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七日过后京都迎来了初冬的第一场雪，细细的雪花漫天飞舞，于黑色的瓦砾之上点缀着纯白的奇迹，黑白相间，述说着大自然中最为单纯的美丽。

　　京都逢府之中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层。

　　逢天翼素来抗冻，是以他的书房之中并未点上炉火取暖，这让坐在一旁的慕云沣感到十分的不适应。

　　慕云沣乃是京都慕氏商号的当家人，他的商铺遍及金晟国，只因商人在金晟国的地位比较低下，是以朝中之人除了逢天翼以外皆与他往来甚少。

　　前些日子慕云沣听闻逢天翼新娶的妻子不幸辞世，为着安慰逢天翼，他特意请逢天翼去了他京郊的山庄小住了一段时间以调整心情。逢天翼本因此事心情不畅，所以他也就欣然前往了。

　　“你这南方人倒比我这北方人更耐冻啊！”慕云沣旁敲侧击地说道。

　　坐在书台后翻开兵书的逢天翼抬眼睨了一下慕云沣冷冷说道：“你自是可以回你的慕府去取暖。”言下之意十分明了，那就是他绝对不会在这书房中点燃炉火，如果觉得冷就请自便。

　　慕云沣站起身来走至逢天翼的身旁揶揄道：“你这是利用完了就将我一脚踢开么？”这人还真是冷血，他好心好意请他去山庄小住，而今他回到京城后竟然连个炉火都吝啬给他！

　　逢天翼垂下眼眸继续看着兵书：“是你主动邀请我去的。”

　　慕云沣伸手拽过逢天翼手上的兵书说道：“你这人为什么一点生活乐趣都没有？整天除了想着如何打仗以外你还会思考其他事么？”

　　“我自是没有你们这些文人墨客有生活乐趣。”他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诗词歌赋附庸风雅那些东西他皆不喜欢。

　　“我见你到京都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出过门吧，整天待在这逢府之中你不觉得憋得慌么？”

　　逢天翼淡淡道：“还好。”尉迟兰渊此番宣他入京本就没安什么好心，他需得处处防范着尉迟兰渊，如此他还能有何好心情去欣赏景致？就算在山庄住的这段时间他心里也没有平静过片刻。

　　慕云沣斜眼看了看依旧低垂眼眸的逢天翼，他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天翼，我带你去一个享乐的地方，如何？”

　　逢天翼听闻后连眼皮都未曾抬起就拒绝道：“不去！”想他慕云沣自命风流不羁，在这京都之中他能带自己去什么好地方？无非便是那些酒池肉林的地方而已，这些地方他向来不喜踏入。

　　慕云沣看着一脸寒冰的逢天翼，他并未因着他的拒绝而打消念头，他径自摇头晃脑道：“听闻凝香楼的云烟姑娘，身姿袅袅罗袖褰褰，一舞便能醉倾城……”

　　“你说谁？”慕云沣的话还没有说完时逢天翼便打断问道。

　　慕云沣本在晃动的头因着逢天翼这一问而停顿了下来，他有些惊奇地看向了逢天翼，逢天翼此刻也正看着他，眸中带着些许期待。

　　“我说凝香楼的云烟姑娘。”慕云沣虽觉逢天翼的表现有些奇怪，但是他依旧回答了逢天翼的问题。

　　“去！”逢天翼在得到慕云沣的答案后简短的抛给了慕云沣一个字。

　　慕云沣微微张开了嘴看着逢天翼，他脑中出现了许多个为什么，这家伙方才不还声色俱厉地说不去的么？为何忽然就改变了想法呢？

　　慕云沣一直挠着头想不清楚缘由。

　　是夜，雪渐渐停了下来，京都的街道上铺上了一层雪花，走在雪花之上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一辆豪华马车从街道上缓缓驶过，在雪白的地面上压出两道深深的车辙痕迹。

　　凝香楼的蜿蜒上翘的四角已点上了绯红的灯笼，灯笼下的红色丝带随着寒风飘舞着，红光映在了白色的地面上，将白色的雪印染成了淡淡的红。

　　豪华马车停在了凝香楼的门口，慕云沣率先掀帘下了马车。凝香楼门前的小厮在看见慕云沣时脸上堆着笑去到跟前哈腰道：“慕爷，很久没见您光顾了，上哪儿逍遥去了？”

　　慕云沣解开身上的大麾随后交到小厮手上说道：“去京郊小住了些时日，你快去准备一个二楼的厢房，为爷备上一些酒菜。”

　　小厮拿好大麾点头道：“好好！爷您里面请。”

　　慕云沣点头道：“嗯，后面还有一位爷，给爷伺候好了！”

　　小厮不住地点头：“那是自然！”小厮点完头后便朝慕云沣的后方望去，只见慕云沣身后站着一名高大的男子，那男子身穿暗青色的衣衫，黑发随意束在了身后，他双眸冰冷一脸漠然地看向前方，视线并未放在小厮的身上。

　　“这位爷，您里面请。”小厮上前弯腰说道。

　　逢天翼并未理会小厮，他只抬脚朝凝香楼里行去，他的这一行为多少让小厮有些吃惊，这小厮有些无辜地再次看向慕云沣。

　　慕云沣朝小厮淡淡一笑，随后拉住逢天翼的胳膊小声说道：“天翼，你那冷脸吓着楼里的人了。”

　　“没人让他看我的脸。”逢天翼随后冷声说道。

　　慕云沣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与逢天翼一并上了二楼的厢房。

　　戌时三刻凝香楼内的表演正式拉开了序幕，逢天翼一直低头浅酌香酒，楼下台上的各种表演他几乎没有看，他今夜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他只想确认凝香楼里的云烟是否就是他当年认识的那个云烟。

　　“天翼，别光顾着喝酒，看看舞蹈啊。”慕云沣的手指一直不停地随着音乐节奏敲打着桌面，他见逢天翼一直不看表演便偏头朝他说道。

　　逢天翼没有回话，只端起手中的酒杯再次浅酌起来。

　　慕云沣见逢天翼不说话，他也没有再理会逢天翼，只带着笑继续观看楼下的表演。

　　四五个节目之后，夜色愈浓，大厅内人们的情绪已经十分高涨，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地呼道：“云烟呢？云烟怎么还不出来献舞？”

　　这一声呼唤后附和声此起彼伏，整个大厅开始喧闹起来。

　　逢天翼在听见云烟二字时眼眸抬了起来，他深深地凝望着空荡荡的舞台。

　　倏地，大厅之中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喧闹的人群瞬时敛了声响，偌大的大厅之中瞬间鸦雀无声。

　　人们静静地观望着舞台之上。舞台的右边有烟雾缓缓升起，一拢月光照在了舞台的边缘处，那里有一洁白的身影在轻轻舞动着，她灵动的手臂如波浪一般上下起伏，婉转流长。空灵悠远的琴音亹亹传来，人们凝神屏气观赏着这一人间至胜的画面。

　　逢天翼深邃的眼眸微眯起来，此时，凝香楼大厅内的灯光忽然间亮堂起来，音乐声逐渐变大变快，那舞台上的人儿轻巧一旋身便转过身来。

　　逢天翼倏地一滞，他微睁眼眸定睛一看，却发现跳舞之人的脸上蒙着一块白色的薄纱，将她眼下的容貌完全掩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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