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江山美人谋 > 21.第二十一章 上钩

21.第二十一章 上钩


  “你说,那刁德亲自来了?”王克缓缓坐直身体,平静无波。

  “回郎主!确实是那宦官!”李巨匍匐在地,肯定地说。

  “带他进来。”

  “诺!”李巨急忙退下。

  不久,李巨便接引着一位头上带着斗笠、面庞裹着面巾的高挑男子走了进来。

  那男子进了卧房后,李巨便乖觉地退下了。

  男子将斗笠、面巾一一解下,露出他那洁白妍丽的面容。他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此刻正幽幽放着冷光。

  “刁某拜见大司马!”刁德也没有矫情,迅速立直身体,恭恭敬敬地朝王克行了跪拜大礼。

  王克久久没有出声,任刁德一直趴在地上跪地叩首。

  他锐利狠辣的目光直直刺向跪地一丝不动的刁德,仿佛要在他身上盯出个洞来。

  令他有些惊诧的是,在他如此强势的威压之下,那刁德居然没有一丝颤抖害怕。

  此人……不可小觑。

  王克抚抚长须,眯了眯眼。

  “不知妙灵大宦官,不在宫内伺候皇帝,跑来我这小小的司马府,有何贵干?”王克不急不慢地开了口。

  王克此人,不出手则已,动手便是一剑封喉。

  他为人冷酷老辣,算计弄权无论是朝堂还是世家都无有敌手,除了——

  王克心里一紧,面色越发阴鸷起来。

  他之所以出言便唤刁德为妙灵宦官,便是在讥讽他不过是个以色侍人、魅惑君上的无耻下贱的奴婢罢了。

  这建康城谁人不知,当今圣上自打这刁德进了宫,就几乎不再踏入后宫一步。

  就连皇后,也在屡次因为皇帝宠幸刁德,不近后妃一事顶撞皇帝后,差点被废。

  如今正被禁足于自己的寝宫里头,过着吃斋念佛的可怜日子呢。

  而皇帝,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的爱宠,还特意给刁德赐名为“妙灵”!

  噫嘘嚱,好一个令人无限遐想的“妙”字啊!

  哼!就算这刁德再在皇帝面前受宠,在这些握有实权的世家大族眼里,也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打杀的玩意儿罢了。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连一个子孙根都没有的玩意,居然也能欺到琅琊王氏的头上来!

  果然……是欺他王克老了么……

  刁德不待王克再出言侮辱,便认真说道:

  “大司马身份尊贵、英明神武、智慧洞达,整个江山社稷都在仰仗着您,您又何苦为难与我一个小小的阉人呢?刁某今日前来,是为了与大司马您共商大计,亦是为了帮助大司马您完成心愿的啊!”

  可任凭刁德怎么口吐莲花,阿谀奉承,王克就是八风不动,一副油泼不进的样子。

  刁德见此,心里不禁暗骂一声:“这老匹夫!”

  面上越是恭敬地说:“难道大司马您想让真正冒犯了琅琊王氏的贼人逃脱吗?难道大司马不想严惩这件事真正的主谋者吗?”

  王克白眉一抖,心里虽然早已猜到这事十有八九与那袁家小子脱不了干系,但面上却是一片讶异:“哦?为何如此这般说?”

  刁德见王克略微松了口,心里便更有了把握:“大司马明鉴!其一,那袁冠速与王家有怨仇,此事发生时袁冠正好在江州任刺史;

  其二,我刁家从未与王家有过嫌隙,为何要囚困贵为琅琊王氏的郎君? 

  其三,我阿兄自那袁冠赴任后便与他结怨,依照袁冠那竖子睚眦必报的性子,他必是主动筹谋了这一次事情,务必借我刁家之手打击报复王家!

  “大人!此实是一石二鸟之计!王大司马睿智,必能将这竖子严惩!”

  王克听了,却平静地说:“那又如何?”

  随即尖锐无比地喝道:“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我王克收拾他来易如反掌!可你们刁家却是寒门庶族出身,身份低贱如同蝼蚁,居然敢将我琅琊王氏的嫡子羞辱困闷之此!”

  “那刁青莫不是仗着你在那皇帝小儿面前几分不足挂齿的小小颜面,就敢如此放肆!”

  “大司马!”刁德不住叩首,却也没有丝毫畏惧地说道:

  “我刁家确实卑微,若不是中了那袁冠的诡计,何以能冒犯尊贵无比的王氏郎君?刁某并非想要为家兄开脱,只是家兄此刻亦是后悔莫及!大司马!”

  刁德抬起身子,目光直视王克,不偏不倚。

  “我愿助大司马您获得九锡,只求您得偿所愿后,能饶过家兄一条贱命!刁某在此感激叩首!”说完,深深匍匐下去。

  王克听了,静默不语。

  空气氛围越来越凝滞。直到刁德忍不住要全身发抖之时,王克终于开了口:“九锡?”

  刁德浑身一个劲颤,忙说道:“是十二锡。”

  王克听了,没有再说什么,只叫刁德退下。

  待刁德离开卧房好一会儿后,王克才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九锡?是九锡!是当初那桓符子死到临头都没能得到的九锡!

  若是九锡到手,那象征着皇帝威仪的十二锡,还远吗?

  思及此,王克当然忍不住心中的愉悦了。

  没想到,抓住刁家这个把柄居然还能得到这莫大的好处啊!

  王克一脸满足地抚抚胡须,蓦地眼光一毒。

  待事成之后,那刁家兄弟,却也无用了。

  无用的人,自然……是不必再活着。

  王克正坐在卧房内遐想,绝没料到会有一个身手敏捷的仆从,刚刚从他房间窗户旁偷偷离开。

  只见那仆从小心翼翼地离开王克的院落后,迅速溜进松涛院王术的卧房内。

  只见他迅速朝王术跪下,抖着身子说道:“二郎主……刚才进了郎主卧房的……确是那刁德……”

  “他们可曾说了什么?快说!”王术一脸不耐。

  “奴婢不敢靠的太近,只听见郎主说什么事成之后……还有那刁德说只求您得偿所愿……”

  那仆从眼见王术的脸色越来越黑,便吓得不住叩首:

  “小的只能听见这些了……还有!还有那刁德走了以后,郎主在房间里大笑起来……”

  “够了!”王术再也忍不住,瞪着混浊却又赤红的双眼,疯狂地嚎叫道。

  他瘦骨如柴,整张脸如同骷髅一般,只剩下一张黄黄的面皮薄薄地贴在头骨上。

  再加上他那双眼如铜铃一般怒瞪着,整个人如从地狱爬出的罗刹般面目狰狞!

  面对如此可怖的王术,趴在地上的仆从都快吓得小便失禁了。

  王家的两位郎主,大郎主王克生性奸诈多疑,二郎主王克暴躁易怒。两位主子对待仆从都是喜怒无常的性子,做事随意而为。

  这不,昨天大郎主的院子里不就有一名侍妾被砍了双手么……

  “走!”王术突然转身就要离开卧房。

  那仆从稍愣片刻,立即取了黑貂裘袍给王术披上,急急忙忙跟上他的脚步。

  仆从跟着王术走上花园的回廊。

  此时夜色渐深,花园里枯枝一片,随着寒风手舞足蹈,如同恶鬼般朝他们招手!

  仆从吓得双股战战,哆哆嗦嗦,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王术似后背长眼一般,回头对他说:“你且退下。”

  那仆从跪地叩首后飞也似的逃走了。

  王术独自走到回廊尽头,不知右手摸到什么,转瞬间,便消失了。

  此时,王家水牢里。

  卫三此时已被折磨地只剩一口气了。

  他倚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半是昏迷半是清醒,意识昏昏沉沉,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那日,他被士兵送到了王家。

  那王术听了他的叙述,又见了那带血的画,当场便昏死过去。

  而在一旁的大司马王克,在勃然大怒后却命人将他打入这水牢。

  他本来就身受重伤,寒冬时节进了这水牢,可不就是要他的命吗?

  那王克……果然不好糊弄啊……

  未待卫三再次昏迷,他只觉眼前一片黄光。

  他还没睁开眼,便听见一句阴鸷嘶哑的声音:“还活着?把你知道的通通再说一遍!”

  卫三奋力睁开眼,迷迷糊糊见是王术,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

  郎君啊郎君,如你所料,那王术果然上钩了。

  如此,卫三也是不负郎君你的嘱托了。

  可惜,卫三答应郎君你活着回来这件事,恐怕,没办法做到了……

  卫三吃力地开口,虚弱地说:“衣服……里……”

  王术见他气息微弱,便将头伸到卫三的耳朵旁听。听完他说的话,立即动手往卫三破烂的衣服里掏。

  一个沾满鲜血的玉佩被王术掏了出来。那是卫三趁着王敏之昏迷时摸出来的。

  还在王术怔怔望着这玉佩时,卫三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郎君他说……恐怕再也无法孝敬您了……要您替他……报……仇……”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仇”字刚落下,卫三便永远闭上了双眼。

  不知在混沌中沉浮了多久,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刺进已神魂破散的卫三眼中。

  他揉了揉眼,正茫然失措时,却突见一堆篝火熊熊燃起。

  那篝火四周黑压压坐了一圈人。

  啊!那些人……那些人不正是自己的袁氏部曲兄弟们吗?

  只不过,那些兄弟们却是跟着郎君在战场上奋力搏杀,却再也没有活着回来的那一些人。

  只见兄弟们还穿着昔时战甲,手捧着肉嘴喝着酒,一副热热闹闹开心无比的欢乐场景。

  就在他半天没有回神时,一个人瞧见了他,顿时惊讶地朝他招呼道:“哟!这不是卫三吗?怎么你也下来啦……唉,不说了,你赶紧坐过来……莫胖子你坐远点,让卫三进来啊!”

  卫三顿时嚎啕大哭。

  他抹了一把脸,大步朝着那早已逝去却依然熟悉的兄弟们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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