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玉沧澜私放她离开这一遭，只是偶然回想，如果当时跟着玉沧澜离开，没有去找阑夜证实姚静柔的话，现在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是一切都已经过去，无欲无求或许有些悲哀，但是或许才是最适合她的。

　　没什么喜欢也没什么不喜欢，对现在的她来说，不管以怎样一种方式活着，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几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别人除了觉得柳离月有些孤僻之外，也并没有发现她堕仙的身份。

　　母亲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她亲生父亲的事情，柳君颜也没再问过此番的话题，两人依旧相敬如宾。

　　直到那一天，听海阁浮出了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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