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交易

　　

　　君沫垂首看着石桌上缩略过的牛皮地图，画得非常详尽，不但有中都皇室所辖的版块，就连边塞诸小国的重要据点也都标注其中，让人惊讶画图之人在没有现代电脑工具的帮助下，技巧竟也如此高深，实乃奇人。

　　见她一目十行，转瞬就看完了整个苍茫大陆的地图，白梵心中虽有些惊讶，眸底却掠过一丝欣赏。

　　他伸手在中都皇室的版图上指了指道，“天下众知，我中都天朝于两百多年前将四分五裂的玉天朝收归，但玄风、灵川、重西三国之中，仍有灵川及重西两国蠢蠢欲动，与朝中重臣勾结，企图复国。”

　　稍微停顿，白梵的目光掠过一旁端坐，沉静如水的夜瑶。

　　他那一眼别有深意，君沫却看懂了。

　　民间有传言，三百年前的玉天朝最后一任帝君元天帝昏庸无道，沉迷酒色经常不理朝政，致使朝堂之上奸佞称雄，忠臣心寒，强撑到晚年时，庙堂早已肢离破碎，形同散沙。

　　元天帝迟暮之时，各藩王蠢蠢欲动，其中以玄风、东莱、灵川、重西四小国最为强大。彼时，朝中势力已分崩离析，内外勾结，加之中原境内水患天灾不断，关外诸野蛮部落不断滋扰边境，俨然一个巨大的烂摊子无法收拾。

　　太子无邪心胸狭窄，不堪重望，反而他的同胞亲姐长公主玉池自幼跟随闻名天下的名仕步长生走南闯北，与各国藩王交情甚笃，而且在旱涝、水患之时救民于水火，深得民心。

　　元天帝病重之时，太子唯恐长姐夺位，暗中调谴京城重兵包围长公主府，意图杀害。

　　长公主玉池为自保不得已斩杀胞弟，继承皇位，虽励精图治，无奈玉天朝已病入膏肓，毒瘤难治，终究在五年后被玄风、东莱、灵川、重西四国带兵闯入京城逼宫。

　　女帝性格刚烈，自皇城中九层玄塔上一跃而下，血溅当场，一时在民间广为流传，甚得百姓传颂。

　　听闻女帝逝后，天朝内无数百姓在家门前悬挂白绫，家中供奉牌位，香火月余不断，可见其民心之厚。

　　后四国鼎立，为扩张版图战火不断，导致民不聊生。

　　直至十五年后，四国中的最强者东莱以与灵川国联姻之计，将五千精兵化整为零，潜入灵川都城邺京，又将三千精兵藏于公主出嫁的队伍当中，里应外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宫，扣下灵川皇帝，夺得兵权，从而合二为一，瞬间壮大。

　　接下来的十年征战，玄风、重西两国相继被灭，东莱国统一中原后，改名中天帝国。

　　可毕竟是战乱之后，经济农业都得从头修整，灵川、重西二国逃亡的皇室还在不断滋事，中天帝国看起来其实并没有表面那般和平。

　　白梵乃中天帝国第四任帝君，开国皇帝长年征战，身体暗疾无数，称帝三十年后就驾鹤西去，他的祖父倒是励精图治，全力改善民生，修整良田，重整水力，扩大商贸，将岌岌可危的中原天朝暂时稳固下来。

　　可到了白梵的父亲那一代，他性格软弱，处事优柔寡断，导致后宫强势，外戚干政，千家正是在那个时候强势崛起，以消灭前朝余孽和征伐塞外蛮夷为名，手握百万雄狮，征战沙场数十年，颇得民望。

　　虽然最终先帝突发恶疾暴亡，白梵以皇后嫡子为名继承帝位，但千贵妃之子明王有舅父撑腰，俨然早有取而代之之意，他这个小皇帝之位得之不易，坐之更为艰难。

　　君沫对这些事情虽有些了解，可听到白梵亲口所述时，还是掩不住心头的惊涛骇浪。

　　她早已猜到神剑山庄夜氏就是前朝玄风国的遗孤，却不知道何时已与白梵联手，也不知夜瑶为何放弃复国，答应帮助白梵稳固朝纲。

　　带着满腹疑惑看了夜瑶一眼，她依旧不动如山，身形挺的笔直，目光却有些迷离，似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千孤云拥兵自重，与远在辽东郡的明王暗中勾结，意图不轨。右相墨诚与其交情甚笃，你可知道？”白梵起身走到凉亭边缘，双手背负，虽背对着君沫，这话分明是问她的。

　　君沫没想到他问的如此直接，微怔后答，“不知道。”

　　白梵转身，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许久才问，“倘若真有一日，墨相与千孤云联手造反，你会如何？”

　　原本墨诚就不是君沫的亲生父亲，对墨嫣又全无父女之情，君沫自然不会帮助墨诚，但并不表示她就要站在白梵这边。

　　自古帝王之心深似海，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过河拆桥，除掉所有知情者？

　　君沫看了夜瑶一眼，察觉她的目光，夜瑶也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君沫从夜瑶眼中看出一丝决然，那是毅然追随白梵的决定，却不知白梵许诺了她什么条件，让她连复国都放弃了！

　　君沫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一个女子，不喜欢打打杀杀，这些事情还是让你们男人处理的好，何必问我？”

　　见她故意推托，白梵眸色微沉，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君沫只觉视线一暗，男子身上的龙涎香味步步逼近，身躯下意识僵硬。

　　白梵停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凝望着她，许久才问，“若朕许你皇后之位，你可愿意帮朕？”

　　啥？

　　君沫感觉似被惊雷劈过，愣愣的望着他。

　　一旁的夜瑶闻言呼吸一窒，眸底飞快掠过一丝失望。

　　当年，被灭的玄风国遭人围攻，满门被血洗，父母带着她和夜玄四处逃亡，却仍逃难敌手，加上堂叔的卖祖求荣，差点让他们这一脉彻底覆灭。

　　当时，若不是身为太子的白梵全力相救，同仇恩二人力战五百余人，拼命救下他们一家四口，夜瑶他们哪里还有命在？更不可能悄然回到神剑山庄。

　　夜家隐姓埋名融入江湖一事，世人多不知晓，可当时的神剑山庄寂寂无名，并无什么势力。之后全靠白梵援手，施以财力及人力，才能让神剑山庄拥有如今的地位和财富，所以这笔交易实非夜瑶所许，而是祖父的允诺！

　　以夜家的忠心换取世代平安，其实并不算吃亏，毕竟夜家的人也不希望战火连天，民不聊生。更何况玄风国确实灭了，妄谈复国，不过是将自己的孙子后代送入火坑而已！所以夜瑶的父母都明事理，明白父亲的心意后，一直全力拥护，其他不肯拥护的远亲都已疏远，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只是白梵从来不知，从他少年时不顾性命从杀手手中救下夜瑶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芳心暗许，不离不弃了。

　　凉亭之中，空气因为白梵的话近乎凝固。

　　一阵凉风吹来，划破漫天的凝滞。夜瑶惊醒过来，垂目掩下所有情绪，暗处的双手却不自觉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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