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清欢就是家

　　

　　沈宅门前就是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在沈宅门口，应沈如素的要求，一向宠爱女儿、视女儿为掌上明珠的沈老爷特地在门口种上了两棵合欢树。院墙边上也种了几棵合欢。许是这个宅子以前的主人不太喜欢合欢吧，沈宅里里外外竟没有一棵合欢。倒是在后院里面有个不小的紫藤花架。

　　在整个清欢城，随处走走，都可以看到，几乎每家每户，无论宅子大小，无论家庭富贵贫穷，都会种着合欢树，或在院子里，或在门前。在别的地方，庭院里忌讳栽树。四四方方的院子，种上一棵树，正是“困”字。但是在清欢却无人顾及此说法。旁边的许宅里，就长着一棵老合欢树，树干十分粗壮，树冠如一顶巨大的伞盖。每到六七月，巨大的绿色树冠上缀满了淡粉色的团绒小花，即使隔的很远也能看到。

　　许家一家人都十分喜欢这棵树，沈如素也十分喜欢。许老爷最爱的就是坐在树下下棋品茶，或是看书；许夫人也喜欢陪着夫君一起，静静地坐在树下，在夫君看书时，帮忙添盏茶；或是与夫君对奕，或是做一个观赏者，看夫君烹茶品茗。有了小公子许俊阳后，一家三口更是喜欢坐在树下，享受着时光静好。

　　年已经过完了，今年的新年对于沈如素来说实在是缺了点什么，虽然有重回家乡的喜悦，有重见待她亲如父母的许伯父许伯母的团聚，但是这份团聚里却缺了一个人——许俊阳。为了不让这种小缺憾影响过年，在新年里，许影许枫轮流充当护卫，穿着喜庆的大红裙袄的沈如素带着水儿灵儿，穿梭于清欢城的大街小巷。

　　经常有人看到那个活泼如蝶般的身影欢快的跑着，后面跟着两个小丫鬟追的气喘吁吁，令路人忍俊不禁。这样的场景倒也为这清欢的新年增添了一丝趣味。

　　过罢年，沈家在清欢的生意交接打理的差不多了，沈夫人也终于不用随着夫君清查账目。专攻庭院庶务的沈夫人又雷厉风行的将一应庶务打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日吃过早饭，因为昨日里玩的有些疯，今天沈如素整个人就有些倦怠，刚想装作读书在房间里躲个懒儿，没想到本应该在门口守门的灵儿就进来了：“小姐，小姐，夫人处的香儿姐姐过来了。”

　　听到灵儿的话，原本歪在小榻上的沈如素一轱辘爬了起来，跳到书桌前拿起一本书，装作读书的样子来。站在一旁的水儿小声提醒到：“小姐，书拿反了。”沈如素连忙颠倒过来。

　　当香儿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们的小姐正在读书，一身常服整整齐齐，头发也不见一丁点乱，水儿站在一旁伺候着磨墨。香儿暗自点了点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而后微笑着福身，张口说道：“婢子香儿见过小姐。婢子是奉夫人命令，特请小姐前往书房一去，夫人在书房里等着小姐呢。”

　　“我知道了，有劳香儿姐姐了，香儿姐姐稍等片刻，容我换身衣服。灵儿，快带香儿姐姐喝茶歇上一歇。”沈如素吩咐道。灵儿和香儿应声下去了，水儿从衣橱里取出一件衣服，帮沈如素换上，沈如素一边穿衣服，一边小声对水儿嘟囔道：“娘亲真是的，又玩这一招，都不新鲜了，可真没劲儿。”

　　换好衣服，沈如素带着小丫鬟去了沈夫人的书房。到了书房，谁知书房里面却不见沈夫人的身影。沈如素百无聊赖的坐在书房里面等着，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小丫鬟前来通禀：“小姐，夫人现在在花厅里，还请小姐前往花厅。”

　　沈如素又离开书房来到花厅，果然见沈夫人正在花厅，沈管家还有几个眼生的管事正在认真听着沈夫人说着什么。沈如素就十分自觉的没有进去。看到沈如素后，沈夫人对着沈管家及几个管事说道：“好了，你们先下去吧，今天就先这样。”

　　“是，夫人。”一干人说着就退出了花厅。

　　“如素，进来吧，还要躲在那里多久啊？”沈夫人假意嗔怒的说着。

　　沈如素从花厅的架子后出来，小跑着奔向沈夫人处，一头扎进沈夫人怀里，腻歪着说道：“娘亲，你叫如素来干嘛呀，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如素这段时间一直很乖的，功课没有落下，字也每天按时练。”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我的闺女还是很乖的。你放心，今天叫你不是要检查你的功课，娘终于得了空，只是想和你闲聊一下罢了。”沈夫人一边抚着沈如素的头发，一边说道，“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知道了。娘亲今天就给你讲一讲我们沈家的过往，你一定要记得，任何时候都不准忘。你所说的清欢，却并不是你的故乡。”

　　沈如素从沈夫人怀里仰起头，天真的问道：“那哪里是我们的故乡啊？”

　　“傻孩子，我们的家啊，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都有些记不得了。当初我还是个小孩子，你的爹爹比我稍长三岁，我们两家早早定下婚约。那年，家乡遭灾，百姓流离失所，死了很多人，你的外公外婆也……只剩我一人孤苦无依，你的爷爷奶奶也没能幸免。你爹爹找到险些死掉的我，开始逃难，四处流浪。”说道此处，沈夫人竟然眼圈微红，声音哽咽。

　　“不知道我们一路逃了多久，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最后终于来到清欢，你的爹爹向来聪明，一路做些小买卖，倒也攒了点银两，不至于生存不下去。于是，我们就在这里定居下来了，当然，这里还少不得你许伯伯许伯母的帮助，他们真的是心的善良与人无争的好人。要不是他们的相助，清欢哪里会有咱们沈家现在的家业？”沈夫人心怀感激的说着。

　　沈如素一直静静地听着，不插嘴也不打断，看着眼圈微红的娘亲，她忍不住问道：“那娘亲，我们的家乡在哪里呀？”

　　一提起家乡，沈夫人欲语泪先流，神色有些凄惨，看着花厅外面遥远的天空，不知道是否想到了那段艰难的岁月：“家？哪里还有家呢……或许有吧，自从离开了那里，好像都忘了家在哪里了……”

　　沈如素从沈夫人怀里站起来，伸出白嫩的手擦去沈夫人眼下的泪珠，郑重其事的说：“娘亲，既然已经忘记了，那就彻底忘记吧，清欢就是我们的家，无论过往还是以后。逝去的已然逝去，就像是流沙，抓不住的，唯有珍惜当下。”

　　沈夫人听罢，怔怔的看了良久，才如梦初醒的喃道：“是啊，这里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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