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每到初春时节，春暖花开便会诱发听白的粉症。每每此时听白就会不出房门，实在要出去就用面纱敷面。饶是这般小心，皮肤上仍旧会出现数不清的小红点，且奇痒无比。

　　今日敬之到丁府为听白问诊，依规矩，太医不得召是不能为宫中以外的人问诊的。不过他在太医院尚无正式职位，又拜了若荠为义父，时常出入丁府自不会引他人非议。

　　敬之今日身着朝服，背着药箱，派头十足。他从药箱里拿出藏蓝色脉枕放在桌上，听白见脉枕上用藏青色丝线绣了两个小字，微微反着亮光问道：“碧荷？敬之哥哥的心上人叫做碧荷么？”

　　敬之微窘，脸色泛红，恨雪解围道：“生着病也困不住你的嘴，仔细待会子敬之哥哥开最苦的药给你吃。”

　　听白嘟着粉唇伸出右手枕在脉枕上，芹瑶在她手腕上盖了薄纱。敬之伸手诊脉，片刻，道：“听白妹妹的粉症是打娘胎中带出来的，尚无医药可以根治，只能在日常饮食中多加注意。”

　　“可要吃最苦的药么？”听白打断敬之的话，敬之笑道：“眼下红疹还不严重，只调理饮食即可，不过如若重了，可是一定得吃药的。”

　　敬之收起脉枕，从药箱里拿出一只银制小盒子交给恨雪道：“我在江州时曾随师傅出诊，偶然得了张治疗粉症的方子，依这方子制成的软玉凝胶针对花粉过敏有奇效。近来宫中不少宫人亦犯了粉症，我特意带过来一盒，已有宫人使用过，妹妹大可放心。这软玉凝胶用法十分简单，只需要出红疹时涂抹在患处即可，”他看着听白，“不许抓破皮肤，不然药物渗入留下疤痕可是祛不掉了。”

　　背起药箱，恨雪送敬之出门。天气日渐回暖，敬之出门仍穿着厚实的靴子，再加上听白的房间密不透风，他的头上早已大汗淋漓。

　　芹瑶找来武修的靴子给敬之换上，恨雪看着敬之拭汗，道：“我已吩咐人为哥哥准备了应季的衣物，得空来趟家里吧。”

　　“妹妹好意怎敢推辞，我待会子要去灵山王府送药，完了马上便会回来。”敬之笑道，随后起身，武修一年前的靴子他穿着正合适。

　　“灵山王府？是哪位主子生病了么？”送敬之出门，恨雪边行边问，只盼着不是元态才好。

　　敬之答道：“灵山王近来发粉症，肖太医让我送几盒软玉凝胶去。妹妹不必再送，我去去就回。”

　　恨雪交给他一包散碎银子，道：“哥哥出入宫廷，上下打点颇为破费，这些钱虽不多，至少能略尽绵力。”

　　“妹妹多虑了，我这身行头不知带了多少好处来。”说笑着目送敬之出府走远，恨雪回到听白的房间，听白正对着铜镜看脖子上的红疹，见了恨雪便要她帮忙涂药膏。这软玉凝胶通体翠绿，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恨雪轻轻的涂抹在听白的红疹上道：“可记住敬之哥哥刚才说过的话了？”

　　“嗯。”听白扭着脖子，生怕药膏弄脏了衣裳，“为什么家中姊妹只我有粉症？”

　　“所以我们才格外疼爱你么。”恨雪柔声轻语。

　　灵山王府邸规制与其他王爷的大致相同，元态虽生性洒脱，却从不越举。整个王府中规中矩，既不像太子东宫那般奢华，又没有似元忍刻意简朴，随波逐流式的生活方式让他锋芒尽藏，泯然与众人。

　　此次发症尚不严重，只是听说了一些有关恨雪的事，便想借故找敬之打听一下。

　　敬之熟练的为元态诊脉，检查患处，元态道：“你的医术进步很快，看来不加时日就能独当一面了。”

　　敬之躬身道：“王爷谬赞了，微臣资历尚浅，仍需师父耐心教导。”

　　元态笑笑，转口问道：“阿蘅近来可好？”敬之一惊，他虽与恨雪兄妹相称，却从未唤过恨雪的小字，更何况“阿蘅”这般如此亲昵的称呼。元态自知失言，重新问道：“丁大小姐近来可好？”

　　“妹妹无恙，多谢王爷记挂。”敬之表情已然恭敬。

　　“就快到她的生辰了”，元态如是想着，口中却道：“那就好。”敬之为他检查小臂上的红疹，他又问道：“立山王可曾与她通信？”

　　“王爷恕罪，妹妹私事，微臣并不知晓。”

　　收拾好东西，将几盒软玉凝胶交给丫鬟，元态赏了敬之些许银两，本想再打听些恨雪的近况，可话到嘴边还是生生收了回去。

　　出了灵山王府大门，敬之愈发狐疑，依恨雪处事周全的性子，应该不会与元态有什么。可若非二人关系亲密，元态又知道她的小字？越想越是糊涂，一路回了丁府，换上便服，去找恨雪。

　　恨雪这时正跟杨氏带着几个下人在后院松土，准备过了惊蛰春种。敬之先对杨氏行礼，然后将恨雪叫到了一边说话。恨雪道：“敬之哥哥回来了，灵山王好些了？”

　　“灵山王的粉症并无大碍，只是…”敬之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来。恨雪看出他欲言又止，问道：“是不是灵山王问了不该问的？”

　　敬之马上摇头，说道：“只问了一两句立山王，唯有对妹妹的称呼上略有不妥。”

　　恨雪低头思索，片刻方道：“敬之哥哥的好意恨雪明白，我与灵山王不过见得一两次面，从未向他透露过什么，许是立山王多嘴也说不定。灵山王生性不羁，旁人也管束不得。”

　　“原也是我多嘴，不过在宫中见的多了，深知祸从口出的后果，妹妹虽清者自清，可一旦问责是绝对推脱不了干系的。何况立山王那边……”敬之的话深有道理，恨雪不是不明白，她已躲着不见元态，元意的东西也还了回去，若再是纠缠不清，她也计无可施。

　　“好了，不说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事，”敬之从衣袖里拿出沈清的香囊还给恨雪，“日前随肖太医去暖香馆请平安脉，沈选侍见了这香囊便明晓了你的安排，她若有困难定会找你，你要是有难处她亦会全力以赴。”

　　恨雪接过香囊神色悲伤，道：“姐姐身在深宫还处处为我着想，只盼姐姐的话永无应验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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