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绝活

　　

　　沐灵此言究竟暗示警告些什么与我何干？我只在意自己身份有无暴露。

　　今日既然顺利送走了沐灵，也没惹得她多看一眼，我又为何定要想明白假清廉出的这道题，根本和我没相干啊。想来六界要塌了都还有师父顶着呢。

　　但我心里却猛的喀磴一下。

　　──不对！

　　师父……就在人界！

　　如今师父下去人界历他的万岁大劫，倘或人仙两界此时因龙族妄自做出了什么决断引致失衡，进而影响到师父的性命安危那该怎生是好？！下凡历劫不比天上，即便身负仙魂也不可催动──

　　师父再怎么厉害，投入人界亦不过是具泥巴塑的凡胎肉体，比什么都要脆弱！

　　我从原本的满不在乎顿时忧急起来，回房闭门沉思起来，拿出假清廉与沐灵的话来仔细琢磨。

　　但我很快就碰着了壁。关键在于万年前仙界欠了龙族一个人情吧，眼下人界倾颓、龙族积弱都是事出有因……而这到底要追溯到多久以前呢？我扒拉了一会自个儿的脑袋，却只扒出来与读书一样读不通的睡意。

　　我心说不行，摇头晃脑的爬起身来又开了门，步子提转，正想走去假清廉书房一问，这时便见泫露迟风迎面走来，不差不倚的打了个照面。

　　“微瑕──”、“微瑕妳呆在房里作甚？天还没黑呢，怎的不去服侍君上。”

　　泫露微微蹙眉，迟风可是早已把不满挂在嘴上了。我茅塞未开，一时颇觉烦躁的当口驳道：“是君上自己方才甩下了我的，也没叫我跟上啊。我自然就是回房里发呆了还干嘛呢。”

　　迟风立刻被我给激怒，重重一喝：“微瑕──！妳身为君上亲侍，本该时时随身侍候仙君，即便君上没有差遣，也应当──”

　　“咳咳。”一向温婉恬静的泫露打断了迟风杀伤力十足却对我不痛不痒的念叨，只道：“别说了，都待上好一段时日了，这点道理微瑕岂会不知？今日沐灵殿下驾临，微瑕虽是难能有幸亲见，也多少要受到点惊吓了，指不定是还没缓过来呢。”

　　“我瞧她可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迟风觑了我一眼，又喃了一句，“倒像是之前没规没矩无法无天的小顽石。”

　　我额角抽了一抽。

　　泫露眼眉藏不住笑意，忙打圆场：“迟风妳别胡说，微瑕好歹也是君上亲侍，这称呼是万万不能乱取的。要给外人听见，我莲华宫威仪必会减损。”

　　事关莲华宫颜面，迟风很快收敛起来，怒容尽褪，但还是忍不住板着脸道：“她若真有身为君上亲侍的自觉，难道我还会刻意为难她？也不想这称呼给君上喊出的次数多了去了，她要再不安分一些，外人迟早都会知道我莲华宫便是有这么一号小顽石。”

　　──都是那该死的假清廉……！有事没事便管我叫顽石，还让人听了去！我一代美玉颜面何存！

　　我强忍住出上前去挠花迟风的脸，嚷嚷几句不许妳叫不许妳叫。假清廉我是为求脱身才会姑且退让，难道还让妳一个小仙婢骑到我头上来么！可我涵养了千年的美德终究敌过了这有如暴民般的冲动。

　　“迟风妳担心的多了。”泫露仍替我说话，“微瑕今日表现是极好的，以后更不会令仙君及妳我失望。对吧，微瑕？”

　　我只做一块安静的小美玉。遂我面瘫：“当然。我这就过去服侍君上，妳们还有何要同我说的么？”

　　我的反应令泫露不由得愣了愣，旋即摇摇头笑道：“也没别的，君上不过是要我们顺道来看看妳是否又睡着了而已。”

　　“……如果真睡着怎么办？”我忽略那个“又”字。

　　迟风一副“那样我反而不意外”的眼神扎痒了我，苛刻道：“君上说也不用特别叫醒妳了。晚饭自然也就不用帮妳备。”

　　打从他说要和平相处后也不再故意为难我了，却在生活上处处掣肘我。

　　若是半月之前，玉骨铮铮的我饿上几餐也算不得一回事。可如今，我既已吃惯莲华宫美食，光是错过一顿茶点都堪比折磨，更何况是晚饭？！思及此我更深觉这厮手段的厉害，竟能兵不血刃的令我渐失尊严、自甘堕落！可恨、可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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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上真是想多了，我这不一个眼皮都没阖上嘛。”我打着哈哈笑道，微一福身，“微瑕这就去了，两位好姊姊，晚饭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

　　进了假清廉书房，只见那厮一改斜倚在屏榻上的慵懒，背着身负手静立在桌前。

　　“君上万安。”

　　我福了福身，只见他凤眸半睐着，回头看我一眼，问：“干嘛去了。”

　　“想君上你方才说的话呀。”

　　我如实答。正想问他千年前仙界到底欠了龙族什么，他又打断我：“本君渴了。”

　　“哦。”我从善如流，正要转身一叫：“泫──”

　　“微瑕妳有手不会泡？”他狠狠剐我一眼。

　　我困惑莫名，“沐灵都走了干嘛还要我亲手泡？”踅到金丝楠木书桌前，一屁股坐上我熟悉已极的位置，舒舒服服打了个呵欠。

　　“微瑕妳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是不──”他猛一拍桌，俯身迫近过来与我面对面。瞬时间他口鼻出来的气息都热呼呼地喷在我脸上，伴随着寂寂幽冷的莲香，有点儿痒。

　　“你、你要喝我就泡嘛，靠这么近作甚？”我紧张地望后一仰，可后脑却生生的撞上了椅背，疼得我头眼昏花。

　　他这才满意地长哼一声，退回了身。遂他意态闲适地倚回了屏榻，一双凤眸子又撩到我身上，理所应当地等着我奉茶。

　　我被瞅得慌，赶忙狼狈地滚下椅子，屁颠颠地去柜里取出用具来给他泡茶。

　　“微瑕妳挺会泡茶啊。”

　　后头那声音慢不经心的传来，令我高提的茶壶差点飞出去。抖了两抖干笑道：“有么，不和之前一样么。”

　　“今日我瞧妳动作特别特别熟练，高冲低泡的时间也抓得特别特别准确……怎么，不过才一日的时间，妳睡醒便忽然练就一身绝活了？”

　　“那是──”

　　其实今日沐灵来时我也确实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沏茶。先前几次便是怕我纵横仙界举世无双的技艺太过震慑于他，令他时时不忘此等滋味更加不肯放过我该如何是好。以至于我以往给他泡茶时都留了不只一手。

　　我看向他那副傲娇样，挑眉瞇眼的摆明就是在说：“妳当本君瞎了眼看不出来？敢再扯谎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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