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不知检点
“头儿，你回来了。”孙猴儿之后就一直守在外面，自然也是第一个发现罗昱的人。
罗昱朝着他望了一眼。
孙猴儿会意，“总共摸过来八个人，除了最后那个被我一刀捅在了大腿处，其余皆当场毙命，眼下他们暂且都被我安置在前院的柴房之中。”
罗昱点了点头，对此很是满意，“辛苦。”
孙猴儿嘿嘿笑，“头儿你去屋里看嫂子他们吧，待会儿这边我会跟赵大头他们对一下的。”
这个时候罗昱也没有假客气，不过他抬脚却并没有去堂屋，反倒去了后面的灶房，孙猴儿不解，搔搔头问道，“头儿，嫂子他们在那边，你是不是走错了？”
罗昱脚下未停，压低着声音，“我身上的味太重了，洗洗再进去。”
孙猴儿良久都没反应过来，待他回过神来，便止不住摇头，毁了毁了，他们家头儿这下子是真的陷进去了……
数九寒冬，这会儿再生火烧水肯定不可能，好在罗昱常年在外行军打仗也是习惯了，人家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们打起仗来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再加上罗昱打小也是养尊处优，条件艰苦一点不怕，但是让他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他着实受不住，别说是洗冷水澡，行军路上能在河江里冲洗一下就不错了。
罗昱脱了衣裳，直接用水瓢舀水往身上冲去，眼下水缸周围还结着冰，这一瓢浇下去，可不是透心凉！便是罗昱体格再好，也禁不住被激的打了个寒颤。
好在经此一遭，罗昱身上的血污不仅被冲去了，就连满心的煞气也被冲散了大半。
“你……好了没……”一道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罗昱心一颤，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
原来刚才孙猴儿见罗昱进了灶房，转念一想他没拿换洗的衣物啊，便是身上洗干净了，待会儿再把那身沾满血迹的衣裳套在身上不就白折腾这么一遭了，于是，他犹豫了一下，就回到堂屋找春福私下里说了这事。
怎么说他家头儿都一头栽进去了，这个情当事人得领着啊！孙猴儿脑子里可没有什么默默付出那一说，肉包子打狗那种事想都别想，更别提什么白眼狼之类，若真如此，便是他们头儿愿意吃着哑巴亏，他们兄弟还不愿意呢！
眼看里面泼水声听了，春福抿了抿唇又开了口，“我拿了帕子，还有你的换洗衣裳……”
是了，罗昱这才想起来，他光顾着冲洗，却没拿衣裳，甚至连擦身子的帕子都没拿……
“我给你放在门口的板凳上，你……待会儿自己拿就行……”里面还是没有丝毫声响，春福实在觉得别扭，便颤抖着手将怀中的衣物放下，而后转身便准备快步离开，却不料，她步子还没迈开，就被人喊住了。
“你……进来。”
春福握紧了拳头，二人虽是名义上的夫妻，可此番见面不过区区几日，此刻房门后是何光景春福不会不清楚，便是她拒绝了，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春福还是转过了身子，颤抖着双手将灶房门推了开去。一夜惊慌，春福此刻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确认他的安危，他总归是她的夫君，不是吗？
皎洁的月光随着柴门的推动而照进屋内，一览无余。
罗家原本为三进的宅院，府中自有专门的灶房，每个主院也曾有自己的小灶房，不过一般都是作烧水之用，眼下这个灶房还是罗家衰败之后，春福几人为了方便简单扩建的，很是简陋。左边两口锅，案桌摆在中间，吃水用的大水缸则在右侧的角落中，农家宅院没有专门的浴室，为了方便都是直接在灶房之中，取水什么的都比较便宜，而眼下罗昱就立在水缸边上，浑身赤.裸，不着一物，任凭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春福甚至还能看到挂在上面的水珠。
本能的，春福就想避开眼去，却不料扭头的时候恰巧看到了他背上那一条长长的伤口，想是被冷水一激暂且没流那么多血了，可血珠泌泌约约还是不停往外冒，在这肃杀的深夜格外鲜红。
春福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羞不羞，她快步走上前，将手中的衣物随手放下，就赶紧拉过罗昱仔细打量，看看还有其他伤口没。
自打她进来，罗昱一颗心就提了起来，刚才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她过来是他所未料的，可她来了就要走，他想都未想，便开口将她留了下来，眼下人就在他跟前了，罗昱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此刻他无比懊恼当初没往那帮老兵油子里多扎一扎，纵使他们有些时候确实是胡天海底的乱吹，可听得多了，总得有点有用的不是？
春福一颗心都在罗昱的身体上，除了背后那道伤口，他腰腹处还有左边的胳膊以及腿上都受了伤，好在除了背后那处都不算严重，只不过有一处伤在大腿内侧，春福根本没敢细打量，匆匆一眼，就赶紧转到了别处。
而通过这一番打量，春福一颗心更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了，酸疼的厉害。十年征战，他一个毛头小子，此番回来摇身一变便成了三品的参将，外人俱他，二爷爷、奶奶和翔林倒是因他的归来而感到欢喜，可这其中未乏没有多了一份依仗的意思，便是她，心中也揪着之前那份恼怒和恨意对待他，倒是没人顾得上探究他是如何才拼来如今的一切……
春福的手情不自禁地摸上那一道道早已长好的伤疤，若不是他的身躯很是强健，纹理分明，估计就成了伤痕累累的破布娃娃了，如果不是他一次次挺了过来，说不定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便是她想恨，都找不到人了……
春福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中，嚎啕大哭，似乎要将这么多年始终未说出口的思念、担心、惶恐……一并都哭了出来。
罗昱揽紧了她，仰起头不让自己眼眶的泪轻易垂下来。
良久，春福情绪稍稍平缓下来，一下一下，小声抽搭着，罗昱深吸一口气，低头在她脑袋上亲了一下，哑声说道，“好了，去把帕子拿过来，二爷爷和春奶奶该等急了。”
春福“嗯”了一声，怀抱住他的手却没有丝毫放开的迹象。
她这番赖皮又黏人的模样直惹得罗昱胸膛轻震，春福眼下回过神来了，思及之前之事，更是羞急，眼看他还敢取笑自己，春福鼓囊着小嘴照着他胸膛便拍了下去，不料明明不甚用力，耳边却响起清脆的一声，再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人还光着呢……
再见脸颊快被烫熟的小春福，罗昱心情舒畅，倒起了捉弄的心思，“没关系，也不是太冷……”
春福恼急，抓过帕子便往罗昱身上砸去，“还不赶紧擦干净穿衣裳，光着给谁看呢？不知检点！”
罗昱被骂的更愉悦了，一手接住飞过来的帕子，他迅速就往身上抹去，口中还说道，“谁看谁知道……”
春福本不欲再搭理他，可眼风一扫到他身上的伤口时，不由暗恼自己，接下来再罗昱不解的目光中，她“霸道”的一把将罗昱手中的帕子夺了过去，而后小心翼翼的避开他身上的伤口给他擦拭身上的水珠。
其实刚才她抱着他那么久，罗昱身子早就半干了，没几下春福便将帕子放下了，而后根本不待罗昱反应，她留下一句，“你站着别动，等我回来。”就转身离开了。
这大冷的天，罗昱还就真光着身子等她，一动未动。
没一会儿就见春福怀中抱着几个罐子和一些碎布条进来了。
春福一边利落的将罐子里的膏状物往罗昱身上的伤口抹去，一边解释道，“这些药膏是二爷爷教我做的，夜深了，你先抹上止了血，等到明儿个天亮之后再去请大夫过来。”
罗昱当然没什么异议，其实这些伤口在他们眼中根本没什么的，军中人员那么多，大仗小仗不断，粮草都成问题，更何况是治疗的药材，那些随行的军医也并非每个人都给你看的，生死有命，受了伤了挨不挨的过去全凭自己的命，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够活下来的，无不都是那命硬的不得了，便是阎王爷都不收的，而罗昱的身子在这样的锤炼之下，复原能力也就比寻常人强得多。
不过这些话罗昱自不会告诉春福，她刚哭了一番，他此刻说这些不更招她的泪？知她心疼他，便足矣，看着她那般恸哭，罗昱不可否认，他心里也跟着难受。
而且，她这般紧张他，滋味太好，他生了贪恋之心，不想制止。
春福先帮他把上身的伤口处理了，好在伤口都不算太深，刚才已经发泄过一次，此刻再对上这些伤口她便能平静许多，相较于上身，他腿上的伤倒不严重，可还没等春福松一口气，看到那隐藏在他大腿内侧的伤口，春福脸上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羞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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