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冰啤呛喉虚惊一场 当爹苦差乐在其中
听了偏心老头子的问话，贾琏登时就不高兴，板着一张俊俏脸，“老爷，您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是不是我自个儿做的，不是我自己做的，还能是谁？”您个偏心老头子？！
哟，小少年这就是不乐意了啊！
贾恩侯心中一乐，戏谑地瞄了眼贾琏，赞道：“行，还是咱们的琏小爷有本事，这么难得学问，都不用教就自己学会了。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偏心爹要说话算数了，贾琏显然是开心的，却仍傲娇地微仰着头，嘟囔道：“哼，还问奖励呢，说得好像多心疼我似的。其实，我都来半天了，连口水也不给喝。”
嘿，这还知道挑理了，真还是个小屁孩儿。
不过，贾恩侯抬眼一看，还真是没给这孩子倒碗水。这大热的天，虽说屋里有冰盆趁着，到底还是让贾琏头上见了汗。
暗叹一声自己不够细心，便连忙将手边的茶碗给推过去，贾恩侯还将茶碗给他倒满了。孩子跟他要水喝，那还有啥可说的，想喝多少喝多少啊！
这还差不多！
贾琏的眼睛就盯着那倒茶的手，只拿余光瞥了瞥倒出来的茶。他也没在意那茶会起沫子，端起来就要往嘴里倒。长到这么大，他可还从没享过一点儿偏心爹的伺候呢。
嘶——原本，贾恩侯看着便宜儿子贪嘴是笑眯眯的，但忽然之间茶壶的冰凉让他意识到……贾恩侯赶忙伸过手去，着急忙慌地喊道：“别，别，别喝啊，那是……那、那啥。”
自己不过是喝口茶，便宜老头子还想拦自己，贾琏的小脾气腾地就上来了。哼，越是不想让他喝，他还就越要喝了不成。
于是，琏小爷端着那茶碗，桃花眼瞪着便宜老头子，茶水却一口就倒进了嘴里去。然后，他就……就涕泗滂沱地往外喷呐，喷完了就是咳，咳得肺都险些给喷出来。
“噗——这、咳咳咳……呕呕——咳咳咳咳咳……”十四、五岁的小少年，这一口可算是被呛得‘痛’快了。大约这孩子有生以来啊，就没享过这个福。
那一张俊俏的小脸啊，咳得狠了就涨得血红，岔着气了就又憋得惨白。红了白，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眼看着那双桃花眼都要翻过去了。
贾恩侯被小少年这样吓得不轻，手足无措地抱住他，生怕他摔到地上去。他又是拍背又是抚胸的，想要帮着这孩子顺过气来。
在这红楼世界里，万一贾琏要是被口冰啤给呛死了，那他这罪过可就大了。
可是，小少年眼看着越咳越厉害，气儿都有些喘不过来了，贾恩侯可不敢怠慢分毫，急忙喊道：“来人，快来人啊——哎呀，我就说不让你喝吧，你看看这、这可怎么好啊……来人呐！”
自个儿急得直跺脚，贾恩侯偏又不敢离开便宜儿子身边儿，就怕这孩子出什么事，转眼间他的衣裳就湿了大半。他一咬牙，就把小少年抱起来，想要抱他寻医去。
好在庄子上的人不少，这书房里的动静也大，呼呼啦啦地来了不少。张海和兴儿两个，一马当先地冲进来，正迎上抱着小爷的大老爷，俱都有些傻了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大老爷怎么着琏小爷了？
“快，快，快，看看该怎么给他舒缓，琏儿呛着了。快，帮我扶着他呀。”贾恩侯都火烧眉毛了，见那俩人还呆头愣脑的，简直就想骂人，“你，快去叫个大夫来。”
“哦，哦哦……”这一声总算招呼了张海、兴儿等，让他们连忙行动起来，有的扶着贾琏拍拍打打给他顺气，有的慌忙往外跑去寻大夫。
有了这些人，贾恩侯可算是能松口气了。他往后退了退身子，抹了抹脑门儿上汗，灌下一口冰啤，尽量让自己冷静些。小少年虚弱却不断的咳嗽声，直听得他心疼又心虚啊。
得，不过一口冰啤罢了，怎么就闹出这么大动静呢？
“你们，把琏儿给扶好了啊，扶住他了。”实在听不下去小少年那嘶哑的咳嗽声，贾恩侯命人扶稳了仍在咳嗽的贾琏，将自个儿的手举了起来。
“啪啪啪……哐哐哐……”先是在后背拍了几下，后又在胸口捶了几拳。这几下给得颇为用力，贾恩侯紧紧盯着贾琏的脸色。
许是这几下果真砸对了地方，琏小少年猛地狠咳了一声，从嘴里喷出些许残液来。然后，气儿总算顺了过来，喉咙里也没了堵涨之感，渐渐没了咳嗽的冲．动。
他总算是……活过来了。有了这个意识，琏小少年只觉心里一松，旋即整个人就厥过去了。
……
小少年这一闭上眼，可是将贾恩侯给吓得够呛。他瞠着眼就蹦起来了，颤抖着手指去探鼻息，生怕摸出来个断气的。
苍天呐大地呀，这别是他那几下子巴掌、拳头造了孽吧？！
还好，贾琏的呼吸不但维持着，还比方才要匀称些，让贾恩侯这便宜爹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这孩子没事，不然他不光是没法跟贾赦交代，更没法跟他自己交代啊。
正好这时候又有庄户们跑进来，还连拉带拽半推半扛着个老者。他们一看见贾恩侯，便赶紧嚷道：“大夫、大夫来了，老爷，大夫来了……”边说着，边将老者推到近前。
“快，请老先生给小儿看看，他现在到底如何了？”贾恩侯也顾不上跟大夫寒暄，连忙就将人请到了贾琏身边，请他为小少年诊脉。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贾琏的身上，目光灼灼地盯着琏小少年泛白的脸色。所以，贾恩侯并没有发现，身边留着山羊胡的大夫，在为患者诊脉之前，眼睛只灼灼地看着他。
“贾老爷请放心吧，贵公子只是呛到了，一时没顺过气来咳得厉害些，于身体并无大碍。”诊过脉之后，老大夫又看了看贾琏的口腔，抚抚他的胸口，便捻着山羊胡笑道。
他见贾恩侯的脸色仍然凝重，只当他担心贾琏仍未醒来，又道：“当然，贾老爷若是仍不放心，我便动手让他醒来，或者开个润喉清肺的方子。”
“哎呀，还请老先生出手，另也请留个方子来。”不论如何，贾恩侯还是瞧见小少年睁了眼，他才能放下心来。于是，连忙向大夫拱手请求道。
老大夫点点头，一手扣住贾琏的手腕，一手在他人中上揉按，口中还跟贾恩侯徐徐道：“贾老爷啊，还是贵公子的身体有些弱了，原本正当血气方刚的少年，不该如此就……往后啊，还是得多锻炼锻炼身体才行啊。”
“是，是，说的是……”贾恩侯只顾盯着便宜儿子，哪顾得上老大夫说些什么，单单在嘴里支应着。一等看见贾琏睫毛颤动了，便将旁的都抛到脑后，凑近了轻唤着，“琏儿、琏儿。”
贾琏醒过来，还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哈欠，不过喉咙有些疼，让他皱着眉瘪了嘴。
为了那个大九九的口诀，他昨晚可是后半夜才睡下，然后大清早就又被挖起来了。中午又忙着做表格，都没顾得上睡个午觉呢。
刚醒过来小少年有点懵，但很快就被偏心爹的大脸惊过神儿来，瞪大了一双桃花眼，逡巡着去找那只破茶碗。他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茶水”将他害成这样的，也好让他能跟偏心爹算账。
好生询问了小少年几句，确定他感觉良好，贾恩侯才让张海代他去送老大夫，顺便将方子要下来。而他自己，则打发了下人和庄户们，默默地跟琏小少年……对峙着！
“好吧，看来我先要解释一下。那些茶水……呃，不，它们不是茶水，而是酒，一些从、外地弄来的酒。它们没有多大的劲儿，但是味道有点古怪，还有就是……它有气儿。所以，对不起，琏儿，我以后会小心，不会再胡乱拿给你。”
顶着便宜儿子的小眼神儿，贾恩侯的手指轻敲大腿，竭尽其力地解释着。怎么办，感觉没当好爹，忽然好心虚怎么办？！
“那，老爷你喝的也是那些酒吗？”因为咳得太厉害，贾琏的声音变得沙哑，这让他自己都皱了眉，却仍旧坚持道：“老爷能喝的，我也能喝。嗯，它冰冰凉的，其实挺好。”
听了偏心爹的话，贾琏自己也想起来，端起那碗茶水的时候，他似乎是看见了，那上面满满的都是白色的沫子。当时他跟偏心爹别劲儿，急着去喝那碗水，就根本就在意那些沫子。想要，会有它们就是那什么有气儿的缘故了。
“真、真的啊。”莫名地，贾恩侯听了这话心里竟有些甜，这让他颇觉得汗颜。都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咋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跟个小少年甜蜜蜜的。
大概是生怕自己真脸红了，贾恩侯连忙站起身来，往后一旁的书案后面走。他那书案上面又小柜子，里面存在给小闺女的水果汁和酸奶，都是用冰水镇着的。
他边走，还边跟小少年道：“不用跟我学，那个冰啤不好喝，我也就是拿着解解渴。我这里还有许多好喝的，都是酸酸甜甜冰冰凉的，可解暑了呢。等着啊，我给你拿去。”
走在回屋的路上，手里有只小荷包抛上抛下，里面装着一堆从没见过的糖果，偏心爹说它们是润喉的。贾琏的小俊脸又是高高昂起，桃花眼灿若星辰，嘴角也翘起来老高，时不时地便往身后看一眼。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兴儿和昭儿，两个小子手里抬着只盆，里面是大小的几只杯壶，都被水给埋着半截。这些，都是大老爷给他们爷解渴消暑的呢。
好吃好喝地送走了琏小少年，贾恩侯只觉得身心俱疲啊，歪靠在椅子上不愿意动。想想等会儿还有个小闺女，他就一脑门子地发愁。
这当爹，可真是苦差事！
“大夫送走了？药方子呢，拿来我看看。”一抬眼正好瞧见了张海，贾恩侯忙坐直了招手道。他这时候并没发现，当爹虽然是个苦差事，但他却好似是挺有些乐在其中的。
“对了，今儿这大夫来得挺快的，咱们这庄子附近还有医馆吗？”眼睛瞄着药方子，贾恩侯不经意地问道：“他医术怎么样，靠得住吗？”
“老爷，这位张大夫的医术极好的，您放心。”张海见状，连忙就拍了胸脯说道。
“他老人家就住在旁边的庄上，平日并不是靠这个营生。不过张大夫心善得很，平常我们这些有个什么病啊痛的都找他，都能给治好的，也不怎么跟我们计较诊费。咱们这附近许多庄子，都没少麻烦他老人家呢。”
……
山羊胡老头子缓步进了书房，正见到中年男子抬眼看过来，笑道：“进去瞧了瞧，那些小孩儿玩意儿确实挺有趣儿的，我都没瞧出什么材料来。不过，倒是没能看见那些操练用的家伙式儿，张海那小子时时跟在身边，想走丢都成。”说着，便摊了摊手。
男子闻言也笑了，手指敲敲桌面，道：“无妨，既然有了由头，赶明儿再登门去看便是了。对了，小辰和他儿子年纪相仿，你再去的时候，就把小辰给带上，说不定这些小子们能处出些交情来。”
“也好。”山羊胡老头子点点头，转而问道：“王爷，宫里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啊，还是没动静。”中年男子身体略向后靠了靠，眼神不自觉地飘远，沉声道：“既没准我什么时候回南，也不提何时给我资饷……我，算是被晾在这儿了。”
“慢慢来，要沉住气啊。”老头子不禁也有些郁郁，但更不能看男子沉闷，便上前两步轻拍他的手臂。
男子绝非颓废之人，不过略感叹一声，旋即便放开这些，整个人都振奋起来。他站起身来，向着书房外而去，口中道：“晾着就晾着吧，说不定还能挖出块宝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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